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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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祈說:“剛說了西苑的景致極佳,不如我陪你走走。”說完不由分說的站起身來,側(cè)身讓我,道,“來吧?!?/br> 我心想這叫什么來吧,我不想來啊。不過思量一下,覺得跟他出去到大庭廣眾走一走總比坐在這只有三個人的房間里來得好,于是也就沒有多言站起來一起向外走去。 因為方才實在太累而沒心情看風(fēng)景,在院子里走了幾步,真的覺得這地方的景色確實很好。圍繞著西苑內(nèi)的建筑群,旁邊全是叢生的灌木林,再往后有竹林有花園,苑子的外圍是高大的喬木,茂密的枝葉簡直遮天蔽日,果然是避暑的行宮。 皇祈帶著我去看了我的寢殿,是一個很是精致的小樓,架高而建,下面流淌著淙淙泉水,里面還養(yǎng)有小魚,那可真叫一個小橋流水人家。水車將泉水流引上去,順著房檐淅淅瀝瀝的流下來,整個寢殿比外面涼快了不知多少。 皇祈見我喜歡,不禁笑道:“這地方叫沉香榭,原本不是這樣,是先太后下懿旨改建的。只是改建之后她只來過一次便薨了,倒便宜了你?!?/br> 我心想,不覺得先太后是這么有情趣的人啊,莫非是因為早就料到有朝一日我會來這里避暑,所以下令改建想給我行個方便?哎呀這真是太感謝了,讓我怎么謝你好呢。 沉香榭很大,上下三層。書房在最高處,書桌前有一扇落地的木門。我心想這地方怎么會有個門?難不成出去還有個陽臺?不由的走過去伸手一推—— 差點就給掉下去了。 好在皇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他懷里,一邊教訓(xùn)我說:“你怎么這么沒有方位感?不知道這扇門一推開就是懸空了么?” 我卻只是臉皺成一團(tuán)看著他尖叫道:“胳胳胳……胳膊!” 皇祈趕緊把手放開,我揉著傷口眼淚都快出來了,出口就罵道:“你還教訓(xùn)我總是用右手,你知道你這一抓,我的傷勢要倒退多少天嘛?!哎喲媽呀,疼死我了……” 皇祈失笑的看著我,說:“我若是不抓你這一下你就掉下去了。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我救了你,你倒恩將仇報?!?/br> 我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么個道理,但讓我說一句“感謝王爺?shù)木让鳌蔽沂墙^對說不出來的,于是牽了牽嘴角算是笑,轉(zhuǎn)頭望向門外,接著就被震撼了。 皇祈笑了笑,揮手讓東晏過去將整扇門都打開。那門像屏風(fēng),折疊的打開去,整面墻都沒了,完全開闊的視野。外面是層層的樹林茂密的延伸開去,混雜著梨花和木棉,各種顏色層疊在一起,像是各色的寶石點綴在翡翠的湖面上。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天邊都變成了紫色。遠(yuǎn)處的山頭霧靄縈繞,淅淅瀝瀝的水流從檐上流下來,像是整個世界都在下雨。皇祈見我許久都不說話,突然對著外面打了一個唿哨。尖銳的聲音破空而去,林間被驚飛一群群的飛鳥,滑翔在天際中。 皇祈轉(zhuǎn)過頭看我,笑著說:“喜歡么?” 我收回視線向他撇撇嘴:“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這房子又不是你的,便是喜歡也該感激先太后?!?/br> 皇祈“哈哈”大笑的看著我,我被他嚇了一跳,向來皇祈都笑的跟謫仙一般清清淡淡,這突兀的笑聲嚇得我連聲說:“皇祈,皇祈?你你你,別嚇我,你該不會魔怔了吧?” 皇祈說:“……” 頓了頓,他說:“先太后晚年身子不好無法舟車勞頓,這沉香榭已空了十載沒人住過。上個月皇上下旨說你要來,我便著人過來小小翻修了一番。這扇門,是上個月剛改好的?!?/br> 我“啊……”了一聲,敢情是他的手筆,怪不得這么風(fēng)花雪月。 向旁望去,只見三面墻壁上都掛著古畫和書法,我粗略的瞥了一眼,其實也沒什么興趣?;势碛糜裆戎钢桓弊终f:“前朝顏之卿的真跡,特意尋來的。你不喜歡?” 我順著他的扇子望過去,只見一堆什么一二三四五的好像是首詩,瞟了一眼說:“哦,是他的真跡啊,那很不錯,價值連城嘛。” 皇祈嘴角抽了抽,定定的看著我說:“我尋來顏之卿的真跡送給你,你就只回我一句價值連城?” 我“哦……”了一聲,說:“送給我的???我以為你只是拿來裝飾裝飾的?!毖垡娭势淼淖旖怯殖榱顺?,我想,哦對,誰會拿這么珍貴的東西放到行宮來裝飾?于是說,“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嘛?!?/br> 皇祈已經(jīng)完全對我無語,我卻覺得很奇怪,他明知我對書法作畫的沒什么研究,干嘛這樣送給我這東西?于是伸出手,攤開來對著他。 皇祈看了看我的手,又看了看那副字,對我說:“已經(jīng)裱好掛上,摘下來可能有些麻……” 我不耐的打斷道:“誰讓你摘下來,我是讓你折現(xiàn)吧?!?/br> 皇祈說:“……” 我看他那么無辜的看著我,心里五味陳雜,覺得也很委屈。我真的不懂這些字畫嘛,你要是拿本兵書來我可能還有點興趣。 皇祈這時已調(diào)整好情緒,好整以暇的把我望著,嘴角又噙上了笑,對我說:“作為堂堂大將軍慕容鐸的千金,竟然對書畫不精到如此地步,也真是難為你了?!?/br> 這下?lián)Q我嘴角抽了抽?;势碛终f:“你要折現(xiàn)?可以。不過你如果能像這首詩一樣,用數(shù)字作一首……哦不,你只要能用數(shù)字造一個句子,我就給你折現(xiàn)。整整五百七十二銀葉,如何?” 我說:“這可是你說的?!?/br> 皇祈云淡風(fēng)輕的看著我,笑著說:“我說的?!?/br> 我輕輕咳了咳,說—— ☆、似是故人踏月來 第十九章·似是故人踏月來 我輕輕咳了咳,說:“……老五跟老四說老三的老二老大了?!?/br> 說完之后,整個書房都靜默了半晌?;势沓泽@的望著我,良久,東晏終于忍不住,“噗嗤”了一聲笑。爾后皇祈也笑了,忍俊不禁的跟我說:“你這腦袋里到底裝的什么?” 我愣了愣,說:“……學(xué)問。” 皇祈走過來站在我身前,笑著低頭看我,一邊說:“這話跟我說說就好了,出去了可別亂講。被人聽去了不好?!闭f完抬起手來,行云流水的摸了摸我的頭發(fā)。 我被他這動作嚇得倒退了一步,一把將他的手揮開,說:“我又不是喵喵。” 皇祈把手放下,打開玉折扇搖了搖沒有說話。我撇著嘴翻了個白眼,對他說:“愿賭服輸,折現(xiàn)吧,楚王?” 皇祈笑了笑,說:“東晏,去取銀葉過來?!?/br> 東晏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我忽然道:“哎,去跟畫未或玄珠說一聲,將我的寵物都放出來跑一跑。叮囑行宮的仆役,小心別傷了它們?!?/br> 皇祈說:“繼續(xù)走走,別只呆在這里?!苯又鴰议_始參觀其他的地方。 別說是整個行宮,便單是西苑就不可能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走完的。我們轉(zhuǎn)了轉(zhuǎn)就走到湯池那里,皇祈指著前面的一個池子說:“這是……” 尖銳的聲音打斷他。 一個身著青衫的人影有些跌跌撞撞的從樹林里閃出來,一邊拍身上的灰塵一邊嘟嘟囔囔。我瞟了一眼,皇祈已喝道:“什么人!”說著手一揮,不知從哪里就竄出來七八個人,穿著御林衛(wèi)的制服,個個配著刀,將那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 那人嚇了一跳似的轉(zhuǎn)過頭來,一看這個陣勢,愣了愣,說:“哎呀媽呀?!?/br> 我瞧他都快說不出話來了,覺得不太像是有意行刺。但凡敢來行刺皇室成員的人,應(yīng)該不會像他一樣這么悲催和狼狽。然而經(jīng)過前兩天烏鵲的事情之后我也不敢大意,一時沒有說話。 那人結(jié)結(jié)巴巴的辯解,御林衛(wèi)緊緊守著,等待上級的命令。我分析了一下,覺得這不該是來行刺我的吧,我已經(jīng)差點死了一回了,胳膊都受傷了,這次怎么也該輪到皇祈了??偛荒苊看味际俏野?。 一排人自身后匆匆趕來,一人提著燈籠上前一照,端詳了幾眼,回頭說:“稟太皇太后、王爺,這人是生面孔,不是宮里仆役。” 我伸長了脖子瞄了幾眼,無奈離的實在太遠(yuǎn),看不清楚那人的長相,便上前了一步想看清些。沒想到皇祈在后輕輕攬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嚇得趕緊把他的手拍掉,不過好在下人們都低著頭不敢直視我,而侍衛(wèi)都盯著那個人,也沒看到我們。 皇祈被我瞪了一眼,無奈的說:“莫走的太近,小心?!闭f完當(dāng)先跨出兩步,將我擋在身后。 兩個人都看了看那個人的面貌,我一看就不禁在心里“嘩”了一聲,這可真是生的好皮相啊,那小臉,那五官,俊的幾乎可以與皇祈比肩。不由的抬頭對照著皇祈的臉對比起來。 皇祈見我頻繁的看他,低聲問我:“怎么了?” 我說:“哦,沒有。只是覺得你們兩個都長的很好看,對比一下看看到底誰更勝一籌罷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br> 皇祈的臉?biāo)矔r就黑了大半。陰惻惻的對那人道:“叫什么?” 那人說:“舒十七?!闭f完居然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頓時“咯噔”一聲,覺得這名字很是耳熟,立即去細(xì)看他的臉,瞬間覺得這長相好像也有那么點眼熟。這時皇祈已再問了一句:“身份?” 舒十七抱了抱拳,說:“在下無憂樓掌柜。”說完又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頓時又是一聲“咯噔”,立即開口問:“你做無憂樓掌柜多久了?” 舒十七負(fù)手站著,好整以暇的說:“已經(jīng)一年有余了?!闭f完又是一眼。 我和皇祈對視了一眼,正要說話,已聽到皇祈在旁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無憂樓有個叫赤芍的姑娘,一手琵琶彈的出神入化,不知今夜可有客人?” 我心里頓時開罵,好你個皇祈啊,逛青樓逛的這么明目張膽啊,前兩天親我的是你嗎?老娘我緩了六天才緩過來,雖然我不至于以身相許,但你立刻就投身青樓事業(yè),也實在是,實在是太諷刺我的魅力了吧。 而舒十七幾乎連想都沒想,就說:“無憂樓確實曾有個叫赤芍的姑娘,不過赤芍精通的是劍舞。琵琶彈的好的叫柳依依,我出來時正是晌午,不知她現(xiàn)在是否有客人。不過郝掌柜家的二公子已經(jīng)連續(xù)包了她好幾夜,想來今晚也應(yīng)該是他。至于公子說的赤芍,早在去年冬天就染病去世了?!?/br> 我心里又是一聲“咯噔”,聽著皇祈在旁淡淡說了句“是么”,我心想,啊喲,錯怪你了啊。原來你的目的是這個。 舒十七笑著說:“是??赡苁枪佑洸盍?。”頓了頓,道,“無意驚擾各位,實在對不住。只是方才有一只猴子一直追著我跑,這才引的我迷了路?!闭f完又……定定的看著我,這次是完全無視了皇祈了。 而我已將手抵在唇邊咳了咳,說:“舒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br> 皇祈很是詫異的看著我,我硬著頭皮忽略了這道視線,然后一個眼風(fēng)瞟下去,所有下人悉數(shù)退后了好幾步。 我走到舒十七身邊,就著燈籠的光再端詳他的面貌一會兒,伸手拎起他配在腰間的玉佩瞧了幾眼,嘆道:“果然是你。歲月果真是把殺豬刀啊,黑了木耳紫了葡萄軟了香蕉。十七啊,你怎么蹉跎成這樣了啊……誰欺負(fù)你了???跟我說,我?guī)湍阕鲋靼 ?/br> 舒十七眼角抽了抽,好歹壓制了下去。伸手撫了撫我頭頂?shù)念^發(fā),又捏了捏我的臉頰,說:“我也差點沒認(rèn)出是你。宮里果然是個養(yǎng)人的地方,你氣色好了很多。不像小時候,總是病怏怏的?!?/br> 后面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口冷氣可真是吸出了我的心聲,我立刻也倒吸了一口冷氣進(jìn)去,心想這宮里若能算是個養(yǎng)人的地方,我愿意搬去跟老虎同//居。 于是撇著嘴說:“是么?你既然覺得宮里這么好,不如跟我一起回去?!?/br> 舒十七逸了一聲輕笑,說:“好?!?/br> 我升調(diào)的“啊”了一聲看向他,只見他低著頭,正笑著看著我,不由的摸了摸耳垂,說:“嗯……你怎么來了?” 舒十七指了指后山,說:“我正巧路過,聽說太皇太后鳳駕到了玉池避暑。本想著尋個法子見一見你,沒料到竄出一只猴子來,一路撓我,弄得我迷了路?!?/br> 我“嗤嗤”的笑,一邊在腦子里描繪他被一只猴子追趕著搶香蕉的樣子。舒十七見了,作勢要打我,說:“跟小時候一樣?!?/br> 這時我的身后傳來了重重的一聲咳嗽,我聞聲望去,見到皇祈面色不善的把我們兩個人望著,一邊還使勁的咳了兩聲。 我故意裝作疑惑的說:“這大熱天的,你怎么咳嗽了?莫不是熱傷風(fēng)了吧?” 皇祈明顯被我氣的不行,我心里一邊暗爽,一邊拉了舒十七一把,對皇祈說:“這是我……嗯……兒時的玩伴,我的好朋友?!比缓笾钢富势恚斑@位是楚王?!?/br> 舒十七道了句:“攝政王,久仰。” 我心想,也不知這幾年師父都是怎么教他的,本事不知道有多高明,倒是譜擺的越來越大。見到楚王爺不下跪,當(dāng)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他既然是我這個太皇太后的“好朋友”,只怕皇祈也不會在表面上為難他。緊接著我便被自己這“表面上”三個字給嚇得打了個寒戰(zhàn)。 舒十七疑惑道:“這大熱天的,你怎么發(fā)起抖了?” 皇祈聞言,陰惻惻的一笑,說:“她恐是怕夜里有豺狼虎豹相隨,因此心里很不安穩(wěn)?!鳖D了頓,說,“既然是安子的好朋友——東晏,吩咐下去,今晚擺宴給舒公子接風(fēng)洗塵?!?/br>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東晏又出現(xiàn)了,條件反射的問了一句:“東晏,銀葉你取來沒?” 東晏估計又想起了我那經(jīng)典的句子,臉上微微泛紅,覷了一眼皇祈之后,對我說:“稟太皇太后,已經(jīng)取來了?!闭f完從另一個小廝手里拿來一個紫檀木匣子,打開蓋子給我過目。 整整齊齊碼放著層層堆積的銀葉,我美滋滋的想,啊呀,托皇祈的福,今年打賞下人可不會心疼了。 東晏說:“您是現(xiàn)在拿著,還是屬下給您送到房里擱著?” 我想了想,覺得這幾百個銀葉確實很重,應(yīng)該先拿回去放著??晌疫€沒說話,舒十七已經(jīng)開口問道:“這么多銀葉?這是要干什么?” 我覺得這事不太方便跟他直說,“嗯……”了一聲還沒想好怎么敷衍過去,皇祈已打斷道:“本王輸給安子的賭資?!?/br> 舒十七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