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陛下,在想什么?”看靳長恭盤膝穩(wěn)坐,略顯清癯的臉上泛著冷光,兩道利眉壓在黑得深不見底的眼睛上,顯得十分深沉,手里把玩著一只杯子,正在沉吟。 “在想如何奪下商族這塊肥rou,還有無論莫流瑩地耍什么把戲,我都要讓她空手而歸?!苯L恭瞇起雙睫,嘴角揚起的弧度像狐貍一般狡詐而危險,可落在有心人眼中,無論她是何模樣,都覺得她能讓人心癢難耐。 花公公亦笑了起來,眼底有著妖嬈的霧氣,他視線久久停在她的身上,真的有種快要壓抑不止的沖動。 這種渴望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已經(jīng)變成一種饑渴難耐的感覺,像干涸的喉嚨,想要她來滋潤,想要觸碰她,想要一張開眼睛就能將她隨時收進眼底,想要她只看著他,只對他笑,只對他一個人表現(xiàn)得親密而信任…… 他感覺心中像有一只破繭而出的魔,因為不滿足而變得越來越貪婪,睜著猩紅的眼睛,卻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這種感覺是什么,他無論如何問自己都不懂,可是他必須狠狠地將這種不正常的情緒壓下去,否則他與她的關系,將徹底毀滅,這不是他想要見到的,也不是他最初的目的…… ☆、第二卷 第五十七章 莫流瑩的目的 原始森林里的大樹藤條相互纏繞,如同罩上了層層疊疊的大網(wǎng),也極似暗綠色的海底,斑駁縷縷陽光從縫隙中穿透墜落。 靳長舍了馬車與花公公走在中間位置,前頭是契與護一同領路,后面則是數(shù)十個商族猛男。密密的塔松象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椏,偶爾傳一幾聲鳥鳴,透著一種不可捉摸的靜謐。 除了護偶爾會回頭跟靳長恭他們寒喧幾句,其它的人甚至都帶著一處謹慎而疏離的態(tài)度,這讓靳長恭從側(cè)面也了解到商族對于“外面”而來的人一些看法。 踩著軟沃的濕土,他們穿梭在林海之間,看得出來商族的人在森林中都得到了很好的鍛煉,腳步輕巧,隨時留意四周的環(huán)境。 “陛下,商族在霞嶺的斷層之中,等一下你要跟緊我們跳下去?!苯K于穿過森林,一到一片曠野,灰石高聳寸草不生,山嶺間有一道裂痕跨越地面,橫掃直森林間。 立在裂縫山谷朝下望去,呼呼的狂風直卷而來,一眼望不見底,簡直比高山峻崖還要來得兇險。 想不到商族的人也懂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這種天險造成的斷層,深不見底尋常人哪里敢涉足,一個不小心跌入都可能會粉身碎骨,更何況要進入商族還必須勇向上前跳下去。 契跟護是第一個跳下去的,靳長恭在狂風中,發(fā)絲颯颯亂舞,她眸光一定,亦隨之跳下去,卻沒想到一雙堅定的手臂攬過她的腰肢,護著她的頭,雙雙一道跳了下去。 剩下的十幾個商族猛男相視一眼,都覺得剛才那一幕挺曖昧的,兩個男子竟抱在一起跳下去,不知道情的還以為是情人,雙雙準備殉情呢。 直速墜落的壓力讓人眼睛都很難睜開,靳長恭感受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幾分,微躬身軀將她實實擁在懷里,阻去那如利刃刮面的痛楚。 心一動,她亦抱緊他,替他壓下亂颯的衣袂,很快底下傳來契被冽風切碎的吼聲:“陛下,要著落了,注意!” 她瞇睫朝下望去,只見黝黑的甬道似有一條鐵索鋪列的窄形吊橋,若不注意可能會錯過,一人著落身巧力穩(wěn)此,她推開花公公,而他也明白她的意思,松開彼此的身體。 看準落腳點,估摸著峽谷底的風向,力沉千金落在鐵橋。契立即上前,見兩人安全著落,再望向上空看十幾道人影亦安穩(wěn)降落,便抓住靳長恭的手,扭過頭有些尷尬道:“陛下,等一下要進入地xue,那里不僅有機關還陣法,你就跟著我一道走吧。” 花公公紅衣黑發(fā),衣和發(fā)由狂風飄逸揮舞,微微瞇起的密睫嫵媚上挑起,看著靳長恭與契相握的手,紅唇一揚自覺自發(fā)地握上靳長恭空余的一只手。 “是挺危險的,陛下,我們就一道走吧?!?/br> 契瞧著他毫無廉恥的動作,再看三體嬰的他們,眉毛直顫,有他在,自己牽著陛下的手咋感覺有些不安全了? “走吧,別摸摸蹭蹭的?!苯L恭可不想在這里吹冷風,這風冽烈刺激吹得皮膚生生作痛。 于是,三人你牽我,我牽他就齊齊把手歸家,越過鐵橋,他們穿過一條陰冷的洞xue,便來到地xue,地xue空曠光亮一些,洞xue之上巖壁閃著一些閃閃必光的碎片,時不時刮過嗚嗚的風聲。 相對無言地一路走過,偶爾契會提醒別碰哪里,別踏哪里,最后給過一地xue過道,看到那遍布密密麻麻的蛇群,或粗或細,或長或短,斑斕色彩的混擠一堆,幾乎將整個通道都塞滿了,這是看到蛇上瑩瑩發(fā)光的東西,她才了然墻上蹭上是原來是這群蛇的麟片。 “這些蛇是地xue特有的寐蛇,性毒。不過長期處于體息狀態(tài),只有進入冬季才會出去尋找食物,所以平時只要不打擾他們,安安靜靜地走過就不會有問題了,但是如果吵醒了它們,估計就是群而攻之,基本上再厲害的高手那躲不了?!?/br> “你們商族真會利用天險來作屏障。”靳長恭對這種軟體動物倒不是特別害怕,只是這么密密麻麻一大群,看著還是有一點慎人不是? “商族的族長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真當我們靳國好欺?”感受到靳長恭手指冰冷,花公公忍而不發(fā)的情緒終于有些失控,陰森森地吐出這句話。 靳長恭愕然,花公公這話什么意思? 而護他們臉色頓時有些心虛,別開臉去,而契則抿了抿嘴,有些愧疚地看著靳長恭。 靳長恭掃視他們一眼,心中漸漸明堂了:“難不成進入商族并不止這一條路,而你們族長偏偏要選一條最麻煩困難的路,讓寡人走?” 她的聲音依舊輕輕慢慢的,沒有憤怒與起伏,卻只叫人心底發(fā)毛發(fā)寒。 花公公視線如實質(zhì)般劃過他們,陰聲道:“入商族的路據(jù)說有十幾種,其中有招待客人,特殊貴賓,還有敵人的,這條路若無意外就是抵御外敵的不是嗎?” 護他們驚訝這白面鬼樣的太監(jiān)竟然對他們商族知之甚祥,另一面又有一種被揭穿的窘羞。 “陛下,公公,這件事情回到族里,我會親自跟族長討一個說法的,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我們只有直接走下去了不是嗎?”契心中哪里能夠平靜,當他知道護要帶他們走這條險道時,簡直沒差咬碎了兩排銀牙。 可是他能怎么辦,這是族長的安排,而他們這一次是來尋求合作,代表靳國與商族達成合作一至的協(xié)議為目的,貿(mào)然發(fā)火或者撂手不干都不是解決的方法。 所以一路上他隱怒地隱瞞了靳長恭與花公公真相,卻沒有想到花公公竟然這么清楚商族的事情,一語道破,一想到靳長恭那暴燥的脾氣,他就頭痛。 然而靳長恭卻很冷靜,甚至有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走吧,商族族長看來對寡人頗為‘厚愛’,這份情讓寡人該如何還他才是呢~?”尾調(diào)拖長,有種字句在唇齒之間來回繞彎,意味深長。 契知道,陛下這次見到族長,不剝了族長一身皮,也要啃下他身上一塊rou才能解氣。 而護跟其它人只覺得靳國皇帝這人看不出還真厚道,明明是他們居心不良故意為難他,卻不想他只當他們是好心,不愧不當?shù)刍实娜耍男禺斦鎸拸V。 這群單純的野人映出的靳國皇帝,已經(jīng)是一個不計仇的好人了,于是他們對她的態(tài)度也開始和善起來,時不時還會跟她招呼一兩句。 這種轉(zhuǎn)變,直叫契無語。他的族人是不是真的與世隔絕太久了,也太單蠢了吧,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shù)錢! 過了地xue,就是一道迷宮陣,迷霧森林處處存滿沼澤,還有狼群虎豹等野生猛獸,一旦不小心迷路掉入,直接會被輾碎骨頭都沒有了。 護跟族人們原本按照族長指示,等到一處假裝迷路跟靳長恭他們走散,借故嚇嚇他們,可是一路上靳長恭“友善”“大度”的表現(xiàn),讓他們根本做不出這種下作無恥的事情,于是在森林的樹根底下拔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草,涂在身上。 護拿著草給靳長恭,憨厚笑道:“靳國皇帝陛下,這草你涂點在身上,可是防蟻蟲,還能讓野獸不敢輕易靠近?!?/br> 靳長恭含笑接下,分了一些給花公公,契當然用不著她cao心,她輾碎了草嗅了一下,味道挺沖的,也不敢托大,她在手腕跟脖子涂了一些。 進入迷霧森林,漸漸視線開始朦朧,這時一只軟膩纖長的手握住了她的,一次生二次熟,靳長恭已經(jīng)能輕易分辨是何人了,可沒一會兒,她的另一只手亦被一只有些汗?jié)竦拇笫肿ё ?/br> 靳長恭輕笑一聲,他們到是挺護著她的,不過現(xiàn)在霧意籠罩,誰也看不見誰,能夠這樣連在一起走,的確比較不容易走失。 迷露森林是一個天然造就的迷路,但是人類的智慧就是遭遇再多困難再難解的問題,都會想到辦法來克服。 商族的人對于迷霧森林早以摸透出一條道路,只要沒有人故意使絆子,要出去并不如外人那樣困難。 摸索著前進,耳朵此時是最好使的工具,聽著旁邊徐徐窣窣的腳步聲,還有爬蛇輾過濕葉,一聲野獸低喘,林間樹葉嘩嘩的聲音。 臨夜他們終于穿出迷霧森林,遠遠看到前方有排錯落成行的火把點燃漆黑的夜里。 “娘!”護伸臂擋住眼前,辨認了一下,就看見前方插著腰,雙目瞪成綠眼蟲的青稞。 青稞看著護朝后躲了躲,更是火冒三丈,這小混球竟敢躲!沖上前就是一腳朝他踢去,那彪悍而兇猛的動作,讓接在他身前的靳長恭都有些于心不忍。(主要是怕被殃及池魚。) “大姐,小心點腳,護皮糙rou厚的,你這一踢小心別傷著腿了?!苯L恭伸手拉過青稞,將暴力下不敢掙扎的護拯救下來。 青稞疑惑地看向靳長恭,眼前一亮,這小子長得真是漂亮,她贊嘆一聲。 “你是?哦,是靳國皇帝陛下了,天啊,真是折煞婦人了,讓你瞧著這樣一幕笑話?!鼻囡缓靡馑紨n了攏頭發(fā),乍一看真有二八少女的風華的靦腆。 “娘,靳國陛下指定看不上您,您就別裝淑女了。”看自己一慣粗魯?shù)哪镒兂蛇@副嬌滴滴的模樣,真讓人受不了,而護就是第一個黑著臉皮吐槽的。 青稞守寡二十年,好不容易拉扯的這個混小子竟然這樣污蔑她,氣得她又是掄起拳頭一頓暴力侍候。而靳長恭也難得理會了,那傻愣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個混球,你可知道族長知道你帶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姑娘來族里了,昨兒個讓我將人帶去瞧瞧,哪里想到那個姑娘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跡,如今尋遍整個商族上下,都沒瞧著人影,十有八九又是一場禍事,你瞧你整天都不知道在干啥,老娘真恨不得打死你算了!” 青稞說著說著,一臉哀愁,顯然是氣極傷了心,又擔憂不已。 而護則直接懵了,他愕然道:“什么?!那莫姑娘不見了,是不是遇著什么危險了?” 青稞一聽他還在幫那女人說話,氣不打一出來,指著他鼻子氣紅了眼睛:“你個木犢子,被人利用了,還、還——” 護垂下頭,拳頭捏得死緊。這時候舉著火把的人都站前來,首先跟靳長恭他們問好,談不上多恭敬,畢竟他們并不是靳國子民,而且商族一直是皇族追捧渴求的對象,自然不會像那些臣民對帝皇又敬又懼。 分散幾個人出來,將護抓住,這一次族長下令將他帶回去審問,如果那個帶回來的姑娘真的做出什么對商族不利的事情,他的罪可就大了。 青稞沒有阻止,她撇開臉,暗暗抽噎著,她知道這孩子死心眼又心誠,被人利用了也不懂得怨恨。 這次那姑娘的事,怕是…… “靳國皇帝陛下,請隨我們一起前去休息,明日族長將統(tǒng)一接見你與其它人?!鼻皝斫哟氖且粋€短發(fā)及肩,五官清秀的少年,從他的談吐中可以分辨,此人并不是像護一樣單純的人。 契看著護被帶著,忍了忍也不好說什么,畢竟現(xiàn)在他的身份代表的不再是商族的契,而是靳國永樂帝的鳳詣士,商族的事情他已經(jīng)插不上手了。 商族其實是一個類似草原部落的地方,夜里能看見的有限,那清秀少年自稱鶴,契跟她私底下說,鶴是族長的弟子,又是商族的下任智者人選,商族的智者就是相當于一軍出謀劃策的軍師,可想而知鶴十分聰慧。 商族的房子大多用樹枝撐起,再加上粘土混搭的房子,大部分依附在高聳入云的望天樹邊,或有十多人合圍的巨大板根下筑房,而他們的居住所就是兩棵樹交疊絞樹下,真有種在原始部落居住的感覺。 夜里,燭火熄滅,靳長恭凝神探知監(jiān)視人的位置,約有三人在東西北方位,武功估計不錯??上Ц啾葏s還是小巫見大巫,于是她巧妙避開他們的視線,與契、花公公三個私下會面用秘聲交談。 “契,如果那姓莫的女人真的是莫流瑩,恐怕她的目的不簡單,你知道她到底想從商族得到什么嗎?” 契擰眉思索半晌,搖了搖頭,他們商族內(nèi)部并沒有什么寶物,除了整個商族值錢,哪里有什么東西值得別人覬覦。 ☆、第二卷第五十八章 共妻的商族 花公公見契搖頭,眸中泛起一絲漣漪異彩,他笑得沒心沒肺道:“真不知道?你說,商族憑什么依據(jù)來判斷鳳主,而鳳主又拿什么憑證來號令商族?” 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但下一刻卻因想到什么而臉色難看了,目光直直盯著一處喃喃道:“難道她想要的是鳳主翎?!不!這不可能!她怎么會知道商族有鳳主翎的存在,除了族長與長老,商族沒有任何人知道的!” 靳長恭若有所思地睨了一眼花公公,見他朝她眨了眨眼睛,妖孽一笑。她頓時一陣寒毛豎起,看契一臉猶豫不決,蹙眉怒氣不爭地在他傷口上撒一把鹽,道:“你不是說除了族長跟長老們,沒有人知道嗎?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再說比起這些正規(guī)途徑由別人挨個檢閱來選,而不如直接持翎讓你們商族降服更直接快速!” 契聞言直接傻眼了,轉(zhuǎn)頭一想的確也是這么一個理。要不說,為什么外面的人就是比他們這些原始居民花花腸子多,所謂上有政策,下面立即就有對策了,要擱他們身上,想破腦子都想不出這么陰險卑鄙的事情——先兵后禮。 擦!靳長恭覺得胸口有股火要冒出來了。要是她能早知道還有鳳主翎這種實用的東西,早就另謀計劃實施奪取,哪里會想現(xiàn)在這般傻傻的送上門讓人宰! 反被動為主動,莫流瑩你妹的,太狡猾了! 不過這莫流瑩到底是在幫誰的忙呢?她一介女流之輩且沒有強大的勢力,就算竊取到鳳主翎也不可能據(jù)為已有,號令商族,必然是為他人謀事。 若說是雪域少主,她又何必鬧失蹤,直接利用他的掩護竊取商族鳳主翎不是更方便嗎?除非怕他覺察到她背后的真正目的。 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傳聞中的蒼國皇帝?隱隱她有種感覺,莫流瑩會現(xiàn)身在十二區(qū),參加武夷山展寶,利用獻寶想跟公冶接觸,爾后費盡心思潛進商族,她的一切行為皆存在一個目的,并非單純的巧合。 只是她代表的背后是莫家,還是僅是她私自行動? “先別管那么多了,族長肯定會想辦法解決的,明天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契撓了撓頭皮,煩燥不已。 “呵呵~我倒是很期待看看明天鳳詣士領來的主子,如果是禍害就趁著他們勢單力薄一鍋端了,省得以后變成強敵麻煩?!苯L恭星眸微瞇,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花公公也煞有其事,認同道:“陛下說得對~商族乃陛下的東西,豈能由他們覬覦窺視,殺了他們算是便宜了~”沒有道德觀,三觀扭曲的公公,從不辨是分,只認陛下。 聽著他們這種尋常血腥的話,契小心肝抽一抽的。 這兩人,沒救了! “殺不了!你以為其它鳳詣士是喝稀飯的呀,有他們在,又加上是商族的地盤,哪有那么容易成事!”他從鼻腔里噴出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