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jié)
他從官兵手中“化”來吃食,兩顆饅頭,一紙包的牛rou,這種伙食可謂是跟那些官兵一樣特殊了,其它人都是一天一個饅頭而已,這樣的待遇令很多人既羨慕又嫉妒。 他攏了攏僧衣廣袖,席地坐靳長恭身邊,看她縮成一團,頓了一下,從包袱內(nèi)取下一件僧袍披在她身上,然后將饅頭放在火邊烤著。 沙漠的黑暗一望無際,風(fēng)聲嘯嘯刮面痛,四周黑壓壓的氣氛也令人畏懼,所有囚犯都是一種抱著腿縮坐著,不敢真正睡著,沙漠中的夜里特別地冷,至少零下二三十度,就怕睡著后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華韶觀察著靳長恭手上的那副鐐銬,玄鐵金鋼制作,一般的刀劍根本砍不斷,那一雙纖細的手腕經(jīng)長期的磨蹭都有一圈破皮印記。 這時,靳長恭抖了抖,華韶猶豫了一下,再靠近了一些,而半睡半迷糊的靳長恭,感覺到身邊有一團溫暖,雙手下有意識抱緊那溫暖的地方,腦袋爬上華韶的胸膛上,然后整個人縮了縮地窩進他懷里,還發(fā)出像小貓咪滿足似的嘆息一聲。 華韶萬年不變的表情微微繃緊,身體僵直地直起來,不敢動彈,他感受到一具冰冷的身體偎依在他身上,柔軟的發(fā)絲散落在他指尖,令他敏感地感受那絲滑。 他感覺靳長恭夜里的身體特別冷,這些夜里如果不是靠著他的體溫支撐過野,恐怕早就生病了。 可是他依舊會不習(xí)慣這種肢體接觸,佛曰——一切皆虛幻,他默念一遍靜心咒,很快就調(diào)適放松下來,一雙稚子般平淡的眸光,游離在她的側(cè)臉上,一張掩在長發(fā)下的小臉污臟、染滿黃沙,可是依舊掩不住的五官精致,眉目分明,他的手指遲疑了一下,輕緩地?fù)荛_她額頭那凌亂的頭發(fā)。 還只是一個孩子…… 靳長恭想必已經(jīng)睡著了,修長的身體蜷縮在他懷中之間一動不動,而那雙總是深邃的眼瞳也閉了起來,長長的眼睫安靜地垂在陷落的眼窩處,投下小小的陰影。 她眼形圓杏似龍珠,眼角微翹入發(fā)鬢,是一雙惹桃花的眼睛。唇形菱角分明,嘴角習(xí)慣性地抿緊,看起來是一個固執(zhí)而緊定自己信念的人,鼻梁挺直,性格堅堅忍不屈,尖潤的下巴微翹,必然是一個擁有福氣的人。 他眸光幽幽,分析著她的面相。 他們兩人相擁而眠,在一堆人里也不算多惹眼,畢竟大家都以為靳長恭只是一名少年,這種夜里多了這種相互取暖的囚犯,他們不想死,便依靠在一起,熬過難熬的黑暗。 突地。 沉睡的靳長恭眼睫跳動了一下。 一直凝視她的華韶回過神來。 她漆黑如夜的眼瞳直直地看向前方黑夜。 此時大多數(shù)人都處于半醒半睡之間,四周除了柴火“啪嚓”燒斷的聲音,安靜得可怕。 來了!是什么?! 華韶一怔,看到靳長恭直接躍身而起,他順著她的目光朝著前方望去,前方黑寂無聲,可他卻也起身,靜靜地陪著她等待著。 很快,靳長恭確定了,可還沒有等到她示警給眾人,他們兩人就聽到在那片黑暗之中,有著一群急速奔跑前來的物體,正以飛快的速度接近他們這片死囚所在的位置。 “醒來!有狀況!” 靳長恭破空大喝一聲,立即眼明手快取出一根燃燒著的木棍。 一點,一點,再近一點。 靳長恭屏住氣息,看著聲音的來處。 刷!唰唰! 很快,首先是一只巨大的灰色影子挾著雷霆之姿,猝不及防地地從黑暗之中撲了出來。 “怎么了?!”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一些驚醒的人茫然地四處張望,不明所以。 過于迅猛的速度甚至帶起了強大的氣流,將她的頭發(fā)卷得七凌八落,靳長恭迅速拉著華韶一個驢打滾,避開一爪。 眼疾手快地抓緊華韶,華韶雖然醫(yī)術(shù)高明,卻不懂任何武功,在確定華韶沒有受到傷害之后,靳長恭俐落地拂開粘在面頰上的凌亂頭發(fā),為著剛才那一瞬間所看到的畫面所驚愣! 剛才她從風(fēng)中嗅到一股腥臭味,她懷疑有什么危險的東西正在欺近他們,果然來了一頭狼沒有錯,而且是一頭非常巨大的狼。 頭狼,絕對是頭狼沒有錯,而且是這么大只的頭狼! “啊~~那是什么?!” “狼?!是狼,糟了,快跑!這只是頭狼,等一下會有更多狼沖來的?!?/br> “站住!別大聲叫,這樣會引來更多狼的!” “救命?。 ?/br> 在確認(rèn)眼前的情況后,那些死囚一片混亂地大叫逃跑,而官兵們則冷靜一些,趕緊制止他們的慌亂。 靳長恭聽到耳邊傳來的一聲聲驚恐的叫聲,蹙眉不耐,這些人難道在性命被威脅的時候,就只懂得尖叫害怕嗎? “冷靜點!我們總共有一百多人,而且我們官兵手中都有武器,不一定會輸!”這批官兵的領(lǐng)隊趁著理智對眾人大喊一聲,可惜作用并不大,依舊很多逃的逃,玩命地跑的跑,一個二個戴著鎖銬,跑得也不快,更甚者一些嚇得腿軟的相繼摔在地面。 靳長恭隨意掃視一眼,看了看四周一片荒漠,根本就沒有隱蔽的地方逃跑,而且夜里無光憑著人類的視線根本就逃脫不了狼的追捕。 所以她冷靜下來,平復(fù)急躁的心情,仔細觀察眼前的狼。 眼前這頭狼跟靳長恭以前看到過的狼不同,以前狼類似一種獵犬,體形相差無比,只是眼前的這種狼,卻讓她感到了驚嘆。 那浮光掠影一閃而逝的巨狼,從頭到尾端,長度至少在二米左右,而且也很高,那四只利爪鋒利異常。 更可怕的是,那在黑夜中也清晰可見的巨大犬齒。 許多還壯著膽子的官兵,看到這頭狼這副兇狠的模樣,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差點還手中的刀都握不緊了,假如被這樣的一付牙齒咬到脖子,他們估計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這是什么品種的頭狼啊,怎么這么魁梧??? “云狼,一般生活地荒蕪的沙漠,成年的云狼長度可達到二米?!毕袷强闯鼋L恭的疑惑,被靳長恭護在身后的華韶開口解說道。 驀地回眸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竟然沒有一點害怕的模樣,是習(xí)慣鎮(zhèn)定還是有所依仗? 靳長恭眼中眸光閃了一下,問道:“你知道它?” 華韶卻沒有回答這個,雙手合什,彬彬有禮退后一步,道:“阿恭,麻煩等一下保護貧僧。” 誰說神廟的僧人都風(fēng)光月霽、高風(fēng)亮節(jié)、一身高潔?! 他一介大男人竟然要讓她一個弱妞來保護! 靳長恭現(xiàn)在就恨不得將他拽在身前,直接扔進狼口算了,可是偏偏他對她還有用處,不能讓他葬身狼腹,只能自己將一腔怒火忍著! “云狼因為個體攻擊很強,一般屬于獨居,一片區(qū)域僅一頭而已。”華韶蹲在火邊,朝著靳長恭回著剛才的問題。 這樣啊,這云狼便是稀奇,不過她還真是感謝他們這種特性,否則一群云狼跑來,他們這群人必死無疑。 怎么辦?她現(xiàn)在內(nèi)力全無,光憑招式怎么殺這么一頭巨狼? 空氣被擾亂的聲音響了起來,靳長恭看到不少囚犯還有官兵喪命在云狼的利爪下。 嗖!嗖嗖! 依然是風(fēng)馳電掣一樣的速度。 他就像一只暗夜慣有的殺手,用著最簡單的招式,獵殺著它眼前的獵物。 這頭頭狼一身柔順的灰毛,一雙幽灰瞳尤如一顆寶石般生輝,卻銳利異常,四肢優(yōu)雅似豹,速度似疾飛,每一式第一招都令人驚懼,可是偏偏靳長恭卻莫明看入迷了,竟覺得就這樣殺了它有些可惜了。 但是,她不想殺它,卻不能阻止它一腔熱血想殺了她。 靳長恭看著在火光中,那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追逐的殺戮,朝著她這廂快速接近的灰色影子。 頓時,靳長恭身體緊繃起來,眼神瞬間變得陰森犀利,懶散的氣勢頃刻爆發(fā)尖銳。 “嗷嗚——” 云狼灰瞳微窒,感覺眼前的人類竟令它感覺有一瞬間本能的恐懼,它頓了一下,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凌厲的怒喝。 靳長恭捏緊手中的鐵鎖鏈,她注意到那體形碩大的灰狼毛茸茸的耳朵和背部原本平順的毛發(fā)已經(jīng)豎了起來,而它的背,甚至微微弓起—— “阿恭,拖延它一刻鐘?!币坏罍厝崴扑穆曇粼谒澈箜懫穑钦Z氣好似一件尋常的事情交待給她。 靳長恭聞言,背脊一僵,雙眸仍舊一刻離灰狼,只是眼神越來越暴戾,真想爆粗口,怨念一瞬間迸發(fā)出巖漿,你妹的?你一出家賣身給佛祖的和尚,還經(jīng)常逮著那么多人的面兒,阿恭,阿恭地沒臉沒皮地叫著,知道的明白你這是無知,不知道還以為誰跟你有一腿呢,還有你強你咋不來拖,喊得那么順口?! 傲嬌的靳帝陛下此刻感覺虎落平陽被犬欺了,不過她卻敏感地感覺他話中有話。 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不是讓她殺了它,(當(dāng)然以她現(xiàn)在的實力能殺掉云狼的可能性,就跟以后誰告訴她可能會娶一個賣身給佛祖的和尚一樣匪夷所思。)而是讓她拖延時間,難道他有什么辦法了? 算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靳長恭隨意甩動兩下粗質(zhì)的鐵鏈子,夜風(fēng)颯颯,目光鎖定筆直地盯著那頭蠢蠢欲動的灰狼,她明白,現(xiàn)在不僅是他的命,連她自己的命都必須靠兩人共同合作來守護。 腦中迅速分析了一下她跟云狼之間的利弊,她現(xiàn)在沒有了內(nèi)力,當(dāng)然這頭云狼也不可能有,不過它力氣很大,她自然從力氣方面是比不過,考慮一下速度好像也比不過,敏捷比不過,殺傷力比不過…… 暈,思前想后,唯一她的優(yōu)勢就是人類的智慧或許比動物能多轉(zhuǎn)幾個彎。 既然從武力上不能將它打趴下,那就選擇智取吧,拖一時是一時。 靳長恭舉緊手中的火把,眸中精光轉(zhuǎn)動,看了看肩上的僧袍,她考慮一下便將身上披著的僧袍裹捆在鐵鏈子前端,再然迅速點燃,以進為退率先朝著云狼方向砸去。 她想,不管是白狼,灰狼,還是云狼,只要是狼類估計都怕火,既然她的目的是一個拖,那么她就打算利用火勢不讓它欺近她周身,所幸她有一雙鐵鏈子,可遠攻,這樣就可以避免它靠近與她rou博襲擊。 看到靳長恭那不怕死,英勇朝著云狼攻去的官兵,都傻呆了。 還真沒有看過這么猛的人! 她將鐵鏈舞得虎虎生風(fēng),云狼“嗷嗚——”又再發(fā)出一種急怒而凌厲的怒喝,卻忌諱著那火光,高大的身子一躍,避了開來。 這時一些機靈的家伙終于冷靜下來,也明白狼怕火,他們都潛身身子偷偷蹲在火把,取出一支支柴火。 他們一心想趕走云狼,所以朝著火把朝著云狼身上扔去,看它怒吼地沖過來,趕緊躲開,讓別的人驚醒后再扔。 “快退開!它要發(fā)狂了!”靳長恭看著他們這些人毫無章法地亂扔一通,既傷害不了云狼,更將它徹底惹怒了,眼看著這頭云狼周身氣流越來越狂躁,前爪使勁地刨著沙堆,那已經(jīng)是準(zhǔn)備一擊擊殺的動作。 靳長恭的示警聲剛落音,云狼已經(jīng)帶著他們?nèi)踊鸢训墓俦I(lǐng)頭,前爪一橫掃去。 “??!”驚嚇聲驟然響起。 靳長恭怒急,前腳一踏,一個俯身便用盡力氣將燃著的鏈子朝它砸去,云狼感受到來自背面的攻擊,皮毛一炸,迅速敏捷地退開伏地,靳長恭這一擊落空。 它一雙灰瞳豎直,怒視著靳長恭,咆哮著。 靳長恭此刻經(jīng)過一番惡斗,已經(jīng)氣喘吁吁,一頭汗水,手腳都快脫力了。 “我說,你搞定沒有?”她不由得氣喘地大吼一聲。 云狼感覺到靳長恭已經(jīng)是強弩之箭,利齒一咧,兩排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牙猙獰地展示著,它朝著靳長恭猛地沖了過來。 靳長恭瞳孔一縮,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握住她的冰冷,靳長恭一僵尚回頭,一身佛檀香拂過她鼻翼,一個轉(zhuǎn)身她有些虛脫地撞進一個硬韌的胸膛。 “你保護了貧僧,貧僧會報答你的。” 他的話很輕柔,十足的讓人感到安心溫暖,雍容雅致,玉面淡拂。 靳長恭聞言心中奇怪地泛起一種怪異的漣漪,她抬頭看向他,面容依舊淡然清雅,仿若超塵世外的仙人,仿佛剛才那句話不是從這么一張看不出清緒的人口中所出。 夜色中,她清晰地聽見云狼那被壓抑在喉嚨沉處的低低咆哮聲。 靳長恭瞬間驚醒,朝后一看,便有些怔愣了。 方才,她分明看著這頭云狼像一頭殺神,張著血盆大口,朝他們沖過來的。 奇怪的是,云狼地靠近他們約半米前突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