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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燈滅…… 瑛華在心里默念一句,自嘲的笑笑。 她小時候怕黑怕鬼,又愛聽志怪故事,父皇對她安撫,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人死如燈滅”。 而她,卻長燃不熄。 半晌后,瑛華心思篤定,將箸筷放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夏澤,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可能不太讓人相信,但你一定要好好聽著。” 凝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夏澤神色沉靜,藏在桌下的手攥起來,分不清是緊張還是別的,“公主說吧,我洗耳恭聽。” “其實,我是死過一次的人?!辩A烏睫輕顫,“康安三年春,江伯爻逼宮謀逆,我皇弟,也就是康安新帝自縊后,我也被他毒死了。” 慢而細的聲音在心澗徐徐流淌,層層漣漪激蕩后,繼而堆疊出千般波濤,一下一下拍打在胸臆。 夏澤眼波震顫,恍惚間又想到了公主的醉言醉語 “主要是他把我毒死了?!?/br> “你才醉了,這是因為老天可憐我,讓我重活了一回?!?/br> 今天的她沒有喝酒,格外清醒,難道這都是真的? 夏澤捏緊手指,薄唇翕動,細聽之下聲音有些發(fā)抖,“然后呢?” “然后我本該死透了,一睜眼又回到了祖母殯天的時候?!辩A無奈,“老天不收我,讓我重生了?!?/br> 她面有闌珊之色,死一般的沉寂就這樣蔓延開來,漸漸讓人窒息。 夏澤望著她,一時如鯁在喉。 難怪…… 難怪公主會有這么多不對勁,對他,對駙馬,對太子,態(tài)度天翻地覆,仿佛一夜之間全都變樣了。 事情不可思議到像是怪談,卻又一點點與現(xiàn)實對應(yīng),讓人不禁去相信它的真實性。 “你不驚訝嗎?” 詫異的聲音打斷了他紛飛的思緒,夏澤深吸一口氣,朦朧的光影下神色灰暗不明,“驚訝,但只有這種說法才能將公主所有的不正常解釋清楚,我倒是不得不信了?!?/br> 他咽了咽喉,不知不覺就脫口而出:“上一世,我們之間過的不好,對不對?” 瑛華一愣,凄然的點點頭,“我們一直糾纏了五六年,都未曾交心。到最后一刻你回來救我,倒是讓我驚訝,我以為最希望我死人的是你?!?/br> 聽聞此言,夏澤的心像被硬生生割了幾道,俊朗的面容愈發(fā)陰郁。 冷不丁回想到最開始的一年,他的確對公主憎恨不已,恨她將自己拉入泥淖,恨她蠻橫霸道。 可他畢竟是男人,又沒有別的女人交好過,與公主的相處中好不容易生出一絲甜頭,也會在她的咄咄逼人下化為烏有。 他難以想象,如果沒有公主前幾個月的改觀,往后兩人糾纏下去該會陷入何種尷尬的境地。 或許,他可能真的希望公主去死。 “我想好好補償你,卻沒想到我愛上你了,這算是我回來唯一的意外。”瑛華對他訕訕而笑,滿目皆是歉意,“對不起,我以前對你……真的不好?!?/br> 短暫的失神后,夏澤心頭云開霧散,斷關(guān)系,賜宅子,指婚事,原來都是她的補償。 補償她口中,之前的那個自己。 耳朵突然翁鳴,他的神思開始縹緲,仿佛置身于夢境??杀羌饪M繞的香氣滲人心脾,的確是他摯愛之人的氣息。 那公主現(xiàn)在對他的愛是真實的嗎? 還是對之前那個他的補償? 夏澤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覺,萬般話語匯在心頭,最后化作一抹無奈的笑意掬在唇邊,“沒關(guān)系,這一次我們好好在一起就是了。” 他不想再深究下去,不管究竟如何,那都是一場虛無的過往。 他握住瑛華的手,柔聲說:“時辰不早了,公主吃完的話,我們?nèi)ベp燈吧?!?/br> “我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辦,”瑛華垂下眼睫,避開了他的視線,握緊他微微發(fā)涼的手,“來年我們再一起賞燈,好嗎?” 既然事情已經(jīng)擺到了明面上,夏澤也不再掩飾,聽聞此話遽然變臉,陰鷙道:“今天是十五,公主怕是要去那個院子吧。想殺了江伯爻報仇對嗎?可以,我跟公主一起去。” 以前他認為公主對駙馬只是因愛生恨,沒想到還潛藏著如此血海深仇。江伯爻毒殺公主,覬覦顛覆江山,如此狼子野心,任誰也不會放過他。 他眉眼寒栗,撞入瑛華眼眶子里,讓她心頭一緊。 默了默,她如實道:“你說的沒錯,今天我要跟江伯爻做個了斷,但你不能去,這件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好?!?/br> 又是這樣自以為是,夏澤氣極反笑,“公主難道不記得怎么答應(yīng)我的了?你說不會再一意孤行,這么快就忘了?” “我沒忘,我這不是沒有隱瞞,與你交了實底嗎?”瑛華有些不敢看那雙幽怨的眼眸,將視線落在他臉頰的薄貼上,“夏澤,你就聽我一次,今天乖乖待在府里等我,可以嗎?” 她極盡溫柔的哄著,伸手想去抱他,纖纖皓腕卻被夏澤使勁鉗住。 “若我不肯呢?”他神色漸冷,“上一次公主用迷香對付我,這一次還想怎樣?” 拗勁上來,他周身散發(fā)出涼薄的氣息,將瑛華一步步往最不情愿的地方上推。 她就知道夏澤不可能簡單作罷,她感激,卻無法接受這種好意。 “我欠你一次,不想欠你第二次了。”瑛華抽出手腕緩緩起身,方才的嬌媚婉麗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戾煞之氣,“既然你不能乖巧待著,那就不要怪我了。我也是不得已,為了我,為了你,為了江山社稷,我只能這么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