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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自衣襟掏出一本緋紅薄記,呈給了瑛華。 瑛華接過來仔細審看,從縣到路,足足有二三十人牽扯其中,條件各異,都想分一杯羹。半晌后,她冷哂道:“立州路的漕司還真是大胃口,敢要一成。” 想到那個肥頭大耳的男人,聶忘舒眉宇間裹挾出一絲鄙夷,“一成倒也無妨,但他不肯答應(yīng)我的條件,要求鹽販入立州路時必須過稱,這無疑耽誤了我們的人力和時間。” “既想要利潤,又不肯給特權(quán),跟空手套白狼有何兩講?”瑛華眸色漸冷,“販鹽路上鹽體必定有些損耗,他掐著斤兩,想必還要坑你一筆?!?/br> 聶忘舒頷首道:“沒錯,我看他這點要求都不允,就沒再給他談太子的事。此人貪心過重,想來不可委以重任。” 他頓了頓,“小殿下覺得此人該如何處置?” “怎么處置,”瑛華想都沒想,紅唇揚出曼妙的弧度,“當然是換一個乖巧的了?!?/br> 聶忘舒當下了然,“小殿下放心,不出幾日,他就看不到春日的太陽了。” 一點就透。 瑛華甚是滿意,將薄記闔上,“對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個忙?!?/br> “小殿下盡管吩咐?!?/br> “江家倒了,但江伯爻還沒招供,敕剌人現(xiàn)在還是下落不明。”瑛華黛眉一攏,眼底有陰鷙劃過,“官府的搜捕太慢了,你派人去查一查京郊附近有沒有這些年剛搬來的人家,事無巨細的稟告給我?!?/br> 夏澤聽罷,神色一怔,“公主,你又要插手這些?” 瑛華心里有氣,本不想理他,見他滿眼憂慮,還是不忍他擔心,便出言安撫:“放心吧,這次我不會親自上陣。搜捕到敕剌余孽是大功一件,必須要握在我們手上,我要用它換一個人。” 她又開始縝密布局,夏澤心里五味陳雜。 他不想讓公主在權(quán)勢中越陷越深,然而她身居高位,凡事身不由己。他愛她,又無法瀟灑離開,唯有選擇默默守在她身后。 一陣風兒拂過,桐花砸在夏澤的寬肩上,繼而跌落在地。他回過神來,正色道:“是,我知道了?!?/br> 聶忘舒這才開口:“小殿下懷疑敕剌人躲在京郊?” “對?!辩A點頭,“城里逐家逐戶搜的差不多了,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上次夏澤被關(guān)在京郊,那個破房子地處偏僻,一般人很難找到那里。那些余孽想來應(yīng)該對京郊頗為熟悉,或許落腳點就在那附近,進京與江伯爻串通也方便?!?/br> 聶忘舒想想有理,“好,明日我就派人仔細排查?!?/br> “一定要快,這次我們要跟官府搶時間?!?/br> “是。” 說了這么多,再加上春季本就干燥,瑛華覺得有些渴,端起小幾上的護心茶喝了幾口。放下茶盞時,方才的肅然已經(jīng)消失不見,笑吟吟說:“忘舒勞碌這么久,想來也是疲憊,不如今天就留下來用晚膳吧。” 一聽用膳,聶忘舒倍感窘迫,想到上次吐到天昏地暗的悲慘經(jīng)歷,他還有些瑟瑟發(fā)抖。 “宮里分來幾個新廚,做菜甚是可口,我叫他們置辦一桌,給你接風洗塵?!?/br> 他正思考該怎么推脫,聽到這話瞬間松了口氣,面上浮起和煦的笑,“是,那忘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只要不吃小殿下做的飯,怎么都可以。 晚宴設(shè)在公主府清芷閣的花廳里,雖然只有三人用膳,廚房還是準備了諸多精巧的菜品,共二十八道,整齊擺在圓桌上。 瑛華坐在正首位置,聶忘舒乃是主賓,由夏澤作陪。 “這祥龍雙飛和佛手金卷據(jù)說是新廚的拿手菜,忘舒快嘗一嘗吧。” 瑛華熱忱招待,忘舒忘舒叫的溫柔至極,手里也不消停,一下下給他夾著菜。 眼看聶忘舒的盤子各色吃食堆成了小山,夏澤神色低落,食欲消失殆盡,拿著象牙箸撥弄著碗里的米粒。 兩人談笑風生,唯獨他全程靜默,像是空氣一樣,沒有任何存在感。 余光瞥到他黯然傷神,瑛華心底浮出報復的快感。 “這個是蜂蜜桂圓,你嘗嘗?!彼龏A起桂圓放到聶忘舒嘴邊,忽然又覺得這個舉動有點輕浮,正要將桂圓放到他盤子里,誰知聶忘舒對男女之事沒有什么避嫌,很自然的就將桂圓咬進嘴里。 他一邊嚼著,一邊嗚嗚隆隆說:“嗯,好吃。” “……那就多吃點?!辩A扯起嘴角干笑一下,冷不丁有些心虛,不易察覺的看了眼夏澤。 夏澤沉著臉,死死咬著薄唇,半晌后把象牙箸一撂,起身道:“我吃飽了,先下去了?!?/br> 丟下一句話,人轉(zhuǎn)身就離開了花廳。 “欸,怎么走了?你都沒吃什么呢!”聶忘舒愕然的朝花廳外喊了一句,并未得到回應(yīng),繼而看向瑛華:“小殿下,夏澤怎么了這是?” 瑛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花廳門外,“可能他不餓吧,我們吃?!?/br> “……哦?!?/br> 夏澤一走,瑛華瞬間沒了勁頭,失神的舀著蓮子羹。方才本想氣氣他,誰知玩過了火,好像把他給惹怒了。 都怪聶忘舒,怎么就把那桂圓給吃了? 她皺起眉頭,開始胡亂甩鍋。 聶忘舒夾了只蝦餃放嘴里,眸光一直乜著她,很快察覺了異常,湊到她身邊小聲問:“小殿下,你們鬧別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