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殷憲珂的求情被駁回，陳漢民六神無主，衡量來衡量去，他一咬牙，“皇上，臣有話說！”

    聞言，所有人都看向他，難道還有什么內(nèi)情不成？而殷家?guī)兹说难凵耦D時變得銳利無比，只是夾雜在眾人之中不明顯而已。

    “你還有什么話可說的？”

    “臣這么做是有原因的?！?/br>
    “什么原因？”

    陳漢民哀求著，“臣會說這個原因的，但懇求皇上看在臣老實交待的份上，給我陳家子孫一條活路吧，不要剝奪他們行醫(yī)的權(quán)力，他們都是好的，只有臣鬼迷心竅，臣也愿意承擔(dān)一切的罪狀?！彼簿椭荒軕{著這點和皇家談條件了，陳漢民可悲地想。只是，無論如何都得為陳家老小掙一條出路啊。

    周昌帝也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只是小蝦，后面還有一條大魚呢。

    “陳漢民，你知道的，君無戲言?！?/br>
    陳漢民絕望了。

    “不過?！敝懿劾^續(xù)說道，“如果你老實交待的話，朕可以網(wǎng)開一面，三代以后，你陳家可恢復(fù)醫(yī)者的身份?！?/br>
    “謝皇上，謝皇上！”陳漢民激動地跪下了，感激地道，他終于不用成為陳家庭罪人了。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br>
    陳漢民剛要說，外面便傳來一陣sao動。

    sao動起，殷憲珂淡定地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不好了，不好了，太妃她——”

    眾人一抬眼，發(fā)現(xiàn)大廳內(nèi)沖進(jìn)來一個穿著宮裝的侍女。

    “太妃怎么了？”

    宮女氣喘吁吁的說不出話來了。

    “皇上，老臣得去看看殷太妃，失陪——”

    殷憲珂率先繞過她，往殷蘊竹下榻的院子——楓園走去。

    殷慈墨一愣。

    后面的人看著周昌帝，周昌帝神色淡然地說道，“去看看，再怎么說，殷太妃也是朕的庶母妃。”

    后面的人很有眼色地跟上。

    那宮女見此，臉色發(fā)白。

    謝意馨在里面聽到外頭的動靜，想起剛才在大廳中似乎沒見著她祖父，她心中劃過一抹不好的預(yù)感，當(dāng)下扶著春雪的手，欲去看看。

    由于殷憲珂故意走不快，與周昌帝一行人隔得并不遠(yuǎn)，一前一后地進(jìn)了楓園。

    殷太妃回來省親，所帶的人不多，僅帶了一位老嬤嬤和兩位宮女。只是他們?nèi)缃癫恢ハ?，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楓園靜悄悄的，突然正屋內(nèi)傳來一陣嗚咽聲。

    殷憲珂循著聲音來到正屋的大門前，手一推，門砰的一打開，只見殷太妃衣不蔽體地坐在那哭泣，顯然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而床榻上似乎還躺了一個人，看身型，似乎是個男子。

    殷憲珂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轉(zhuǎn)眼卻一副暴怒的模樣。

    “何方畜牲，竟敢壞我meimei清白？！”

    說著，他怒氣沖沖地沖進(jìn)屋里，一把將床上的男人拽了起來，待看清那人的臉時，殷憲珂瞪大了眼，失聲叫了起來，眼中有著不可置信，“怎么是你？！”

    緊接著，他怒極攻心，噴出了一口血，血全落在了眼前人的臉上。

    殷憲珂眼前一黑，兩個人都是殷家的，真是連替罪羊都找不著，他此時只剩下一個念頭，造孽啊！殷家完了！

    很奇異的，他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人群邊沿的謝持禮，對上他淡漠的臉色以及眼中了然的諷刺眼神時，又不可自抑地噴了一口血。

    殷老夫人一看到那男人的臉時，眼一黑，便大受刺激地暈了過去。殷家的其余人都駭然失聲。

    看到那張臉時，謝意馨狠狠地松了一口氣，幸好不是——

    人的好奇心是無窮的，沒多久，就連站在最后面的人都知道了，與殷太妃有首尾的人是殷憲珂的二兒子——殷泰淵。

    周昌帝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得出血來，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出來一般，“誰來告訴朕，這是怎么回事？”

    男的昏迷了，謝意馨便把眼神放在了殷蘊竹身上。能進(jìn)宮為妃的，容貌自然不會差。如今殷太妃年近五十，但因保養(yǎng)得宜，看起來卻是風(fēng)韻猶存。若擱平常人家，這樣的寡婦也是有許多老漢求娶的。

    “皇上，臣這逆子罪該萬死，只是臣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殷憲珂跪下了，忍著氣血翻涌沖撞的眩暈感，艱難地說道。

    他不該一下子服下那么多行血的刺激藥物的，想著來個一死百了，用自己的死，坐實了那人的罪名?，F(xiàn)在想扭轉(zhuǎn)乾坤，也有心無力！

    “是啊皇上，我二叔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怎么會找上姑母？”殷慈墨幫腔，她是殷家眾人之中除了殷憲珂之外，最快恢復(fù)過來的人，而且腦子也閃現(xiàn)了無數(shù)個念頭想法，如何破局什么的。

    “誰知道你們殷家人有沒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人群中，有看不慣殷家的人嗆聲了。

    殷慈墨沒理會，繼續(xù)說道，“退一步說，就算我二叔真和姑母有什么首尾，也不會在我祖父的壽宴上亂來啊。這人來人往的，他們難道就不怕被發(fā)現(xiàn)嗎？”

    “那是他們要抓緊時間啊，誰知道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相見是什么時候？”這一道聲音又是來自人群中的，明顯的戲謔意味。

    周昌帝胸中厭惡的情緒已經(jīng)積累到了最高點，前面才出來明妃與一道士不清不楚，如今又出了今天這檔子事，甭管真相如何，誰勾引了誰，反正兩個人都姓殷，都是殷家的人，那么殷家就脫不了干系！

    周昌帝大怒，“誤會？朕倒想它是個誤會。但你兒子都上了榻，還睡了朕皇考的妃子！真是大逆不道，而且還luanlun，你們殷家好大的膽子！”

    周昌帝幾句話，便把殷蘊竹的心神震了回來。一看如今的處境，殷蘊竹絕望極了，殷家完了，她也完了。她不死也是極不體面的茍活于世，還不如死去來得體面！

    殷蘊竹咬牙，猛地站了起來，沖向最近的柱子，砰的一聲，腦漿迸裂。

    沒有任何人攔著。

    靜默了一會，殷憲珂整個人匍匐在地，艱難地開口，“老臣求皇上給逆子一個辯解的機會。”

    “好，朕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周昌帝咬牙切齒地，“來人，把他給我弄醒！”

    下人很快便提來一桶冷水，一潑，殷泰淵很快便醒了過來。

    剛醒過來的他有一瞬間的茫然，等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以周昌帝以首的眾都看著自己著，身體忍不住栗栗發(fā)抖。待看到姑姑殷蘊竹的尸身時，心神更是一寒。剛才他雖然不受控制般地做了那些事，但他還是有意識的。

    殷慈墨一見他醒了，便迫不急待地問，“二叔，你不是在前院招待客人嗎？怎么就到了后院的？”

    殷泰淵一愣，然后垂下眼。他能說，他會到后院來，是因為有個小丫環(huán)給他報信，說小李氏在楓園南邊的小亭子等他嗎？他對自己的嫂子有了非分之想，這么羞恥的事，他如何敢認(rèn)？

    “二弟，你快說啊?！币蟪缫嘁泊叽?，真是急死人了。

    “我，我是被一個小丫環(huán)引到楓園來的?！?/br>
    殷泰淵說這話時，殷家眾人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睛看他。

    “到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暈過去了，之后的事我就不記得了?！?/br>
    君南夕好整以暇地開口，“暈了？暈了還能做那檔子事，你當(dāng)我父皇是傻子呢？”而且一個丫環(huán)就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將他引進(jìn)內(nèi)院？他可不信。

    殷慈墨看著，微微咬唇，眼底有一股幽怨，“很明顯，我二叔是被人陷害的，他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藥或春/藥才會如此的?；噬?，請允許太醫(yī)為我二叔檢查一下，或許還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來也不一定?！?/br>
    “被人陷害？誰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你們殷家陷害你二叔？如果這個男人不是你二叔，這話倒有幾分可信。”唱反調(diào)的又來了。

    “皇上，求你再給個機會吧，他真的是冤枉的啊。我自己的兒子我了解，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冒犯太妃的?！?/br>
    幾位太醫(yī)看向周昌帝，周昌帝陰沉著臉，一揮袖，幾位上醫(yī)上前給殷泰淵檢查。

    沒多久，結(jié)果就出來了，并無明顯中春/藥或迷藥的痕跡。

    殷家眾人張著嘴。

    周昌帝不耐煩了，“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此事是你做下的嗎？”

    殷泰淵張了張嘴，最后沮喪地點了點頭，“是?！?/br>
    “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敝懿鄢谅曊f道，“殷泰淵侮辱太妃，賜死，其余的殷家諸人——”

    “父皇！”景王叫了一聲，雙眼哀求地看著周昌帝。

    周昌帝頓了頓，看了一眼他身邊的殷慈墨，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睜開后，繼續(xù)說道，“殷家諸人，除殷慈墨外，五服之內(nèi)皆流放嶺南，永世不得為官！”

    殷憲珂捂著胸口，一臉的痛苦，不，他不能死，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死，要不然，殷家就真的是完了。他哆嗦著在胸前摸了摸，他身邊的小廝機靈的上前，在他胸前摸索一陣，摸出一顆藥。

    殷憲珂這樣的表現(xiàn)讓抬腳欲走的周昌帝停下了腳步。

    殷崇亦嚇了一跳，“太醫(yī)，快給我父親看一看！”

    殷慈墨看出了幾分，欲伸手扯住她父親阻止他叫太醫(yī)，只是她運作太快也不比上他嘴快。只能咽下到嘴的話，她總不能攔著不讓太醫(yī)看她祖父，這樣就顯得太不孝太違和了。

    “不，不用?！币髴楃嫔硢≈曇艟芙^。

    謝意馨眼尖，看了那么久的戲，又見殷慈墨如此，也略明白了幾分，當(dāng)下勸道，“可憐見的，壽星公被氣成這樣，還是讓太醫(yī)看看吧?！?/br>
    聞言，殷憲珂抬頭，怨毒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若是壽禮變成喪禮就不好了?！比巳褐?，有人幸災(zāi)樂禍地附和著。

    周昌帝看了他一眼，發(fā)話了，“給他看一下吧。”算是最后一次對這位曾隨著太祖打江山的老人的厚待了。

    幾位太醫(yī)對視一眼，逐一上前診脈。

    殷老爺子的心脈跟動很快，而且是持續(xù)性的，非不可控的，疑似服用了某些讓人興奮的藥物或食物。

    太醫(yī)們?nèi)鐚嵎A報了這個結(jié)果。

    殷憲珂閉上了眼。

    殷慈墨心一跳，立即說道，“今天是祖父的壽辰，不小心吃錯了食物也是有的?！?/br>
    “不，這樣快的脈搏跳動，只有某些特別的藥物能做到?！碧t(yī)反駁，“本來殷老爺子長期郁結(jié)于心，思慮過重，心神損傷，心臟衰竭，服了這藥，情況只會更加糟糕?！?/br>
    “天哪，哪個殺千刀的給我祖父吃那些東西，這不是要他的命么？”殷慈墨驚呼。

    聞言，不少人露出不屑的神色，

    殷家這話是騙誰呢，不說殷老爺子本身是懂一些藥理的，只說殷老爺子本身就是一個很多疑的人，入口的東西，他能不小心嗎？他不喝誰能逼著他喝？這藥若是殷家人端到他們老爺子面前的，那就更不合理了。都知道老爺子是頂梁柱，他好全家都好，他不好了全家倒霉，殷家眾人有那么笨嗎？至于是jian細(xì)外人給他喝的？殷家的防衛(wèi)有那么弱嗎？

    “服了這藥情況會糟糕到什么程度?！?/br>
    太醫(yī)張了張嘴，說道，“能加重心臟負(fù)擔(dān)，加快心臟衰竭速度，意思就是加速死亡。殷老爺子的情況，快則眨眼間的功夫，慢則也不出兩日。”

    聞言，謝意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別人不知道殷憲珂的身體狀態(tài)，她謝意馨還不知道嗎？根本就沒多少天的活頭了。對他來說，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沒什么區(qū)別。

    如果眼前一幕是一個局，殷憲珂最有可能想設(shè)計的便是她祖父，或者謝家的男人。但可能性最大的還是她祖父。只是不知如何，這個陷阱卻夾到了自己人。

    這個連環(huán)計不可謂不毒辣，先讓她假孕，她中計最好，不中計，還有這么一出等著她祖父。

    她中計了，只會加深周昌帝對謝家的憎惡，如果不中計，也能牽制她與君南夕，同時松懈他們的防備。

    如果里面的男人是她祖父，在周昌帝還沒走出明妃的陰影時，再遇上這種事，不勃然大怒才怪。

    再加上周昌帝對太祖爺?shù)淖鹁?，屋子里的兩人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的，殷蘊竹會被賜死，而男的被誅九族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