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這套數據不僅有紙稿,還有另外備好的電子稿。 所以姜漪先做實事。她幫荀林拿好他要的東西后,另外去復印室?guī)退麖陀×朔荨?/br> 然而,一處決然臨崖,一處必定有路。 姜漪沒想到,自己會在復印的閑時,在旁邊的粉碎機下面看到一條條待回收的細紙條,尤其熟悉的走線圖引得她蹲下去看上面的內容。 果不其然,是她的那份稿件。 姜漪皺著眉把細紙條都從隔層里抽出來,厚厚一沓居然全是她辛苦做出來的數據! 這究竟是誰做的? 要不是她今天來,按照實驗室每天都會定時回收廢紙的規(guī)矩,怕是等到她后續(xù)發(fā)現,連丁點漣漪波瀾都生不起來。 姜漪抑難自抑那股不由分說直竄而上的怒氣。 等到荀林那份文件打印好后,她就把碎紙條統統收進外封袋里,而后直接去了新實驗室。 一路上,姜漪推了遍。 能有實驗室和他們同組柜子鑰匙的除了老師,就是他們小組里的人,而這事誰的嫌疑最大,她不傻,心里早有答案。 只是,同為組員,這么做了,耽誤的難道不是大家的進度嗎? 姜漪知道沒證據不能亂扣帽子的道理,但除了那個答案,她不覺得別的人會有這么做的可能性。 但也不排除其余可能,畢竟人心這個東西,能信,也不能信。 直到到了新實驗室,姜漪發(fā)現室內只有荀林和另外一個研究生學姐。 荀林見姜漪來了,整個人表情都亮了,“來得好及時,我這邊結束完脫離校對的部分?!?/br> 姜漪把稿件遞給他,漫不經心的語氣像是隨口一問:“該來的其他人呢?” 荀林一個個詳細走了遍,到最后的何研,他犯了難:“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說是我們一個組的,經常找不到人?!?/br> 說到這,荀林還把手機打開,翻出聊天記錄給姜漪看,略顯不爽地說:“現在時間關鍵,我給她發(fā)消息,她也不回我。真不知道這么劃水,怎么還能待在我們這個組里?” 姜漪沒附和他話,單是隨便掃了眼就把手機還給他,安慰說:“是不是還有很多?要我?guī)湍銌???/br> 荀林知道姜漪平時很忙,不想耽誤她時間,連忙擺手推拒說:“沒事,我這邊不多了,一個人可以,你去忙你的吧?!?/br> 姜漪也不多說。 她在那個裝著碎紙片的牛皮外封袋上寫了“初稿”兩字,就放到專存數據的那張桌上,轉身很快離開實驗室。 下午的時候,姜漪去了趟醫(yī)院。 老太太這兩天狀態(tài)不錯,去時醒著,興致來了,拉著姜漪就聊過往的事情。 其實老太太說的那些事都是姜漪記事前發(fā)生的,她聽著并不感覺是自己經歷過的。 這一刻的她,像個不曾參與的旁觀者。 姜漪從沒親眼見過父親,甚至連母親的模樣,現在腦海里浮現的也幾近模糊。 但據老太太所說,她剛生下來的那段時間身體很不好,感冒發(fā)燒都是常有的事。那會父親工地日夜趕工,基本沒空回家。 而母親除了要照顧姜漪,還要對抗自己在懷孕期間吃苦頭落下的病根,日子不太好過。 可老太太自始至終都相信一句話:“人總不可能永遠被禁錮在狹小的空間里。” 所以烏云避日的陰暗總會被久時后升起的驕陽驅散,她信。 可誰都沒想到,工地連夜趕工導致的疲乏狀態(tài),安全問題沒能及時得到反饋,暴風席卷的當夜,父親被轟然倒塌的腳手架逼了條命。 而母親聽聞消息,悲痛欲絕,接連多天難抑哭泣,直到呼吸困難,迫得身體情況每況愈下。 明朗可期的家庭就這么被生生折斷了希冀,日漸黯淡無光。 后來一年半的時差,大家就這么熬著,姜漪也在慢慢長大。 老太太舍不得兒媳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不想她一輩子都被困在逼仄的小胡同里,便聽鄰里介紹的話,給相了個男人。 母親是乖順的性格,即便心境微涼,卻也聽話地決定放下過往,好好地看向未來,重新出發(fā)往前走。 誰能料到,這場對未來的賭注,迎來的不是重拾的明媚,而是無邊的深淵。 改嫁的代價,母親用命換了。 老太太每次說到這里,眼眶都是通紅發(fā)燙的。 她從始至終都覺得是自己遇人不淑,眼力不行,是她的過錯,是她親手把這么好的一個孩子推入了暗無天日,再無救贖的地獄。 所以就算自知時日不久,她也要再去看一眼兒媳,看一眼這個被老姜家苦了的好孩子。 如此,她才能心有落定地放下掛念。 姜漪聽出了老太太的話外音,心中了然除卻去墓園外,還有老太太那額外的一句“日子就不用緊巴巴地數著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姜漪莫名想起陸柏淮那天和她說的話里,帶到最多能有的生命界限。 隨即,她拿著陶瓷水果刀的手開始微不可察地發(fā)顫,她低著頭,看似是在專心削蘋果,卻是怕被察覺地用力抿著嘴唇。 她在忍,忍著統統咽下情緒。 這已經不是老太太第一次提去墓園的事。 而這次,姜漪少有地沒有反駁,她有違尋常地痛快答應了,還陪著老太太一同選去墓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