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流水無情

    一場風暴過去了，這場暴雨下了整一夜，夾雜這冰雹，人們都不敢出門，天亮了，雨才停，這京城受災最嚴重竟然是石亨和曹吉祥的府邸。樹木連根拔起，屋倒墻塌，特別是石亨家，這兩家府邸雖是舊屋，也不至于這般不結實，于是街坊中都有一種說法，說是上天生氣了，那御史們只是諫言，那只是他們的本職而已，皇帝這判重了，于是紫禁城里的朱祁鎮(zhèn)借著這種說法，改判了眾人，那兩位本要殺頭的張、楊都留了命，其余人也就貶了職，那徐有貞竟然還能撿回一條命，還有知縣做。

    一年一年過得很快，那石亨似乎什么也動，他在忙著營造府邸。

    在萬府，誰也不敢得罪萬真，他才是這家的老爺，至于萬貴和他的幾個兒子都不敢輕易得罪家里的頂梁柱，萬貴已經(jīng)辭了以前的差事，來這里算是養(yǎng)老了。因為貞兒不許他再去萬宸妃父親的府上。畢竟家里有人是高官了，丟面子的事情是做不來的。何況曹吉祥也死遲早要完蛋的，與他交往并不合適。

    萬喜倒是天天跟在jiejie身后，這個jiejie的秘密，弟弟們不知道，他卻知道，他與貞兒容顏最相似，貞兒有時要用著他。相對其他兄弟，他還算是老實肯學的，至于家里其他的弟弟可是更不入流，父親萬貴也知道，所以也不敢讓其他兒子知道太多。

    “牛公公來了！”牛玉的到來不稀罕，家人都已經(jīng)認識了，他來這里宣旨不是一次兩次了。那皇帝有密旨總是讓他傳達，萬家其他人都要回避的。

    “別驚動指揮使大人?！迸Ｓ裾f道，“此次我來是私事?！?/br>
    沒人敢違背牛公公的意思的。牛玉輕手輕腳摸進了后院。他身后跟著一個小太監(jiān)，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

    “好熟悉的香味！”小太監(jiān)說道，“公公，是貞兒姐……”

    牛玉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別亂說?！?/br>
    “誰是貞兒？你是誰？”花廳之中一個人正在逗蛐蛐，他抬起了頭，那小太監(jiān)慌了，他就是太子朱見深，面前的人不是貞兒，但是他與貞兒長得很像，也許外人分不出，但是自己與貞兒一直在一起，她就是穿男裝，自己也認得出，那人神情根本不對。

    “喜爺！”牛玉說道，“你玩得開心呀，我是來找你兄長的?！?/br>
    “里面睡覺呢，昨晚不知去哪里折騰了一夜?！比f喜說道。

    里面？見深向牛玉擺了擺手，看來他想自己一人進去，牛玉于是坐到了萬喜對面，看他玩蛐蛐。

    臥室里靜悄悄的，那香味是一種檀香，有凝氣靜神的功效。三尺，就只有三尺了，忽然呢寒光一閃，見深見到了劍光朝自己而來。他往后翻了，自然就避開了劍尖。

    “你？誰帶你來的？”貞兒的臉變得嚴肅了，這太子怎么可以出現(xiàn)在這里。

    “是牛玉，我求了他很久……”見深說道，“沒想到你的府邸還不錯。門口玩蛐蛐的是你弟弟？”

    “知道還問。”貞兒說道，“殿下來做什么？是來看我的嗎？”

    “貞兒，你在這里做什么？”

    “當差呀?！必憙赫f道，“殿下的任務如今就是多學習，文武都不能拉下，我自然是替皇上辦差，每人都有自己的事，這是命中注定的，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護皇上，皇上有難、任何人對皇上不利，我們都責無旁貸，錦衣衛(wèi)就是效忠皇上的。”

    “錦衣衛(wèi)……”見深張大了嘴，“不是沒女人嗎？”

    “沒有女人那是明面上，殿下，為什么不能有女人，當年太皇太后是女人吧，她能掌管一國之政，我們錦衣衛(wèi)要執(zhí)行的任務很多，要是沒有女人會不方便。就像我……”

    “貞兒，你現(xiàn)在看上去一點不像女人，難道不是太監(jiān)？”見深說道，“我知道宮里的太監(jiān)有人身兼二職……”

    “你氣我對嗎？”貞兒扯過了見深的手，“以前怎么從來不見你說我不像女人？你難道覺得我和她們不一樣？我如果是公公又如何？”她此時也不忌諱了，在太子見深前，自己不用裝，她用自己的本身聲音來說話了，那聲音真不難聽，自己如今是每天要憋著說話，真難受，她覺得在見深面前還真不用藏著掖著，以前自己給他洗澡，陪著他睡覺，他摟著自己，他不至于男女不分吧。

    “你走后，我……我沒有再與別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君子不是男女授受不親？”見深說道。

    “阿深，你書讀傻了吧，那是君子，你是小孩，我要是與你不親，你抱誰去？你傷心了誰安慰你，你不會說奶娘也是男的吧，你不會說項女史也是太監(jiān)扮的吧，以前我不在，不都是她們照顧你的，你難道也覺得她們不是女人？”

    “別說項女史了，她兩個月后就走了，祖母說我長大了，男女之間就要守規(guī)矩了，不可以再與宮女們摟摟抱抱了?！币娚钫f道，“我很想貞兒你，所以就纏著牛公公，我知道他帶走了你，自然知道你在哪里?！?/br>
    “你來看奴婢，奴婢真是……”貞兒忍不住抱緊了他，他也不忌諱什么。

    “我好想你們，項女史嫁人了，我沒找到，她和他的夫君去了外地，貞兒，你沒嫁人，真好……”

    “沒嫁人……怎么是個好？”貞兒真哭了，“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嫁人的，只是他們都不許……”

    “是我爹還是我祖母？”見深說道，“我?guī)湍闳フf，你想嫁給誰……我要滿足你的心愿……”

    嫁誰？自己根本沒想好。何況那小太子說的話無非是好聽而已，他要是真去說，恐怕自己就要吃太后的板子了。十二歲那年，太后明明白白跟自己說，自己要是不去皇帝那邊，那就一輩子不準嫁人，其實當母親的哪里愿意兒子的要求得不到滿足。

    “別去說，我當年答應太后，不嫁人的，其實這差事也不錯，你看我如今呼風喚雨，這京城里都要給我些薄面，家里人更不敢輕怠我，這有什么不好？何況我真不能嫁人。”

    “貞兒，這不是你喜歡的……我知道……”見深說道，“貞兒姐，你說過哪有女子不出嫁的？”

    “阿深，世上的事不可能十全十美的，將來你還要經(jīng)歷很多，我也許真不是女子，你是太子，他們有沒有人對你不敬？”貞兒問道，她記得自己出宮的時候，那萬妃總覺得自己的兒子更適合做太子。

    “祖母保護這我，她讓他身邊的人來服侍我，小時候服侍過我的孟嬤嬤也回來了，牛公公如今晚上就住在東宮。”

    “孟嬤嬤？”

    “是啊，她說如今她家缺錢，所以就又求太后讓她來宮里?！币娚钫f道。

    “太子殿下，你今日來看貞兒，貞兒很是感激，但是您真不該來，您如今長大了，也知道小鳥長大了，可以不需要母親了，殿下，你能記得我，我不會忘記?！必憙嚎蘖耍齾s想掩飾自己，對著門外喊道：“牛公公……”

    “大人找我何事？”牛玉進來說道。

    “牛公公，你為什么把太子帶來？讓他說些胡話，”貞兒說道，“你讓我這個差事怎么當？錦衣衛(wèi)指揮使怎么可能是東宮的一個宮女，我只是一個不全之人而已，你再亂來，我稟報皇上和太后?！?/br>
    牛玉嚇得臉色煞白：“我怎么沒想到這點，這差點誤事，我……我是看到太子想見你……”萬貞兒不想他泄露自己身份，自己偏偏做了件蠢事。那小太子對貞兒有那種依戀，實在令人不忍，但哪知自己只是一廂情愿，最終還不是做了件好事。

    “我不會忘記你的，”見深說道，“你是救我的恩人。我來看恩人也沒錯，牛公公只是好心?！?/br>
    “牛玉公公，心腸太好了……”貞兒說道，“這就是你的短處，要是再這樣，只怕會惹禍上身，公公還是應該注意些?！?/br>
    “你……你也變了……”牛玉說道，“撫鎮(zhèn)司的人就是少些人情味……這人情還是要有的，何況這也不是要緊的事……哎……我們都不會亂說的……”

    “我信不過的就是公公這嘴……”貞兒說道，“我也是為公公好?！?/br>
    牛玉一把拉過小太子頭也不回離去了。打那他就沒再來萬府。貞兒哭了，她傷心極了，也只能那么對待她們，畢竟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完，什么都是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