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歸你？”

    燕之一手端碗一手拿著筷子眼睛盯著幾個菜慢悠悠地說道：“行啊，老大老二歸我?！?/br>
    景行一怔，腦子一轉(zhuǎn)就明白過來，自己方才說的話讓燕之不愛聽了。

    他一直裝大度，今日得了密報，說陳太醫(yī)向陛下稟告了，賢王妃有孕在身，這一胎十有八九還是男胎……

    在外面他得忍著不動聲色，可景行心里是真高興！

    回家之后他高興得忘形，沒留神把心里話說了出來，這還得了？先前的大度都白裝了。

    “話要講明白?！本靶心闷饻资⒘艘煌腚u絲筍絲湯放在了燕之面前：“事情得有個先來后到，爺歸了胭脂的時候，那兩個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冒煙呢?！?/br>
    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都是你的，你還生什么氣呢……

    燕之手里的筷子的頓了頓，抿嘴一笑，輕聲道：“油嘴滑舌，我不要你。”

    “一錘子的買賣，先前要了就得是一輩子。”原本只是夫妻間調(diào)笑的話，景行張嘴就說了，燕之卻抬了頭看向他，定定的看了片刻之后她點了頭：“一輩子?！?/br>
    景行怔住。

    他自認不會說情話也不會哄女人，可剛才這句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像是情話了。

    忽然的耳朵就熱了起來，他慢慢地垂了眼簾伸手把盛給燕之的湯端了起來一勺接一勺的喝了。

    湯微燙，景行渾然未覺，單覺得熱，從里往外的熱。

    守著一桌子飯菜，對著四敞大開的房門，他心神不定地害臊了……

    “急什么呢……”一只手伸了過來奪了景行手里的碗，燕之將一盞涼茶送到他唇邊：“漱漱口，別燙壞了……”

    景行接了茶盞放到一邊起身將她攬到了身前：“讓爺抱抱?！?/br>
    “怎么了這是？”燕之靠在他的身上輕輕地推了下：“門開著呢……”

    “就想抱抱你?！本靶泄虉?zhí)地不肯松手，心里有股莫名的情緒在涌動。

    ……

    “少說話，多用眼。”

    辛未成了太子，欽點了阿文做伴讀。

    他好說歹說地求了阿文幾次，希望阿文能住在東宮，但阿文死活不同意。

    燕之很支持阿文的決定，寧愿他每天早出晚歸地兩頭跑也不愿意他離宮里的人太近。

    太子每日的功課從卯時開始，阿文一大早就得往東宮趕。

    天還沒大亮，燕之將阿文送到了馬車前，一路不忘小聲囑咐著。

    “我記下了。姑姑放心?！卑⑽穆犃艘宦?，這樣的話燕之隔三差五地就會就說一遍，并且囑咐的內(nèi)容也越來越多，有時他都上了馬車了，她還要追上來再多說幾句。

    阿文從不打斷燕之的話頭，由著她說，他則扶著她的一只手臂小心地看著腳下的路，只覺得每日聽燕之嘮叨幾句乃是最舒心的時候。

    “去吧。”燕之站在院門口停了步，拍了拍阿文挎在自己臂彎里的手：“好好學(xué)本事?！?/br>
    “嗯?！卑⑽拿蜃煲恍π÷暤溃骸跋壬v昨日講的文章是秀才公教過的，我早就會背了?！?/br>
    “你背啦？”燕之心里高興起來，有種當(dāng)娘的看見兒子長了出息的興奮：“先生夸你沒有？”

    “沒背?！卑⑽男χ鴵u了頭，他湊到燕之跟前更加小聲地嘀咕道：“辛未還念得磕磕巴巴，我可不能顯擺自己?！?/br>
    “你小子！”燕之在他的頭上揉了一把：“辛未過去不是也有老師教嗎，怎么還不會念？”

    “他那些師父都是和尚?！卑⑽摹俸佟恍?，齒白唇紅水嫩嫩的一張臉漂亮得像朵花：“他就會背佛經(jīng)，誰家要是死人等著超度，他能把兩卷十三品《地藏經(jīng)》背出來！”

    “嚯！能背這么長的經(jīng)文，說明辛未的記性也不錯?！弊炖镫m然這么說，燕之還是忍住不住也笑了起來：“在外頭可別說這些?！?/br>
    “知道。這話我只跟姑姑您說?！卑⑽膽?yīng)了一聲，探頭朝著站在遠處的比盧招招手：“過來?！?/br>
    比盧愣了下，隨即提著裙擺跑了過來：“三公子叫我？”

    阿文成了太子伴讀，身份變了稱呼也隨之變了，燕之吩咐家里人要叫他一聲‘三公子’，而徐金蟾成了燕家的‘二小姐’。

    東拼西湊的，燕之給自己攢了一套弟妹。

    “扶著我姑姑?！毖劭粗缺R扶住了燕之，阿文才行禮上了馬車。

    穆兮也對著燕之行了禮隨著阿文鉆進了車廂。

    “回去吧?！庇鸱鲎×搜嘀牧硪恢桓觳舶逯樀溃骸安贿^是個半大小子，你怎么還親自送他？”

    “宮里可不比在家，我不放心嘛?！毖嘀α诵σ惶ё约旱碾p臂對著左右說道：“別架著我了，這樣我都不會走路了?！?/br>
    羽沒有松手，掃了比盧一眼。

    比盧哆嗦下也沒有松手，聲若蚊蚋地開口道：“是……是三公子叫我扶著夫人的……”

    羽轉(zhuǎn)到了比盧一邊兒二話不說從她的小手中撈出了燕之的手臂，扶著燕之進了大門。

    “您怎么還跟個小丫頭置氣呢?！毖嘀挥鹩址龌亓舜采?。

    “少主慣著他們，我可不慣著。”羽打開薄被給燕之蓋上順勢搭上了她的脈門：“小黑丫頭倒是把阿文的話當(dāng)了圣旨了！”

    “比盧比前些年白多了，您別老叫她小黑丫頭了。”

    “她就是那樣的膚色，白不了?！庇鹗樟耸植灰詾槿坏溃骸肮媚锛壹业目偢∽诱f話，不穩(wěn)重?！?/br>
    “您這話說的……”燕之啞然失笑道：“都是自家人，還不能說句話了？再說比盧也沒說什么呀。”

    “小黑丫頭心大著呢，她怎么不往小幺和小山子身邊湊合？”羽接口道：“阿文生的俊，太招人了?！?/br>
    “我睡會兒，姑姑也歇歇去?！毖嘀幌朐谶@件事上跟羽掰飭，也掰飭不清。

    在她看來，后院的小丫頭小小子們都是好孩子，只不過孩子們慢慢地長大了，總有情竇初開的時候，犯不上大驚小怪。

    羽板著臉出了屋子，輕輕地帶上了門。

    燕之看著門板嘆了口氣。

    羽到了這般年紀(jì)仍是老姑娘，脾氣倒是越來越刻板。燕之知道她心里裝著宮，可神女有意襄王無情，宮是打定了主意要孤獨終老的，因此燕之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羽孤獨終老而毫無辦法。

    ……

    冊立太子大典過后景行便忙得異乎尋常起來。

    燕之的學(xué)藝堂也不聲不響地正式開張。

    學(xué)藝堂分前后，前面是食肆后面是學(xué)堂。學(xué)堂早就開了課，食肆卻剛掛了匾招待四方來。

    一切都是試試探探著來，燕之心里也沒十足的把握，因此經(jīng)營起來便分外的小心，事事都要親自過問。

    夫妻兩個都忙，統(tǒng)一的勞心勞肺，累得躺下就能睡著，日子過得飛快。

    眼瞅著進了八月，天氣漸漸涼爽，又到了秋天。

    傍晚，景行的馬車照例駛進了后門，他踩著腳凳下來，一堆人正對著他行禮。

    “都站在了干什么？”景行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眼眾人，卻看見眾人身后的馬廄里栓了一頭牛！

    “嗯？”他腳步頓了下還是走了過去，眾人忙讓開了道兒。

    “王爺，這牛是我新買的，漂不漂亮？”燕之的聲音從馬廄里傳了出來，景行只看見了她的兩只手。

    那兩只素白的手正捧著黃牛臌脹的奶子揉搓著，看得景行一皺眉：“夫人？”

    燕之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擠牛奶，地上放著的木桶里只有淺淺的一層牛乳。

    牛的兩條后腿已經(jīng)用繩子捆了，尾巴不停的甩來甩去。

    “好不容才買到頭母牛！哎呦！”燕之鼓搗了半天也沒擠出多少牛奶，沒想到說話分神的功夫誤打誤撞用對了手法，稠稠的牛乳‘呲呲’地濺在她的衣襟上。

    “這牛奶是給兒子喝的……”

    景行藏在長袖中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抓了抓。

    他走過去拉起了燕之就走，心里雖然覺得她有些胡鬧，口中的語氣仍舊平和：“你就不怕它踢了你？”

    “怕，要不怎么把它后腿拴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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