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甄玉一笑道:“上回既然能贏得好茶,這次想喝好茶,一樣可以去贏幾罐。” 胡嬤嬤一時笑道:“倒聽聞清風(fēng)廟收了秋茶,好幾撥人為了得到那茶,上去和老主持連下數(shù)局棋,最終輸了采頭,一罐茶也沒得到?!?/br> 說著話,甄玉果然起了興頭,決定第二日到清風(fēng)廟上香,再贏幾罐茶回來。 第二日,甄玉便領(lǐng)著胡嬤嬤和立夏到了清風(fēng)廟中。老主持見是甄玉,一時失了態(tài)嚷道:“好嘛,上回贏了三罐茶回去,到處宣揚(yáng),說道打得老衲流花落水,一敗涂地什么的,害得那些天每凡上山來的香客,都要和老衲下一盤,認(rèn)為老衲既然輸給一個女子,棋藝肯定退化了,容易糊弄贏一局什么的。你說你,贏就贏了,到處嚷嚷作什么?像老衲,這一生不知道贏了多少局棋,從來不到處嚷?!?/br> 甄玉哈哈笑了,“老和尚,敢不敢再下三盤棋呢?要是你又連著輸了,把廟里的茶全送給我如何?” “上回見你是女子,一時大意才會輸?shù)?,這回怎么還會輸?”老主持摸著胡子,信心滿滿的。那次輸?shù)脩K了,過后只是使勁研究對方的棋路,料著這次再下,不會連輸三局的。 兩人說著,小和尚在棋室中擺好了棋盤,請他們進(jìn)去。 棋下到一半,小和尚卻進(jìn)來俯在老主持耳邊說了兩句話,老主持一聽,擺手道:“待我們下完這局再說。” 甄玉度著老主持有要緊事,便道:“主持有事只管去忙,這局棋算和棋罷。” 老主持如何肯?堅持著和甄玉下完棋,卻是下輸了,一時嘆息道:“女施主棋路多變,比之上次,似乎又精進(jìn)一些,厲害??!”說完看看小和尚和胡嬤嬤等人,另向甄玉道:“有一位貴人要見女施主,借棋室說話而已。” 甄玉一愣,未及說話,暖簾一揭,已是進(jìn)來一個俊朗貴公子。 胡嬤嬤自是認(rèn)得對方的,俯在甄玉耳邊道:“是三王爺。”她說著,暗暗心驚,三王爺這樣明著要見夫人,和夫人說話,是個什么意思? 甄玉一聽是三王爺,忙忙站起來行禮。 唐晉明上回見甄玉時,只掃了一眼,這次存了心,細(xì)細(xì)看她,見她黛眉秋水眼,細(xì)腰白膚,竟比他府中美人還要勾人,不由心癢癢,神色越加溫柔,擺手道:“無須多禮,快快坐下。”說著,又看向其它人道:“本王有要事跟狀元夫人相商,你們都退下罷!” 明刀明槍的來,倒不怕他使壞,甄玉朝胡嬤嬤點點頭,示意她和立夏等人出去。 待棋室靜了下來,唐晉明坐到甄玉對面,看著甄玉道:“久仰夫人大名,今日才得以單獨相見,實在榮幸?!睂Ψ绞敲烂才?,奉承幾句,卻是情趣。 甄玉見唐晉明雙眼灼灼,心中打個突,臉上卻不動聲色,淡笑道:“王爺有什么事便直說罷!” “好,爽快!”唐晉明拍手,隔一會道:“夫人真正的身份,本王已查清了?!?/br> “哦,我是什么身份?”甄玉有些好奇,他查清了什么呢? 唐晉明笑道:“夫人難道不是甄榜眼安排在狀元爺身邊的女暗探?” 甄玉托頭道:“哪又怎樣?” 唐晉明搖頭道:“夫人還不明白本王的意思?” 甄玉想一想道:“王爺?shù)囊馑?,是我身為女暗探,一旦身份暴露,三郎便容不得我?這會兒最好先投靠明主,找好退路?” “聰明。”唐晉明笑道:“不愧是甄榜眼安排的人?。 ?/br> 甄玉道:“王爺也知道我是甄榜眼安排的人,因何認(rèn)為我會背叛九江王,轉(zhuǎn)而投靠王爺呢?” 唐晉明看定甄玉道:“我能給夫人的,九弟未必能給。” 甄玉落落大方回看唐晉明,開口道:“王爺知道我需要什么嗎?” 唐晉明道:“不過名和利,身份地位,家族榮耀。” 甄玉笑道:“我現(xiàn)下是狀元夫人,身份地位已足夠了。至于暗探一事,其實三郎已盡知,王爺?shù)共槐貫槲屹M(fèi)心。” 唐晉明笑道:“王正卿是一個精的,現(xiàn)下還要用你,自然寬容,將來呢?” 甄玉慢慢道:“王爺?shù)囊馑???/br> “若你肯離開王正卿,到本王身邊來,本王許諾,以后成就大事,封你為貴妃,至于你家族方面,自然能統(tǒng)領(lǐng)江南一方,成為江南第一富貴家族?!碧茣x明循循利誘,又低笑道:“放心,本王不會對一個女人食言的?!?/br> 唐晉明沒有說的是,如果你不答應(yīng),從這刻開始,你的家族,便會開始倒霉了。 甄玉沉默半響道:“容我想想?!边€得趕緊告訴三郎,讓他安排人去照應(yīng)我父母等人,再讓家族中人這陣子低調(diào)些,不要撞在槍口上,安排好這些,才能拒絕這位三王爺。 唐晉明見甄玉沒有一口拒絕,認(rèn)為有戲,一時笑道:“給你半個月時間考慮?!闭f完起身走了。 甄玉待他一走,不由把棋盤上的棋拂到地下,狗屁,什么封一個貴妃?稀罕么? 有了這件事,甄玉再無心跟老和尚下棋,拿了他兩罐茶就下山了。 王正卿這會兒正和章飛白在書房中說話,詫異萬分道:“你說,田綰綰是三王爺安排進(jìn)來的人?” 天氣雖冷,章飛白卻一頭汗,回道:“正是?!?/br> 這陣子,章飛白令人密切監(jiān)視著田綰綰,又故意放田綰綰的丫頭添香出府中,不想就看見添香和唐晉明的人接觸了。過后一細(xì)查,這才查出田綰綰是領(lǐng)唐晉明之命進(jìn)府來,為的是攪亂王正卿后宅,拖他后腿。 王正卿閉了閉眼,自己見田綰綰相貌像白谷蘭,對她總是硬不起心來,上回雖見她誣陷玉娘,還是留了一線,并沒有狠狠責(zé)罰,只禁了足。殊不知道,她卻是唐晉明的人。 章飛白道:“三爺,田姨娘畢竟是宮中賜下的,卻不能趕走,也不能明著把她如何,可是難辦。” 王正卿道:“把她送到莊上去,對外只說她得了病,要好生安養(yǎng)?!?/br> 處理完田綰綰的事,王正卿略有些疲勞,抬腳往甄玉的房中去了。 正好甄玉從清風(fēng)廟回來,正在泡茶,見他進(jìn)來,便泡了一杯遞給他。 “是清風(fēng)廟的云霧茶?”王正卿品了一口,看向甄玉道:“下棋又贏老和尚了?” 甄玉“嗯”一聲道:“老和尚不堪一擊啦!” 王正卿一時失笑道:“那些在老和尚手下吃過虧的,聽了這話,得吐血了?!?/br> 甄玉見王正卿臉色不再陰沉沉,這才開口道:“有件事要跟你說。” 正好王正卿也開口說話,兩人說完一怔,又各自開口道:“你先說?!?/br> 還是甄玉先說了,把唐晉明要招攬她的意思說了,未了道:“現(xiàn)下只怕三王爺對我家中人不利,別的倒無防?!?/br> 王正卿一聽道:“九江王在江南也有暗探,他的母妃旁氏一族也有勢力,此事只須快信告訴旁氏一族,令他們的人護(hù)著你父母一些,料著短時間內(nèi)應(yīng)無礙的。只是須得盡快扶助九江王上位了。只有他上位了,咱們才有安穩(wěn)日子過?!?/br> 甄玉點了點頭,又問王正卿有何事。 王正卿便把田綰綰的事說了,說完道:“除了她,不知道這府中還有誰是暗探呢!” 甄玉瞪他一眼道:“我失憶了,什么也不知道?!蹦阏f我是暗探,但我自己沒感覺啊! 王正卿見甄玉瞪眼,一時回過神來,摸摸她的頭道:“不是說你?!?/br> 可明明像在說我。甄玉繼續(xù)瞪眼,好一會道:“等我恢復(fù)記憶了,以前做過什么事,一定不瞞著你,全部跟你說?!?/br> 王正卿一笑,突然攬甄玉入懷,溫柔道:“不管你是暗探也好,不是暗探也好,是男也好,是女也好,反正,我是喜歡你的!” 表白么?甄玉被王正卿一攬,再聽著這番話,渾身僵硬著,心里卻小聲吶喊:喂喂,多說幾句嘛!這種話聽著,居然感覺很暖心。 作者有話要說:勤快的二更了。 ☆、53 王正卿見甄玉這會不再揮拳就打,而是任他攬著,倒有些意外,一時暗暗告誡自己:不能太急進(jìn),須得徐徐圖之。她現(xiàn)下溫順著,自己更要控制住,不動聲色擒獲她的芳心。 甄玉見王正卿只是攬著她,并沒有進(jìn)一步,也頗為意外,咦,老實了呢! 兩人靜靜坐了一會兒,暖心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王正卿狠狠心,決定退一步,看看甄玉會不會著緊他,因松開手,低聲道:“這幾天忙,我便在書房安歇,不過來了。你若有事,使人喊我便是?!?/br> “嗯!”甄玉有些小小失望,一時又松口氣,分開住也好,免得老被他吵醒。 王正卿搬回書房住時,胡嬤嬤最為失望,兩人都住到一起了,那方白帕子還好好的,現(xiàn)下三爺又搬走了,究竟什么時候那方白帕子才能派上用場呢? 因天冷,甄玉不常出房門,只窩在房中看書,抄抄寫寫的。胡嬤嬤卻認(rèn)為該做點針線,不能光看書。因道:“三夫人,這么些時候,您只給三爺做過一個荷包,卻是不體貼?,F(xiàn)下得空,也該再給他做件衣裳什么的。府中繡娘針線功夫雖好,究竟不若三夫人親手做的東西暖心?!?/br> 甄玉一聽,果然丟開書,和胡嬤嬤做起針線來,只她一針在手,卻是不斷扎了手,滴了好幾滴血出來。 胡嬤嬤只得攔下,不讓她再拿針,嘆氣道:“三夫人以前針線功夫雖不算精妙,也略過得去。后來大病一場后,倒忘記怎么做針線了,現(xiàn)下失憶,連針也不會拿了。唉!” 甄玉安慰胡嬤嬤道:“針線上頭,還有你們呢,我不過錦上添花而已?,F(xiàn)下有錦,花團(tuán)錦簇的,就是不添花,也不礙事的。” 胡嬤嬤還是不甘心,最后找了紅繐子過來教甄玉編同心結(jié),低聲道:“荷包衣裳什么的做不得,到底編個同心結(jié)送給三爺也是好的?!?/br> 胡嬤嬤拿來的紅繐子比較粗壯,甄玉跟著學(xué)了一會兒,倒容易上心,不一時卻是編了一對兒同心結(jié)出來,雖不算好看,到底成形了。 胡嬤嬤拿起瞧了瞧,笑得合不攏嘴,“三夫人針線不濟(jì)事,這個同心結(jié)倒是學(xué)得快,照這樣子,明晚只怕能編出一對兒好看的同心結(jié)了?!?/br> 甄玉看著手中的同心結(jié),也頗有成就感,笑道:“這個容易些,且多編幾對,到時挑一對漂亮的送給三郎便是?!?/br> 就在甄玉忙著編同心結(jié)的時候,王正卿卻是查出府中另有一個眼線,便是夏初柳身邊的丫頭小羅。 得知消息時,王正卿連灌兩杯茶才壓下火氣,喘著氣問章飛白道:“那丫頭進(jìn)府后,可有傳遞過消息出府?” 章飛白答道:“那丫頭曉得一點兒功夫,嘴又甜,平素到處躥,消息卻是靈通。只奇怪的是,她并不往外遞消息?!?/br> 王正卿一聽,臉色稍霽,好半晌道:“想來是甄榜眼那時初亡,王爺要重用我,又怕我不忠心,有個異動不好辦,因借著賞賜夏姨娘給我的同時,安排了小羅跟進(jìn)府來,當(dāng)個眼線的。小羅是丫頭,不打眼,倒不易引人懷疑。” 章飛白嘆氣道:“三爺出身世家,牽扯太多,王爺要重用三爺,也不得不防著,這個倒可以理解。但現(xiàn)下查出小羅的身份,卻不能放任著,總要質(zhì)問王爺一聲,再表表忠心的。” 王正卿也正有此意的,一時道:“明兒到王府上,我自有話跟王爺說,夏姨娘和小羅,我也并沒有碰過,且會過王爺后,把人退回去便是?!?/br> 章飛白脫口道:“這下子,倒是連著送走一個漂亮丫頭兩個姨娘了。”他話一說完,差點扇自己一嘴巴,說這些作什么呢?再叫三爺想起田綰綰來,不小心牽扯到自己身上,不是鬧心么? 說起來,也虧得三爺機(jī)警,讓他監(jiān)視著田綰綰,這才查出田綰綰是三王爺派來的人。若不然,憑著田綰綰和自己的情份,田綰綰要自己再幫著她一把,自己一時心軟,說不準(zhǔn)又會幫了。到那時要是出個事,自己定然被牽連在內(nèi),不離開三爺也得離開三爺了。一旦離了三爺,自己難道回鄉(xiāng)不成?他越想越怕,不敢再深想下去了。不管如何,三爺現(xiàn)下水漲船高,將來指不定會封相入閣,自己定然要全力為他辦事,忠誠于他,這輩子才有出路。 第二日,王正卿見了九江王,直接便說了小羅的事,只看著九江王作何反應(yīng)。 九江王有些赦然,半晌才道:“那時甄榜眼突然亡故了,待要重用另外幾位謀士,又覺著他們到底才具不足。待要重用你,又實在有些舉棋不定。恰好要賞賜一位美人給你,便喊小羅跟了美人一同過去王家,也是借此安心而已,倒沒有特意吩咐小羅遞消息。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本王自是知曉狀元爺一片護(hù)主赤心,待要召回小羅,又怕反致狀元爺疑心,從而和本王離心。” 王正卿嘆氣道:“王爺啊,我府中除了小羅,還有沒有您的眼線呢?再要查出一個來,倒不好辦了?!?/br> 九江王急聲道:“沒有了。狀元爺若是再查出一個來,只管來質(zhì)問本王。” 王正卿有些冷了心,低頭不語。 九江王見此,知道單憑普通言語,只怕取信不了王正卿了,因從抽屜中找出一方印章,遞在王正卿手中道:“這是甄榜眼生前所用的印章,那時頒下許多密令,多由甄榜眼蓋了印章?,F(xiàn)甄榜眼之前cao持的一切事,也移交與狀元爺處理了?!?/br> 王正卿倒是知道,九江王對甄榜眼,是全心全意信任的,當(dāng)時府中多數(shù)秘事,也是甄榜眼在cao持。九江王最后握在手中的這檔事,也交到他手中,便說明,這是準(zhǔn)備全心全意重用他了。 九江王看著王正卿道:“狀元爺須知道,持著這印章,甚至能任命王府私兵。這樣子,狀元爺不會再疑心了罷?” 王正卿接過印章,只覺手心略有些沉重。他現(xiàn)時和九江王縛在一條船上,只有讓九江王信任他,放手重用他,他才能更好的助著九江王謀劃大事,及早成功,及早擺脫三王爺和四王爺?shù)耐{。 “謝謝王爺信任,屬下定不負(fù)王爺厚愛?!蓖跽浼热坏昧擞≌?,自然要表忠心。 又談了一會兒,王正卿才告辭出了王府。他策馬回家,進(jìn)了門,才到書房門口,卻見甄玉候在門外廊下,一時停了腳步道:“這處風(fēng)大,你怎么站在這兒呢?小心吹了風(fēng),到時頭痛?!闭f著開了書房門,喚甄玉道:“快點進(jìn)來!” 侍書見他們夫妻相處,泡了茶上來后,已是忙忙退下去了。 王正卿又怕甄玉冷著,關(guān)嚴(yán)了門窗,笑問道:“不是說在做針線么,怎么有空過來找我?”冷她一冷,她果然反著了急。 甄玉略有些不好意思,到底從懷中掏出一對兒同心結(jié),遞到王正卿跟前道:“編了一晚,編出這個來,送給你了?!?/br> 王正卿眼睛一亮,接過同心結(jié),笑意早浮上臉,心里直感嘆:榜眼爺親手編了同心結(jié)送我呢!要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從前想要他一幅畫,還得趁他半醉著,硬搶過來?,F(xiàn)下不同了,同心結(jié)都有了,別的還會遠(yuǎn)么? 他心里一爽,在九江王那里憋著的一點兒火氣,便消散了,笑道:“改日我再給你淘一只好的紫砂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