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甄玉見王正卿拿著同心結,愛不釋手的樣子,心下也高興,不枉自己編了一晚呢!因道:“你喜歡就好,至于紫砂壺,不是采了紫砂泥出來,讓我大哥在跟著么?不若改日帶我過去礦場,讓我自己捏幾個壺燒制出來,不定比市面上賣的壺更好看呢!” “你會捏壺?”王正卿略一詫異,馬上又想到,甄玉祖上是制壺大師,她會捏壺也不奇怪。 甄玉笑道:“雖失憶了,我卻感覺到,我是能捏壺的,沒準還是制壺大師?!?/br>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王正卿這才喚進章飛白,吩咐道:“請人去告知夏姨娘,讓她帶了小羅回王府。你親護送過去,把人交到王爺手中。” 章飛白不敢多言,應了一聲就下去了。 甄玉一聽,反應過來,問道:“夏姨娘是王爺派來的暗探?” “夏姨娘身邊的丫頭小羅是暗探。她們兩人是怎么來的,就怎么退回去?!蓖跽淅淙坏溃骸罢娈斘彝跫沂呛闷圬摰模堤揭粋€接一個?!闭f完去摸甄玉的頭,“不是說你?。 ?/br> 甄玉拍開他的手,橫他一眼道:“不是說我就不用特意解釋?!?/br> 因見王正卿有事要忙,甄玉略坐一坐便告辭回房了。 第二日,王正卿下了早朝,回府時,卻是讓人去請甄玉,要帶她到采礦場捏紫砂壺。 甄石聽聞王正卿要帶甄玉過來,便先讓人候在路邊等著,還沒等來他們,倒先等來姚玉樹和白谷蘭。 原來白谷蘭這陣子胃口不好,想吃素菜,聽聞金沙庵新來的庵主做得一手好素菜,便特意過來上香,順便吃素菜。 姚玉樹送白谷蘭過來金沙庵,待知道王府新近開采的紫砂礦也在附近,問得地方,便帶著白谷蘭過來看看。 他們進了紫砂礦場,才轉了轉,未及喝茶,那頭甄石又迎了王正卿和甄玉過來了。 雙方一照眼,姚玉樹和甄玉還罷了,王正卿和白谷蘭,卻是同時一怔,有些不自在。 ☆、54 紫砂礦開采出來,卻要露天風化,接著碾磨篩,最后和泥捏壺,燒制而成。制壺大師想要做出好壺,自要費神費力。甄玉巡看一圈,跟在制壺師傅身后,捏了一個壺面光滑的鐘鼓壺便擱了手。 王正卿過來一看,見甄玉所捏的壺簡潔大方,不禁點頭道:“ 果然會制壺?!?/br> 甄玉搖頭道:“時間太短,只能捏這么一個,也不知道燒制出來成不成呢?想要制出幾把好壺,還得搬過來住上十天半個月,精心加工才有可能?!?/br> 王正卿瞧了瞧那把壺,回頭問制壺師傅道:“這把壺如何?”不愧是甄榜眼哪,隨手制一個壺,也是不同尋常,且看看制壺師傅如何評價。 王正卿這會,卻是與有榮焉,有一絲兒想在制壺師傅跟前炫耀自家夫人的意思了。 制壺師傅見甄玉嬌滴滴的,本來存了輕視之心,待她一壺制下來,倒不敢小瞧了,在旁邊道:“狀元夫人好手藝,這么一手制壺技藝,看著像是有名師指導過的,不同凡響哪!” 甄玉笑道:“我卻是失憶了,以前的事記不起來。只是瞧著你們制壺,總覺手里癢癢的,也想制一個?!?/br> 制壺師傅又觀看她所制的鐘鼓壺,夸道:“這么短的時間,狀元夫人捏出來的壺,壺面光滑,壺蓋嚴絲合縫,壺體大方端凝,確實像是跟過名師的?!?/br> 制壺師傅話音一落,倒有人接嘴道:“外間皆說狀元夫人奇才,這般隨手捏一個壺,也不輸一眾大家,名不虛傳呢!” 說話的,是姚玉樹。 姚玉樹既然幫九江王做著事,自然也知道九江王重用王正卿,現(xiàn)下王府諸大事,幾乎決于王正卿,王正卿前途不可限量。他雖脾氣不好,到底也有才具,且也服氣王正卿,眼見王正卿巡看窖礦,他自然也跟著,指指點點說幾句話。 白谷蘭跟在姚玉樹身后,見他奉承甄玉,幾乎咬碎了銀牙,自己夫婿不如人,已使自己在王正卿跟前低了一個頭,如今夫婿還厚著臉色奉承王正卿的夫人,叫自己顏面何存? 若不是陰差陽錯,今日站在王正卿身邊受人奉承的,便是自己了,怎么會是那個女人? 甄玉見著白谷蘭,雖沒印象,但先前已聽胡嬤嬤描述過王正卿送白谷蘭云霧茶,且兩人又有荷包之情諸事,免不了多看她幾眼,待見她不時瞥瞥自己,絲毫不掩飾不快的神色,也微微稱奇,這女子莫非還拎不清狀況? 甄石擠過來看甄玉所捏的鐘鼓壺,好半晌道:“ ,你連這手制壺手藝,也肖似玉郎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同出一師。想當年,家父還在的時候,曾笑說,若是玉郎不肯讀書,當個制壺大師一樣能興起家業(yè),可惜他……” 王正卿見甄石傷感,便插嘴岔開話,一時又笑問甄玉可累了渴了。 甄石這才回過神,向王正卿道:“這處也沒什么好茶,又亂亂的,不好招呼你們。三郎不若帶了 到金沙庵去吃吃素菜,吃完才回城?!?/br> 姚玉樹聽他們說話,便道:“我們卻是來金沙庵吃素菜的,已打過招呼了,度著也備下了。若不嫌,不若大家一道吃罷!” 王正卿待要婉拒,卻聽甄玉已快嘴答道:“好呀,就一道上金沙庵罷!說起來,金沙庵后面那口井,井水卻清洌,泡茶喝最好了?!?/br> “那處近著泉眼,井水自也甘甜?!蓖跽湟娬缬翊饝τ駱渌麄円坏郎辖鹕斥?,便不好拂她的面子,一時只得應和。 稍遲些,一行四人便上了金沙庵。庵主見他們來了,忙忙迎出來,行禮請安,又催人上茶,準備開席。 這一頓素菜,只有甄玉吃得歡,其余三人,卻是食不知味。 姚玉樹是想著自己年歲和王正卿差不多,人家已是風光無限,自己卻還在掙扎,因而食不知味。 王正卿卻是面對白谷蘭,再時不時接到她有意無意的眼神,有些心神不屬,只胡亂吃了半碗飯便擱了筷子。 白谷蘭對著王正卿,既怨且惱,又雜著舍棄不下的舊情,如何吃得下? 飯畢,庵主又領人奉上茶來,笑說庵后幾株花開得正好,可要賞賞花消消食? 甄玉在此住過一段時間,對此地倒有感情,一聽花開了,便笑道:“我去瞧瞧!”說著領了兩個丫頭過去了。 姚玉樹看白谷蘭一眼道:“你陪著狀元夫人賞賞花罷!”他是希望白谷蘭多親近甄玉,借此拉近兩家關系的,可是見著白谷蘭一副清傲樣子,又不禁暗暗生氣,以為你是誰呢?人家安慧公主和唐妙丹郡主,見了狀元夫人也沒有作出這副樣子來,你倒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腦子進水了。 白谷蘭雖想在王正卿跟前裝矜持,可到底不敢違姚玉樹的話,聞言只得起身,跟在甄玉身后過去了。 王正卿卻不放心白谷蘭和甄玉單獨相處,一時笑道:“這處庵堂的花開得極好的,我也想觀賞一番呢,一道過去罷!”說著起身。 姚玉樹本想和王正卿單獨說說話,見他也要賞花,只得跟隨。 一行四人繞著幾株花轉了兩圈,這才回轉靜室喝茶。 王正卿看看天也不早了,便準備回城,才要起身,一撩袍角,卻猛然發(fā)覺,系在玉魚子上的同心結不見了。這同心結可是甄玉送的,自己今兒出門,興沖沖系在玉魚子下面的,適才好像還在,怎么就不見了? 他不敢露出端倪,只推說要凈手,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姚玉樹也不好坐在靜室內(nèi),只示意白谷蘭陪著甄玉,因也再出去散散。 白谷蘭見王正卿突然起身走了,心下便有些意動,敷衍甄玉幾句,只說適才那幾株花兒開得好,想轉頭折一支帶回去插瓶。說著也起身走了。 白谷蘭出了靜室,找借口遣開兩個丫頭,自己往后山處走去。 同一時刻,王正卿卻是轉到后山那幾株花的花下,到處尋找,卻是沒找著同心結。他待要去喊尼姑來問問,又怕甄玉知曉,會惱了他。到時指不定說他不珍視同心結,才會致同心結掉落了。他可是清楚記得,甄榜眼前世時送過他一管筆,他不小心掉了,后來再問甄榜眼討要同樣的筆,再也討不到了。 王正卿正懊惱著,就聽得一個聲音幽幽怨怨喊道:“三郎!” 他抬頭一看,卻是白谷蘭,一時左右看看,見并沒有其它人,不由微微皺眉。 白谷蘭幽幽道:“怎么,不待見我了?” 若是以前見著白谷蘭,王正卿難免心緒波動,憶及從前,可是今兒見了,卻略略煩躁,只怕兩人單獨相處,讓甄玉看見了要誤會。 白谷蘭見王正卿不說話,便咬牙道:“既不想說話,又約我在此處見面作甚?” 王正卿一怔,有些摸不著頭腦,奇道:“我約了你?” 白谷蘭怨恨地看王正卿一眼,突然又心酸起來,從前設著法子相見,哪次不得歡喜雀躍?只如今偷偷摸摸,若被人知道了,則萬劫不復。 她從懷里摸出一對同心結,舉到王正卿跟前道:“你看我走在旁邊,故意遺下這個,掛在花枝,難道不是為了約我在此處相見?” 王正卿這才想起來,那時初識白谷蘭不久,在王府宴席間碰到,只苦心要約她說一句話,偏生人太多,無法得到機會。恰好眾人在園子里賞花,他經(jīng)過白谷蘭身邊時,縛在扇子尾的繐子便掛到花枝上,待白谷蘭看過來,他只微微一笑,白谷蘭便領會了。不多久,眾人散開了,白谷蘭繞回原處,果見王正卿已等在那兒,兩人這才說上話。 往事歷歷,王正卿也不能盡數(shù)忘記,只他卻不想白谷蘭再陷在往事中,因道:“這同心結,是 編了送我的,適才只是不小心掉落了,并無其它?!?/br> 白谷蘭適才揀了同心結,既怨且喜,怨者,如今兩人各有婚配,且今日姚玉樹就在身邊,王正卿約她見面,若被人看見,要置她于何地?喜者,王正卿畢竟忘不了她,這么一個時候,還掛念她,冒險想要單獨見面說話。這會聽著王正卿的話,猶如冬天被淋了一盆冰水,從頭寒到腳,手一縮,把同心結丟在地下,用腳狠狠碾壓,眼淚早出來了,哭道:“叫你欺負我!” “蘭娘,蘭娘,別這樣!”王正卿又不能從白谷蘭腳底下?lián)屇菍ν慕Y,又不能這樣棄了白谷蘭就走,一時急道:“有話好好說?!?/br> “說什么,說什么?”白谷蘭足尖一碾,把同心結碾進泥土里,猶自不解恨,嚷道:“還有什么好說的?” “蘭娘,你我已各自婚配,玉樹也有才能,和你家世相當,你便和他好好過日子罷,何必記著以前?”王正卿無奈,只四處看了看,深怕白谷蘭的哭聲引了人過來。 白谷蘭不答王正卿的話,蹲□子從土里拎起同心結,狠狠道:“我要燒了它?!?/br> 王正卿暗暗叫苦,哄道:“這個不值什么,你燒它也不能改變什么,丟了罷!” 這會兒,甄玉已繞到后山,聽得說話聲,腳步快起來,只幾步,就轉出花樹,正好看見白谷蘭滴著眼淚,手里拎著一對臟兮兮的同心結,在嚷著要燒掉,而王正卿,在哄她丟掉同心結。 ☆、55 “三郎,你欺負人家白娘子了?看她哭得這樣一臉丑相。”甄玉蹦出來后,未待王正卿反應,直接走到白谷蘭跟前,側頭看著她手里的同心結,倒抽一口冷氣,回頭問王正卿道:“白娘子手里拎著這個東西,是我編給你的同心結么?” 王正卿看見甄玉蹦出來,已是暗道糟了,又怕嚷嚷開了,自己和白谷蘭那點舊事會遮不住,只一時之間,又無法分辯解釋,因一把上前,拉了甄玉道:“ ,白娘子不知道哭什么,咱們還是回去,讓她夫婿來哄著罷!” 白谷蘭見甄玉出現(xiàn),本來一驚,待聽得她說自己哭得一臉丑相,又忙止了哭,只是手里的東西,扔也不是,拿著也不是,這會聽得王正卿的話,滿腔委屈涌上胸間,眼淚又滴了下來,一時狠狠瞪著王正卿。 甄玉看看他們兩人,又看看白谷蘭手中的同心結,一把甩開王正卿的手,冷下臉道:“這個同心結雖然臟成這樣,但畢竟是我編了一晚的成果,我怎會認不出來?現(xiàn)你讓這個女人把同心結糟塌成這樣,又哄著我說什么不知道她哭什么?當我小孩子?” 王正卿又伸手去捂甄玉的嘴,著急道:“卻是我不小心掉了同心結,白娘子揀著了,后面的情況太復雜,且回去了,我慢慢解釋給你聽?!闭f著又要拖甄玉走人。 現(xiàn)時這樣,若鬧下去,叫姚玉樹看見了,更是解釋不清。 白谷蘭見王正卿一副怕甄玉生疑的模樣,根本不顧及她,雖則也怕姚玉樹這個時候過來瞧見了,到底還是尖叫道:“王正卿,你就這樣欺負人么?” 甄玉再次拍開王正卿的手,和他互扭著手腕,問道:“你究竟欺負白娘子了沒有?” “沒有?!蓖跽鋽蒯斀罔F道。 甄玉一下轉過頭看著白谷蘭道:“白娘子,你說我家三郎欺負你,人證物證呢?可不要信口誣蔑別人。這樣子傳出去,叫我家三郎如何做人?而且吧,你又老又丑又矯情又愛哭,我家三郎是瞎了眼睛,才會無端端想‘欺負’你。” 白谷蘭一聽,哭得更兇了,可論嘴皮子,她明顯不是甄玉的對手,一時只看向王正卿,三郎,你就任這個兇婆娘欺負我么? 甄玉見他們還在打眼皮官司,牽扯不清的,也不耐煩了,狠狠一推王正卿,自己朝白谷蘭走去,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同心結,回身走向王正卿,把同心結 他懷中,拉了他就走。 王正卿慚愧之余,松了口氣。 待回到靜室,兩人也不等姚玉樹了,只跟一個小尼姑說道有急事要先回去,讓她轉頭跟姚玉樹說一聲,一時收拾一番,一行人馬就下了山。 一路無話?;氐礁?,甄玉自己回房,理也不理王正卿。 王正卿急得撓心,只把同心結交給胡嬤嬤,囑她幫著洗一洗,看看能不能恢復原樣,一時又進房要哄甄玉。 甄玉見他進來了,一個杯子朝他門面就擲了過去。 王正卿眼明手快,一手抄住杯子,陪笑道:“你聽我解釋?!?/br> “解釋個屁!說你們沒有jian.情,我都不信了?!闭缬駳夂吆撸案镆棠镆灿?,漂亮丫頭也有,你搞別人的妻室作什么?傳出去還有臉了?” 不是普通女子,這些花花腸子哄人的話,跟她說了,她過后一想,自知道是哄人的,只怕更生氣,最好的法子就是實話實說了。王正卿想得一想,坐到甄玉跟前道:“不錯,我跟白谷蘭之間,確實曾經(jīng)兩心相悅過,但那是過去了?!?/br> “還真有故事?。 闭缬褡松碜?,示意王正卿往下說,敢說一句假話試試,叫你知道老子的厲害。 王正卿定定神,便把自己跟白谷蘭的過往簡略說了,又道:“只是跟你成親后,我跟她之間便沒有什么聯(lián)系,只那回在王府見了幾次面,也沒有動什么心思,只勸她好好跟夫婿過日子而已。至于這回,確實是不小心掉了同心結,叫她揀到了。” “哪這個呢?”甄玉回身去翻找東西,找出一個吉祥如意紋荷包丟在王正卿跟前,冷笑道:“你說你跟她斷了,為何還藏著她繡給你的荷包?” 王正卿揀起荷包一看,驚奇道:“你從哪兒得來的?” 甄玉看著他道:“你也知道,我失憶了嘛,哪兒記得這個荷包是從那兒揀來的。只我問過胡嬤嬤,胡嬤嬤說道這是白谷蘭送給你的。你不小心掉了,叫我揀著了,因收了起來?!?/br> 王正卿喃喃道:“我明明還給她了呀!”他說著,有些暗惱白谷蘭,突然不明白自己從前為何對白谷蘭一片癡心了。 甄玉突然站起來,找出一把剪刀遞給王正卿道:“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