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當(dāng)真?”王正卿一聽,哪兒顧得給他們打賞?早飛奔進(jìn)去,一路默念:啊哈,甄榜眼有喜了,她要給我生娃了!這下縱她恢復(fù)了記憶,也有娃縛著她,不怕她走掉的。 王正卿飛奔到甄玉房外,又急急緩下腳步,深怕嚇著甄玉,一時又撣衣裳,怕自己身有酒味薰了甄玉,只一徑傻笑,沒了往日的精明樣。 立夏隔著簾子見到王正卿飛奔而來,正有些瞠目結(jié)舌,待見王正卿猛然止了步子,不由失笑,回頭跟甄玉道:“三夫人,三爺來了,卻又在外頭撣衣裳,樣子古古怪怪的?!?/br> 甄玉這會坐在榻上,眾人根本不許她下地,聽得王正卿來了,也松口氣,三郎來了,自要遣開這些服侍的人,自己也能舒展一下手腳了。 一時王正卿進(jìn)房,先喊了甄玉一聲,嘴角蕩著笑,輕手輕腳挪過去,坐到甄玉跟前道:“有了?” “嗯,有了!”甄玉對上王正卿亮晶晶的雙眼,問道:“不是喝酒了么?眼睛怎么亮得這樣可怕?” 王正卿傻傻笑著,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一時只瞄甄玉的肚子,想像著以后娃兒是一個什么樣的,想像來想像去,便想像到甄元芳身上去了,嗯,應(yīng)該是像那個樣子的,玉雪可愛,逗人喜歡。 眾丫頭見他們夫妻相處說話,便悄悄退了下去。 甄玉見王正卿只顧看她的肚子,一時伸手拍了拍他的額頭道:“有什么好看的?” 王正卿嘿嘿笑道:“就是好看?!?/br> 兩人正在你看我,我看你,卻聽立夏在外稟道:“三爺,三夫人,老夫人過來了!” 話音一落,寧老夫人已領(lǐng)人走了進(jìn)來,喊婆子把湯擱到案上,笑向甄玉道:“玉娘今兒吃得少,現(xiàn)肚子里有一個,可不能餓著。這是照大夫吩咐熬的湯,喝一盅罷!” 甄玉忙謝過寧老夫人關(guān)懷,看著立夏端了湯過來,便就著立夏手里喝了起來。 寧老夫人又朝王正卿道:“玉娘有了,頭三個月宜靜養(yǎng)。你搬到書房中安歇吧!” 王正卿一怔道:“阿娘……”他想說他不會打擾甄玉,可是一對上寧老夫人的眼睛,馬上止了話。好容易玉娘有喜了,眾人自然是緊張的,哪兒容得他安歇在這兒?也罷,真想玉娘了,悄悄來幽會便成。 甄玉有喜的消息傳出去后,不上幾日,各府夫人皆來道喜,又笑著傳些育兒經(jīng)驗。 錢氏卻是笑道:“玉娘,上回咱們在觀音廟讓廟祝測字,廟祝給你測了一個梅字,說不日將有喜,那會你不信,說他糊弄人騙錢?,F(xiàn)下可信了罷?” 甄玉笑道:“說起來了,這事兒確實懸乎了。” 眼見甄玉有喜了,錢氏便也相信,自己也定然會如廟祝所說那樣,很快有喜,懷上兒子。一時和甄玉道:“上回廟祝也說我過了年可能會有喜呢,雖則這會還沒蹤影,可我卻是信的。我說,咱們到時結(jié)個娃娃親罷!” 甄玉笑道:“娃兒還沒下地呢,就結(jié)娃娃親?” 錢氏笑道:“上回咱們測字時,那廟??墒钦f了,道是梅花屬陰,你這胎便是一個女娃兒。我呢,則會生一個兒子。一男一女正好結(jié)對,咱們就指腹為婚吧!” 甄玉有些糊涂,那廟祝有說自己這胎是女娃么?當(dāng)時自己好像沒聽到呀!莫非是顧著和錢氏說話,漏聽了一句? 這里說笑,季氏也來了,一聽他們要結(jié)娃娃親,也嚷道:“若是女娃,便與我家二郎結(jié)親罷!我家二郎今年三歲,到時玉娘產(chǎn)下女兒來,兩娃兒相差四歲,正正好呢!” “喂,我先提親的好么?”錢氏抗議。 “你生下兒子再說吧!”季氏笑道:“哪有兒子還沒生,就要定下人家女兒的?” 我家女兒還沒生下來,就這么搶手?甄玉笑看錢氏和季氏爭論,心下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曾有念頭,若有女兒,就要把女兒許配給一個人的。究竟是想許配給誰呢?這念頭是什么時候有的呢? ☆、 70 待錢氏和季氏告辭后,甄玉正捕捉自己的記憶,卻有婆子報進(jìn)來,說是喬氏帶了兩個孩子過來了。 待見了甄元嘉,甄玉便有些恍然,好像是想過,若得了女兒,要把女兒許配給元嘉為妻的。 她這里一恍然,再看甄元嘉,便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愛的味道出來,直把甄元嘉看得不好意思了才作罷。 喬氏見甄玉看元嘉,卻是笑道:“我當(dāng)初懷了元嘉,見了別人的孩子,也愛瞪著看,心里計較著,若是自己生下孩子,是不是也這樣玉雪可愛?” 甄玉一時拉了甄元嘉到身邊坐著,問及他的學(xué)業(yè),聽得他有進(jìn)步,卻又極高興。不錯,將來也考個狀元郎當(dāng)當(dāng)。到那時,我家女兒便也是狀元夫人了。 喬氏見甄玉初初有喜,怕她累著,不敢打擾太久,略坐一坐便領(lǐng)了兩個孩子告辭了。 一時卻有章飛白來稟報道:“三夫人,田綰綰聽聞三王爺要到封地上,連夜跑出城,追隨三王爺去了?!?/br> 甄玉一聽道:“隨她去罷,也別追了。” 章飛白應(yīng)了,一時向甄玉道謝道:“三夫人上回讓周姨娘給屬下做衣裳,做的衣裳卻極是合身,周姨娘手巧呢!” 甄玉笑道:“你別謝我,衣裳是周姨娘做的,你見了她,只謝她便是。” 章飛白點(diǎn)頭道:“自要謝謝周姨娘的?!?/br> 這么一個時刻,王正卿正在九江王府中辦事,待聽得暗探的密報,卻是失聲道:“小道姑懷上了?” 暗探道:“屬下打探得清楚,那小道姑確實有喜了。” 王正卿倒吸一口冷氣,渾身發(fā)寒,待得暗探下去了,這才忙忙去見九江王。 九江王聽聞服侍唐習(xí)武的一個小道姑有喜,也震驚不已。 王正卿道:“就怕小道姑產(chǎn)下皇子來?;噬嫌辛四昙o(jì)的人,若得幼子,必然寵愛,到時局勢如何,便難以預(yù)料了。且皇上信道,又是在道觀中得子,若信了一些妄言,只怕要叫小道姑之子揀著一個天大的便宜?!?/br> 九江王踱步道:“小道姑有喜這事,須得稟報了皇后娘娘?!?/br> 皇后白氏聽得小道姑有喜的消息,也怕皇帝一時迷了心志,一旦小道姑產(chǎn)子,會轉(zhuǎn)而封了小道姑之子為太子。到那時,一切謀劃便化為流水。 皇后自有皇后的手段,到得三月份,便勸得皇帝下了決心,正式下旨封九江王為太子,著他全面接掌朝政和天下兵馬。 封太子的圣旨下來時,九江王府中忙亂了起來。王正卿也連日不得閑。 這么一天,甄玉卻是一直發(fā)脾氣,很不耐煩,在房中摔了一個碗。 胡嬤嬤等人百般安撫,又再請了大夫進(jìn)府診治,大夫只說無礙,讓好好養(yǎng)著,最后開了一副安胎藥便告辭了。 倒是府中有經(jīng)驗的嬤嬤認(rèn)為,若沒有大礙便不須服藥。 胡嬤嬤道:“可三夫人這段日子郁郁不歡,不知如何是好?” 那有經(jīng)驗的嬤嬤笑道:“有喜多是這樣的,喜怒無常,脾氣極壞,過些日子便好了?!?/br> 王正卿聽得甄玉心情不好,便請了宮中御醫(yī)來幫她把脈,御醫(yī)把完脈之后笑道:“卻是肝氣稍積,有些難以舒懷。料著是你們府中各人太過緊張,看得太緊,反使夫人不歡的?!?/br> 眾人一聽,可不是么?這陣日子差點(diǎn)把三夫人供起來了。她一走動,一眾人全勸著,讓她靜養(yǎng),她一看書,大家又怕她累了,再三勸少看些,反正,就是讓她躺著不要動,多吃多睡少想事情少動作。 一段日子下來,甄玉哪兒笑得出來? 送走御醫(yī),王正卿遣了房里的人,輕輕摸甄玉的頭道:“悶壞了么?” 甄玉抓住王正卿的手,放進(jìn)嘴里咬了一口,這才稍覺解氣,一面道:“都怪你!” 王正卿叫了一聲,一看手腕多了一個牙印,不由苦著臉道:“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 甄玉又嗷嗷叫了聲,一時作勢還要咬一口,嚇得王正卿縮手求饒,這才作罷。 王正卿見甄玉有喜后,反瘦了一些,只心疼道:“若不然,我搬回房里住,親自服侍你?” 甄玉哼一聲道:“你想搬,老夫人和府中的人定然會攔著。且你最近忙于政事,早出晚歸的,哪兒有空陪我?” 王正卿一想也是,一時安撫道:“待忙過這一陣便好了?!?/br> 甄玉搖搖頭道:“過了這一段,太子爺?shù)俏恢螅阒慌赂??!?/br> 王正卿笑道:“我也學(xué)了太子爺,把事情分派給下面的人去做,自己只決策,便能脫身出來了?!闭f著又跟甄玉商量道:“卻想給章飛白安排一個職位,又怕人說我以權(quán)謀私,你怎么看?” 甄玉半開玩笑道:“你做到這樣的地位,不就是想以權(quán)謀私時,能隨意謀么?” 王正卿一時笑了,“章飛白有才,我卻不能因為怕人說以權(quán)謀私,就雪藏了他。古人還說,舉賢不避親呢!” 兩人說著話,外間有人敲門,卻是周含巧端了湯進(jìn)來。 甄玉就著周含巧的手喝了湯,一時看看王正卿,又瞧一眼周含巧,便道:“周姨娘,三爺連日忙于朝政,卻是累壞了。你今晚過去服侍他罷!” 周含巧一聽,捧著湯的手顫了顫,只去偷眼看王正卿。沒錯,她先是王正卿的通房,接著抬為姨娘,但她還是處子之身哪! 那時王正卿初婚,娶甄玉娘進(jìn)門。甄玉娘卻是善妒之人,很快就把王正卿身邊四位通房叫到身邊問話,沒多久就發(fā)賣了三位,只剩下周含巧。甄玉娘為什么留下周含巧呢,原因不過是因為周含巧還沒正式侍候過王正卿,且表示會效忠她。 周含巧感慨,熬到現(xiàn)下,三夫人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要讓自己侍候三爺了。 王正卿聽著甄玉的話,臉色卻一沉,這就要把我推給姨娘了?將來恢復(fù)記憶后,還會準(zhǔn)我回房么?他心下不快,突然喝斥周含巧道:“還不出去?” 周含巧正竊喜,聽得這一聲喝,心下一沉,卻原來不是三夫人不讓我服侍三爺,而是三爺不要我服侍。她捧了湯藥,垂了頭退出去。 甄玉見狀,皺眉對王正卿道:“她是姨娘,讓她服侍你也屬正常,你喝斥她作什么?” 王正卿忍著氣道:“你看我不順眼了?” 哪兒跟哪兒?甄玉有些摸不清頭腦,不是說府中夫人懷孕了,就要給爺們安排通房和妾侍服侍,以示賢惠么?現(xiàn)下自己哪兒做錯了? 見甄玉一副茫然狀,王正卿嘆口氣道:“我只一心對你,別的女人不會碰的。” 甄玉有些感動,摸摸他手上的牙印,問道:“還痛么?”說著幫他吹了吹氣。 王正卿心情好轉(zhuǎn),挨著甄玉坐了,摸了摸她的肚子,順著摸到胸前,悄聲道:“變大了!” 甄玉主動偎進(jìn)王正卿懷中,湊上香唇。別的不行,親親摸摸總行罷? 他們這里纏綿,周含巧卻走到園子里的亭角上,看看四周無人,便坐在石凳上,把頭埋到膝上,低低哭泣起來。這么一哭,直哭了兩刻鐘也停不下來。 直到一個聲音遲疑著喊了一聲“周姨娘”,她才猛然止住哭,抬起淚眼看向來人。 章飛白見周含巧哭得雙眼全是紅的,一時站住腳步道:“周姨娘受了什么委屈呢?” 自打上次甄玉囑周含巧給章飛白做衣裳后,兩人卻是接觸了幾回。周含巧想著章飛白是王正卿身邊得用的人,自己討好一些沒錯,因不單幫他做了衣裳,還做了鞋子。 章飛白自小父母雙亡,是養(yǎng)在伯父家里長大的,一向也沒什么人關(guān)懷過他。那時節(jié)因田綰綰曾幫過他,他感懷在心,不顧田綰綰出身,幫了田綰綰一把。后來查清田綰綰跟三王爺有牽扯,才嚇出一身冷汗,再不敢隨便近著女子了。這么一段日子,他得了周含巧做的衣裳,卻對周含巧有了好感,因見周含巧在此偷哭,顧不得避忌,卻走來問一聲。 周含巧在王家這些時候,作低伏小,何曾有人問過她受了什么委屈?因一聽章飛白的話,眼淚更是撲簌簌掉落下來。 章飛白想了想,也略猜測出來一些,問道:“是三夫人罵你了么?” 周含巧搖頭不答,禁不住章飛白再三追問,一時哭道:“是三爺。三爺不要我服侍。我雖是姨娘,卻從來沒有服侍過三爺?!?/br> 章飛白聽明白了周含巧的話,不由訝然,周姨娘還沒服侍過三爺?那她…… 周含巧含淚道:“這一輩子,我是沒指靠了?!?/br> 章飛白一聽道:“三爺現(xiàn)下一心撲在三夫人身上,且政事繁忙,自然顧不得你,只你畢竟是他的姨娘,他總會知道你的好?!?/br> 周含巧搖搖頭道:“不可能的,三爺不可能喜歡我的?!?/br> 章飛白勸道:“真要這樣,你不若跟三夫人說一聲,讓她放你回家也罷!到那時,自可以由你父母幫你擇一個良人出嫁。也不負(fù)活了一世?!?/br> 周含巧道:“我何嘗不是這樣想?可我父母早就亡故了,雖有兄嫂,只怕他們還嫌我呢,哪兒會接我回去?” 聽得她這樣說,章飛白便無話了。 倒是周含巧訴說了一通,郁氣稍消,站起來道:“謝謝章師爺聽奴家訴苦?!闭f著福一福,起身去了。 章飛白看著周含巧的背影,一時扯扯身上衣裳,再看看腳上穿的鞋子,有些悵然,這樣好的女子,怎么就被委屈成這樣了呢? ☆、71 景泰五年七月,一份詳盡的密報遞到唐習(xí)武跟前,唐習(xí)武看完,對京城各人的動態(tài)了如指掌,一時踱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