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沈千染進了申氏的寢房時,彩云正靠在申氏的床榻邊打盹,或許是太困了,連有人進來也不知道。 水玉上前拍了她幾下,彩云驚了一下,也沒看清眼前是誰,嘴里已叨念開,“二姨娘,二姨娘,奴婢來了,來了……” “彩云,你退下!”水玉拉了她一把。 彩云這才看清是沈千染,忙福身后退下。 水玉上前勾起帳簾,掩了嘴偷笑一下,退了下去。 看到申氏時,沈千染一直想忍住的表情,還是崩不住笑了出來。申氏的一條腿被高高地吊著,胸口處五花大綁被夾板固定,臉上到處是擦傷,眼睛紅腫得象核桃,頭發(fā)又臟又亂,估計昨天抬回時大夫交代過暫時先不要移動。 “你來干什么?”申茹本就睡得不安穩(wěn),剛彩云的聲音已經驚了她,這時又聽到沈千染的笑聲,整個人清楚了過來。她有氣無力呻吟著,唯有一雙眼睛帶著狠勁瞪著沈千染。 “來看二姨娘呀!”沈千染收起笑,眼里冷得可以榨出碎冰,“昨夜里因為擔心姨娘,我一夜沒睡好覺,所以今天一起來,還沒給祖母請安,就先來看姨娘的傷情?!彼粗耆愕哪樎貪q出紅色。 “你這丑八怪!”申氏狠狠地舔了舔唇角刮破的傷口,如今誰也沒有必要演戲,痛痛快快地各自撕下臉。 “我是丑八怪,你女兒是瘋子!”沈千染氣定神閑地回了一句,接著一本正經地告訴申茹,“一個瘋子,獨自關在農莊里頭,天寒地凍的,這不馬上要過年了,也不知道祖母會不會接她回來!” “這個用不著你……假惺惺!”申氏牙齒咬得“咯吱咯吱”地響,她轉過首,她怕再看沈千染一眼,她就忍不住會瘋狂大叫,可她現在連喘氣都會疼。 沈千染側著頭,伸出手硬扳過申氏的下頜,逼著她轉頭面對自已,“我一直在想,趁這要過年這當口,去求祖母開恩,把你那瘋女兒給接回來暫住幾天,請個大夫看一看,要是把瘋病給治好了,祖母或許就同意把你瘋女兒留了下來。申姨娘,你說是么?” “你會有那個好心,雪兒的事不全是你搞出來的?你小小年紀這么毒辣,一定會遭報應,到時,你一定會比千雪慘百倍千倍?!鄙钪氐奶弁?,從胸口開始,流過血管,從脈絡,延傳的四肢百骸,這種疼比骨折疼痛百倍。女兒是她的命,她做這么多不僅沒保住女兒,反而是害了她。如今自已這模樣,怎么還能去救女兒, 沈千染好象沒聽到申氏的話,看著她,眼睛全是興災樂禍,“可是,你那瘋女兒命不好。別說過年祖母不會接她回來,就是你女兒瘋病好了,祖母也不會讓她回來。所以,我想她還是接著瘋好,要是清醒了,卻發(fā)現自已要老死在那山溝溝,那不是比瘋了還慘?” 沈千染左一句瘋,右一句瘋,直把申氏氣得緊緊糾住被褥,連聲音都擠成一團。 “為……什么?”申氏明知沈千染是來慪自已的心,但事關女兒,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問。 沈千染驚訝,“二姨娘,你不知道?爹要納平妻了” “什么?”強烈的震驚讓她忘記傷口,整個身軀躬了起來,卻馬上被急遽的疼痛拉了回去,驟然被撕扯的疼痛讓申氏一口氣差點憋不過來,她明知沈千染告訴她是不懷好意,但她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發(fā)生什么事。 “申姨娘,我真的很同情你,你奮斗了這么多年,把一個好好的女兒賠了不算,自已又變成了半殘廢??蛇@新人一進來,就是平妻。申姨娘,你應該去燒高香問問你家祖宗,是不是你上輩子缺德事做太多,這輩子報應來了?哦,對了!”沈千染眨著眼,“大夫說你的腰傷的不是地方,以后就是好了,也挺不直,看到誰都得彎著腰說話,你就是個天生的姨娘命!” “誰?”申氏呻吟的聲音開始變調、扭曲,“誰要進沈家?” “是當今圣上的親meimei,瑞安公主!申姨娘,你可得好好燒香了,希望她這把年紀還能生養(yǎng),能給沈家添點丁,要不然皇宮里來的女人,最喜歡玩的把戲就是把別人的兒子搶來給自已當兒子。畢竟你的星兒還小,調教幾年,準是樂呵呵得認她為親娘!”瑞安公主沒有兒子,但有兩個女兒。在沈千染重生前,雖與瑞安公主從未曾有過交集,但瑞安公主的小女兒鐘亞楠就是彼時當眾嘲笑她傷風敗俗的少女之一。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申氏喃喃自語,“明明說好了……”申氏猛地噤口。 “說好了什么?”沈千染語鋒驀然一變,臉上早已無方才的譏笑,“是不是說好了,除掉了我和母親,你就能被扶正,做沈家的嫡妻了?” 她早上聽到幾個下人在悄悄議論馬上要新進門的瑞安公主,陳媽無意中透露,當初沈越山高中狀元時,瑞安公主一眼就瞧中了。她獨自找陳媽談話,常媽到底是下人,當年的事也隔了二十年,沈千染問不出具體什么。 可也隱隱讓她覺得瑞安突然進沈家的門不尋常。申氏背后的人究竟是誰。為什么這么湊巧?她剛剛整跨申氏,瑞安公主就進了門? 申氏閉上嘴,明顯表示不愿意繼續(xù)這個話題。 “申茹,如今你半吊子命掛在這,我就實話告訴你,你那寶貝女兒如今正在農莊,那里天高皇帝遠,要是來幾個打家劫舍的賊子傷了千雪,那可是誰也救不過來的事?!鄙蚯疽恢皇滞蝗痪o緊抓住申氏的手臂,她的臉上帶著殘忍地笑意,說話間,手中竟有尖刺般地東西慢慢刺進申氏的手臂中,“或許,我會讓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覺,甚至連傷口都找不到!”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放手……”申氏痛得尖聲慘叫,竭盡全力掙扎,可越掙扎越痛,痛到揪心,像是被無數細小的倒鉤扯住血rou,然后連著血、連著rou拉扯著。 “叫死也沒人應!”沈千染眼里流露著全是慢慢欣賞的殘酷。 漸漸地將整個針沒入申氏的手臂中,“這種針叫奪魂針,是江湖中的人才有的。一根就值十兩黃金。它進入人體,從體膚上看不出任何的傷,可這種針的針體都帶有細細的倒刺,在你的身體里,只要你一動,它會象只魚兒一樣亂鉆,游到哪痛到哪。申茹,你說,我要在你瘋女兒身上扎上一百針或一千針,你的瘋女兒會不會給痛死……”申氏重傷,原本養(yǎng)個一年半裁還可以下地行走,可中了這樣針,一生都要躺在床上。 “千雪也……是老夫人的親孫女,我要去告訴……。老夫人,老夫人……肯定不會輕易饒你!”她疼得五臟內腹都在抽蓄,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一針已讓她生不如生,百針,她連想也不敢想! “申茹,你算老幾?一個殘廢!在老夫人眼里,沈家的利益永遠高于子孫的性命,何況是一個廢棄的庶女?”沈千染又取出一針,在申氏面前銀光閃閃地晃著。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她顫著聲,怕了,真的怕了,以前連只螞蟻也不敢踩的人,今天竟把這么陰損的東西親手扎進她的身體。她堅信珈蘭寺回來后的沈千染絕對是魔鬼附身。 “你把背后指使你害我和我娘親的人說出來,我可以保證,千雪在農莊里平平安安,能吃能睡,要是你說半個字的謊,我就把你女兒扎成馬蜂窩!”沈千染的眼睛犀利無比地盯著她,看著申氏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變得脆弱。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她讓我喚她”銀姑“,是四十多歲的婦人,每回我們都是在外頭見面。藥也是那時候她給我,教我怎么使用?!?/br> “在外面?哪個地方?銀姑是誰?你們又是如何聯絡?” “在綠林小居的三樓包廂,每次都是琴兒在聯絡,琴兒死后,我就和她中斷了聯系了。” “你什么都不知,你就敢放膽下藥?申茹,別把自已說成白癡,我聽了都想笑?!?/br> “之前我確實也不敢,只是她說,如果事成,她會幫我成為沈家的女主人。我當時也不信,后來,她輕而易舉地幫我辦成一件事。加上琴兒很聽她的話,我就信了,她真有這能力?!?/br> “她幫你做了什么?” “當時,老爺和三姨太的事鬧得很兇,三姨太娘家勢大,家里人心惶惶,都擔心老爺官位保不住,我就試著一提,讓她把這事盡快了了。結果第二天,三姨太家里真的就不追究了?!?/br> “那人長什么樣?”看來申氏所言非虛,珍妃確實有這能力。 “看上去很嚴厲的模樣,說話時就是命令的口氣。左眉下有一顆蘭痣,好象還是左撇子?!钡酱藭r,申氏知道沒人能幫得了自已,所有的希望只能寄在沈千染身上,只要自已好好配合,或許女兒和她都能少吃點苦。她極力地回憶,“有一次,她好象說漏了嘴,說……” “說什么?”沈千染眉宇間集起一股暴戾之氣,令申氏不敢再看。 “說這差事辦得好,她回去跟娘娘什么的,我當時驚了,只當沒聽到,后來,接觸多了,從她支言片語中,可以聽得到,她背后的主子是一個宮里的娘娘,好象地位還很高?!鄙晔闲捏@rou跳地把心里的隱秘說出來,額際已要浮了一層汗。 去年,她曾試探過銀姑,自已的女兒已近及笄,可惜是庶出的身份。銀姑瞅她一眼,笑她小家子氣,說若是主子滿意,別說是庶出的女兒,就是賤奴出生的,也只要憑主子一句話就能過上半生的富貴。 如今事情辦砸了,她又為了保命,把銀姑給招了出來,她不知道沈千染有什么手段,但一想將來要是那個“主子”知道了她的背叛,將會有什么下場?她越想越怕,她看著沈千染的眼神開始閃躲,極度后悔,不應該給沈千染幾句話危逼就全盤招供。 沈千染但看申氏現在的模樣,不象是在撒謊。 從宮中回來后,她一直在思考珍妃借八公主殺她的事,原僅以為,是珍妃是為三皇子打算,借此打壓七皇子。現在想,珍妃更可能目標就在自已身上。 她與珍妃素未相識,怎么可能珍妃左一句罵她“丑丫頭”,右一句罵她“賤丫頭”? 申氏身上的種種疑點,以及沈老夫人為何縱容申氏,都與珍妃有關!果然如此! ------題外話------ 4000字奉上,相當于兩更哦~月會盡量加快節(jié)奏! 介紹好友待月相依的好文《王妃不在家》 古靈精怪,擅長發(fā)明制作各類武器的她穿到了傳聞奇丑無比相府三小姐身上,嫁給了修羅王爺封天漠,連堂都沒拜,面都沒見就給扔到了偏院里。 不待見她?沒關系,她自己溜出王府玩得風生水起。制作神兵利器?那是她的拿手絕活。創(chuàng)立神兵閣,日進斗金。 一不小心,她成了各國勢力,武林各派想要拉攏的神匠“鬼手”。 066母女交心 更新時間:20121125 0:13:24 本章字數:3259 沈千染從申氏苑里出來,寒風吹過庭院,光禿禿的丫枝上的積雪紛紛揚揚落下。沈千染邊走邊輕嘆,這一場原數于內宅婦人之間角力,隨著宮庭勢力的介入,前路更加黑暗。 但無論多難,她永遠不會去屈服、妥協(xié)或是后退。 到東院門口,見常媽正支使著婆子清理殘余的血跡,心一沉,劈口問道,“出了什么事?這是誰的血?” 常媽見是沈千染,忙上前扶了一把,安慰道,“二小姐莫驚,這是雞血,方才四姨娘嘴里沒個干凈在這里胡說八道,老奴忍不過,就潑了她一頭雞血。” “她胡說些了什么?” “四姨娘一大早就在這扯著嗓子叫……蘭郡王府派人來沈府退婚!還派管家來收拾申表小姐的行囊。四姨娘唯恐小姐不知道這事,一大早跑來嚷著!”常媽越說越氣,罵了句:“造孽的戲子,唯恐天下不亂!” 沈千染不語,一貫清冷的眼里,有笑意濺出來。 常媽一邊陪沈千染往里邊走,一邊說著方才的情況。 “老奴是實在忍不下,才潑了雞血。剛好二太太房的七公子放了學堂經過這里,一時沒認出被潑了滿頭雞血的四姨娘,用彈弓射了兩手,剛好打到面門,可能流了些血。四姨娘這會可能會鬧到二太太那,老奴讓水月跟過去向二太太解釋一下。就怕到時鬧到老夫人那里。”四姨娘到底是半個主子,被她一個奴才潑了雞血,真要鬧大,寧常安肯定會落一個教管下人不嚴的罪名。 “沒什么事,潑了就潑了,是她碎嘴在先,一會就算鬧到祖母那,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她不敢!”沈千染不以為意,這時候的老夫人最怕觸霉頭,只怕十天半月都不會見被潑了雞血的四姨娘。走到內堂里,沈千染駐了足道,“常媽你忙吧,我自已進去就行!” “好,老奴去看著火候,廚房里正熬著雞湯?!背尠蚕滦膩?,笑咪咪地走了。 寧常的寢房是在二樓,沈千染輕輕推開母親的房間門,從陽光明媚的外面乍然進入寧常安昏暗的房里。沈千染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寧常安的寢房分內外兩間,里面供休息,用膳時在外間,中間用珠簾隔開。四周的窗子全部選用厚重褐色的窗簾,所以既使在白天,寧常安的寢房也要點著燈才能看得清。 順手掩上門。走到珠簾旁,兩指輕輕挑開,看到寧常安并沒有象往常一樣呆在床榻上,而是穿了件平常的青色加厚的冬衣長襖坐在妝臺前,臉上沒有蒙上面紗,對著鏡子梳理著她那頭灰白的長發(fā)。 菱花鏡里,不過三十多歲的母親,看上去比祖母還要憔悴。沈千染道不出心中的滋味,內心的酸楚化作一股強勁的力道,一直涌到鼻端,嗆得她鼻梁刺痛,雙眼模糊。 寧常安并不知道女兒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她房間的地板輔了厚厚的地毯,人走過時,是悄無聲息的。 只到無意側頭,方看到沈千染,忙擱下了梳子,一臉平靜地揚手把女兒喚到身邊,撫了撫沈千染蒼黃的小臉,細聲細氣道,“娘正想去你那看看,正巧你就過來了。” 寧常安已整整六年沒有出過房門,這一次為了她,也沉不住氣了。 沈千染摟住母親的腰,將小臉埋進寧常安懷里,鼻息間充盈的全是藥香,她呢喃一聲,“娘——” 寧常安溫暖的手心輕輕呵護著女兒有些冰冷的小臉,她的聲音模糊柔軟,“一晃小染兒都這么大了,明年及笄就成大姑娘了。” “嗯……”沈千染感受著母親手心里的暖意,鼻梁酸楚,輕輕道,“娘,過了年,女兒要去舅舅那,娘自已保重。別替女兒擔心,女兒已經大了,可以擔待一些事?!?/br> “還有——”她微微吸了一下鼻子,用最平靜地聲音道,“女兒知道娘的擔心!可是,女兒與蘭郡王的這樁婚事女兒實在不愿意。娘您也知道,蘭郡王耳根軟,又沒主見,聽風就是雨。府里的姬妾又多,女兒若嫁過去,有何幸??裳??” 寧常安雙手捧起女兒的小臉,那一笑,琉璃色的眸光微微閃爍,那一剎,蓋住了所有的黯淡,容顏變得璀燦芳華,“染兒,看來你真是長大了,想法和以前也不同。其實,娘一直擔心你這樁婚事,可這是先帝賜下的,你以前也極滿意。娘也不好說什么。今日聽到蘭郡王府退了婚,娘還擔心你不高興,這下娘就放心?!?/br> “娘,你不介意?”沈千染驚奇地發(fā)現,其實她一點也不了解寧氏。 “介意什么?”寧常安失笑,“娘寧愿你嫁一個布衣小販,只要夫妻恩愛,不納小妾,就算一生粗茶淡飯,也比在蘭郡王府強?!?/br> “娘,您真好!”她將頭重埋在母親的懷中,汲取著母親身體傳來的溫暖。 她突然感覺非常安心,好像一個在黑夜中長途跋涉的旅行者,總以為自己習慣了獨自行走、習慣了黑暗,卻在不經意間遇到一盞燈,一個引路人。 “染兒,用過膳了?” “沒,想和母親一塊吃?!?/br> 寧常安輕輕捏了女兒的小臉,笑道,“染兒,等你十六歲了,娘一定親自為你挑一門好親事?!痹侔緝赡?,她就能夠為女兒求到解藥,到時,他們一家四口遠離京城,什么苦難也盡了。 寧常安吩咐常媽傳膳。 很快,水月端上一道冬筍,醬白菜,還有幾道是葷類??戳司陀形缚?。沈千染先為母親添了一碗飯,再為自已添了一碗。 這時常媽笑盈盈地端上兩碗雞湯,“本來想過年殺了??磥斫裉旄?,給二小姐也補補身子?!?/br> “看起來很好吃喲!好久沒喝到常媽的煲的湯?!鄙蚯鞠沧套痰嘏跗鹜肼劻艘幌?,帶著參味的香氣直沖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