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結(jié)束了？”林佳儀聽見自己的聲音，依舊是十分平靜。

    她在商場里摸爬滾打，下意識就隱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緒，即使此刻心中翻覆的波濤讓她自己震驚到，也沒有在臉上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

    左昊抿唇，半晌，吐出兩個字“我們?！?/br>
    走廊里回蕩著他的聲響，似乎有回音在長廊上四處翻滾，穿進(jìn)她的心底。

    左昊轉(zhuǎn)身，朝著病房走去，腳步放慢了些許，突然停了下來，“看來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愿。這樣也好，在小門牙習(xí)慣你之前離開，在……我習(xí)慣之前離開，對雙方都有好處。”

    門開了，身影消失。

    林佳儀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冷風(fēng)朝著她猛撲過來，她才晃了晃，差點(diǎn)倒在地上。

    胃部的痙攣開始嚴(yán)重起來，剛才左昊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她還沒有完全消化。

    結(jié)束的意思……是分手了。

    如果這事情放在一個月之前，她或許會覺得開心。當(dāng)時她一門心思想的就是解除關(guān)系，但為什么現(xiàn)在想到這兩個字，滿腦子都是和左昊以及小門牙嬉笑的畫面？

    她伸手捂了捂自己空洞的胸口，真切地感受到有什么東西穿堂而過了。

    不應(yīng)該啊……為什么這么痛？比當(dāng)初和蔣文央分手的時候還要疼上幾分……她也不算后知后覺的人，但是這一次，她好像真的到現(xiàn)在才明白，左昊和小門牙在她心里的地位好像遠(yuǎn)遠(yuǎn)超出她自己的預(yù)估。

    林佳儀轉(zhuǎn)頭看向病房。

    左昊已經(jīng)重新坐了下來，沒有轉(zhuǎn)身，背對著門的方向，還是剛才那個沉默的姿勢，卻沒有那樣清晰和深刻的怒意了。

    她抿唇猶豫了片刻，轉(zhuǎn)身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了。

    決定了。她要等。

    等左昊差不多氣消了，等著小門牙醒過來，這一句解釋沒有說出口，她會難受好一陣子。還有小門牙……對小門牙，她還欠一個道歉。

    手機(jī)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林佳儀低頭一看，是蔡陽的電話。今天是產(chǎn)品研發(fā)的最后一道工序，所以眾人才加班到現(xiàn)在沒有回去。

    “喂?！彼＞氲亟恿似饋?，這才意識到自己嗓音的變化，幾乎已經(jīng)沙啞了，聽起來像被什么東西燒過了一般。

    “林姐，你在公司附近嗎？”蔡陽氣喘吁吁地道。

    “不在，怎么了？”

    “產(chǎn)品已經(jīng)徹底搞定了，這一次是針對敏感肌，將之前容易過敏的幾個原材料都替換成了更溫和的，我正好是敏感肌，今晚回去試試看?！?/br>
    林佳儀的手指一攥，視線轉(zhuǎn)向了醫(yī)院，咬了咬牙。

    又是這個節(jié)骨眼……現(xiàn)在是不是什么東西都要和她作對？

    “林姐？”蔡陽道“你不過來嗎？大家都樂瘋了，都準(zhǔn)備過去拿呢?！?/br>
    林佳儀深吸了口氣，站起身來，站在玻璃窗的門口看著左昊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么，在病房里清冷的燈光照射下，她只覺得這個男人的背影被生生添上了幾分凄涼，看起來格外讓人心疼。

    算了，她到底在想什么……左昊不是這樣的人。

    林佳儀一咬牙，開口道“等我二十分鐘?！彪S后掛斷電話，最后看了小門牙幾眼，轉(zhuǎn)身離開。

    回來再解釋吧，現(xiàn)在的左昊也不可能聽進(jìn)她的話。

    腳步聲轉(zhuǎn)向了電梯，漸漸消失在走廊。

    病房內(nèi)。

    左昊突然站起身來，大步邁向了病房門口，將門一拉，視線朝著門外一掃。

    空無一人。

    剛才還站著人的位置只留下了一片空白，清冷的燈光照著，更顯得疏離感十足。

    他皺了皺眉頭，重新將門關(guān)上了。

    夜晚對于林佳儀來說，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這樣漫長了，但這一次她要思考的東西遠(yuǎn)比之前的多。

    她拿了產(chǎn)品，無法融入到所有員工的快樂之中，默默開車離開，再到醫(yī)院的時候被通知打完點(diǎn)滴之后，小門牙已經(jīng)被帶回家了，開車到了左昊家門口，手里雖然還捏著鑰匙，但是已經(jīng)失去了進(jìn)入那扇門的資格。

    車上放著音樂，林佳儀轉(zhuǎn)頭看著樓上的燈光。

    這個時間點(diǎn)，他也醒著。夜燈通常都是她在給小門牙讀書的時候會開著，小門牙一天要聽一個故事，稍稍停下來就會開始吵鬧不停，所以她漸漸也養(yǎng)成了給小門牙講故事的習(xí)慣。

    不知道此刻小門牙有沒有醒過來，還難受嗎，是不是嗚嗚叫疼，到處找她了……

    林佳儀深深吸了口氣，靠上了自己的座位椅背，五分鐘后，驅(qū)車離開。

    左昊家。

    左昊坐在床邊，燈光散發(fā)著幽光，手里拿著一本故事書，靜靜注視著小門牙的臉。

    很久之后，視線里的小臉突然動了動，先是睫毛，隨后是嘴巴。

    “爹地？”小門牙輕輕叫了一句，有些迷糊。

    左昊眉眼一動，立刻傾身走了過去“醒了？”他的語氣輕柔，放下心來。

    “媽咪呢？”小門牙的第二句，果然就和林佳儀有關(guān)。

    左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餓不餓？給你做吃的?！?/br>
    小門牙嘟著嘴仔細(xì)思考了半晌，又問了一句“媽咪呢？”

    左昊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回答了“她今天沒有回來。”

    “為什么不回來呀？”小門牙的眼睛瞬間紅了，嘴巴一撅，“我是不是生病了？都打針了，媽咪怎么不來看看我……”

    左昊沉默地看著小門牙，耐心地等著她哭完，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

    “小門牙，媽咪不可能永遠(yuǎn)陪在你身邊，你現(xiàn)在是大孩子，要學(xué)會自己一個人?！?/br>
    小門牙扭動著身子，哭得更厲害了“不要不要不要……我一直都是……一直都是一個人呀……”

    左昊伸手將她抱了起來，眉頭緊緊蹙著，仿佛裝了一個世界的憂愁，她每哭一下，都砸在他的心頭。

    “我要媽咪，媽咪什么時候回來……”

    “我想媽咪了……”

    “為什么媽咪不回來？還要工作嗎？”

    左昊只是不停地拍著她的背，輕柔的力度恰好，但也在溫柔中帶著一絲狠意。只要問到有關(guān)于林佳儀的任何事情，他都是閉口不談。他可以給小門牙所有溫柔和愛，但是不能給的，他無法承諾。

    “小門牙，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媽咪？”左昊突然道。

    “因?yàn)樗菋屵溲剑　毙￠T牙怒氣沖沖地擦了眼淚，居然學(xué)會用指責(zé)的語氣說話了“爹地，是不是你把媽咪給氣跑了？”

    “就因?yàn)樗菋屵?？”左昊動了動眉頭。

    小門牙一頓，撇了撇嘴，“媽咪對小門牙好。王奶奶說了，媽咪對小門牙比親生的媽咪都要好?！?/br>
    左昊一瞬間睜了睜眼，低頭看著小門牙，“你知道她不是你親生的媽咪？”

    小門牙看了左昊一眼，隨即趴在了他的肩頭，輕聲道“知道啊。”

    左昊抿唇。

    他一直都以為小門牙是將林佳儀當(dāng)成親生母親了，才會那樣依賴。到頭來這個人小鬼大的小機(jī)靈鬼，居然只是因?yàn)橄矚g林佳儀，才膩著她追著她，死活不放她走的？

    還有那句“比親生媽咪都要好”，也刻在了他的心頭。

    他眉眼一動，情緒漸漸沉潛，最終慢慢冷凝，起身道“我去給你做點(diǎn)東西?！?/br>
    “爹地，媽咪什么時候回來？”小門牙伸手將他的衣擺一抓，探頭問道。

    左昊轉(zhuǎn)身走向了樓梯，避而不答這個問題。

    腳步剛踏上樓梯口，身后小門牙的啜泣聲就再一次傳來，低低的，似乎也不想被他聽見。

    他假裝無意地轉(zhuǎn)了頭，從開著的門縫中看見她委屈捂臉的樣子，心口更加生疼。

    林佳儀到底給他們兩個下了什么迷魂藥，她才離開多久，就能將這個家一個個的折磨成這樣？但是這次就算小門牙說的是對的，他也不想主動去聯(lián)系林佳儀。

    他想知道，林佳儀到底是怎么想的。對于這段關(guān)系，她最真實(shí)的態(tài)度是怎樣的。

    左昊伸手攥拳，走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