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點(diǎn)課堂。

    蔣瑤低著頭，將最后一朵花從奶油袋里擠出來，又點(diǎn)綴了一些水果，做得十分漂亮，看了又看，還算滿意。

    “不錯。”老師從她身后經(jīng)過，點(diǎn)了點(diǎn)頭，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蔣瑤瞬間漲紅了臉，“真的嗎？真的不錯？”

    糕點(diǎn)老師看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真的。你進(jìn)步很大，悟性也好，關(guān)鍵是有熱情。像你這樣年紀(jì)的人大多來學(xué)這個都是打發(fā)時間，我不敢說你是我見過悟性最強(qiáng)的，但一定是最有熱情的?！?/br>
    蔣瑤被夸得有些臉熱，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臉頰，低頭道“謝謝老師，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對她而言，現(xiàn)在的每一步變化都是巨大的成功。她只有積少成多，才能往自己想要的方向靠近。

    “對了，下周要學(xué)習(xí)新產(chǎn)品，以你的進(jìn)度，這個周末就可以先琢磨琢磨了?！备恻c(diǎn)老師突然回身，笑著看向蔣瑤。

    蔣瑤手一捏，興奮起來——這是要提前給她開小灶了？

    不等她回答，門口突然起了一陣sao動。

    “這什么人啊……”

    “你誰??？我們在上課，你找誰可以好好說！”

    ……

    “我找我女兒還用得著和你們報備？！”一道響亮而尖銳的嗓音闖進(jìn)了里面所有人的耳膜中。

    蔣瑤臉色突然一僵，聽到這熟悉的嗓音，后背瞬間涼了。

    她轉(zhuǎn)頭，果然看見了張世梅一臉兇相地推開學(xué)員，朝著里面沖了進(jìn)來，邊沖邊四處張望，很快就看見蔣瑤的身影，眉目的厲色更重了。

    “蔣瑤！出來！”

    糕點(diǎn)老師驚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識將蔣瑤護(hù)在身后，低頭道“這人是……”

    蔣瑤的雙頰已經(jīng)跟充了血似的漲紅，嘴巴張了張，“我媽”兩個字硬是吐不出來。她余光看見所有人投過來詫異的目光，手指僵直，全身每一處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沒有比這一瞬間還想要否認(rèn)張世梅是她媽的時候了。

    為什么是這時候，偏偏是這時候……蔣瑤深吸了口氣，緩緩抬頭，眼睛仍舊盯著地面，以十分奇怪的姿勢和腔調(diào)輕輕道“是我媽?！?/br>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張世梅沖了過來，一把將糕點(diǎn)老師推開了。

    砰！

    老師猛地撞上桌角，引起一陣驚呼聲，剛做好的蛋糕胚全都散落在地。

    蔣瑤立刻伸手去扶，咬牙轉(zhuǎn)身道“媽！你又發(fā)什么瘋！”

    “你有心情在這里上課呢？很開心是不是？要逼死我是不是？我告訴你蔣瑤，你現(xiàn)在是翅膀還沒硬就想飛了！你當(dāng)自己是什么東西！高飛能娶你已經(jīng)是看得起你了！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你還跟沒事人似的做糕點(diǎn)……我讓你做！”張世梅一把抓起裱花帶就往地上砸，狠狠踩著。

    蔣瑤眼睛瞪大了，撲上去將她往回扯，哭腔顫抖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媽！我求你了！你有什么話回去說好不好！我跟你回去！”

    “我讓你學(xué)糕點(diǎn)！讓你學(xué)！開心是吧！高興是吧！”張世梅一下一下踩著裱花袋，還嫌不夠，連帶著最后一些剛做好的成品也往墻上砸。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里，整個教室一片狼藉，學(xué)員都嚇得不敢上前，生怕被這個瘋子的行為波及。

    蔣瑤的眼眶漸漸紅了，怎么拉也拉不住，最后使勁一甩，哭出聲來“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甘心！張世梅？”

    張世梅的手瞬間停了，聽見這一句話心里也有些微微的顫動，她轉(zhuǎn)頭瞥了蔣瑤一眼，也擔(dān)心自己做的過了真會讓這個死心眼的女兒走上絕路，于是將手里最后的蛋糕胚一扔，開口道“跟我回去?！?/br>
    蔣瑤抿唇，忍著眼淚，二話不說轉(zhuǎn)了身。

    張世梅見狀立刻跟上，手里緊緊扯著包包，趾高氣昂地從幾個震驚的學(xué)員面前經(jīng)過，下巴幾乎揚(yáng)上了天。

    蔣瑤走在前面，到了門邊突然一停，轉(zhuǎn)身沖著里面的人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匆匆道“今天對不起大家，所有損失我會賠償，剛才我媽嚇到你們了，我替她給你們道歉。”

    “蔣瑤你是不是瘋了！你道什么歉！”張世梅瞬間尖叫起來“你這說得我跟傻子似的！什么叫嚇到他們了？”

    “你還想見到我活著，就馬上出來?！笔Y瑤扔下一句，轉(zhuǎn)了身。

    張世梅的腳步也跟了上去，但嘴里仍舊念叨著“喲長本事了??！現(xiàn)在學(xué)會威脅人了??！我告訴你你下次不準(zhǔn)這么說我……”

    五分鐘后。

    蔣瑤足足走了五分鐘，一個勁地往前沖，只想離開有目光的地方。此刻她不想看見任何一個熟人，只求和張世梅安安靜靜地待著，把問題解決。

    “你走慢點(diǎn)！投胎去呢？！”張世梅追著喊。

    蔣瑤走到一個綠化區(qū)的邊上，猛地剎住了腳，轉(zhuǎn)身冷冷地盯著張世梅道“說吧，今天又想干什么？”

    從上一次張世梅幫著高飛做事開始，她對張世梅最后一點(diǎn)希望也磨滅了。她曾經(jīng)以為張世梅至少會在乎她這個女兒，沒想到……她甚至都沒有拿自己當(dāng)人看。

    張世梅抿了抿唇，眼神閃動了一下。

    蔣瑤閉了閉眼，呼吸沉重起來，一字一句道“我讓你說，你到底要干什么?！?/br>
    張世梅抬頭，雙膝突然彎下了，撲通一下跪在滿是落葉的地上。

    蔣瑤震驚地后退一步，想伸手去扶，又狠狠克制了念頭，顫抖的手不過在空中晃了晃就收了回來，低聲吼了出來“鬧夠了沒有！你這一天天的有多少戲要演！”

    “瑤瑤，媽求你了，真的求你。”張世梅十分認(rèn)真，“你幫幫高飛行不行？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家人了，你那些朋友跟你到底不是進(jìn)的一家的門，該利用的就得利用。你身邊放著這么好的資源，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高飛的公司沒了？你怎么這么糊涂??！你聽媽一回，媽什么時候害過你??！”

    蔣瑤的眼眶酸了，突然笑出聲來。

    媽什么時候害過你啊……

    “你說得對，你從來沒有害過我，都是我自找的……都是自找?！笔Y瑤低聲喃喃。

    是她太沒主見，太優(yōu)柔寡斷，才會在張世梅策劃那場相親的時候半推半就地去了，結(jié)果被有心人盯上，演了這么一出盛大的鬧劇。而這場鬧劇，已經(jīng)快要把她人生給毀了。

    張世梅見下跪不行，又抓著蔣瑤的衣角不放，嚷嚷起來“我不管了！這次我真的豁出去了！如果你不怕我真的死在你面前，就什么都別做好了！反正如果高飛的公司救不回來，我這條命也得回農(nóng)村去過苦日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隨便你吧?！笔Y瑤疲憊地?fù)u了搖頭，“我沒力氣了，媽，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沒力氣救你，沒力氣救自己，更別說是高飛的公司……你們都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真有這么厲害，也不用過現(xiàn)在這種日子。你起來吧，如果找我是為了這件事，以后都別來了，我不會妥協(xié)?！?/br>
    她轉(zhuǎn)身要走。

    “你敢走！”張世梅麻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伸手就狠狠往蔣瑤的手臂上掐去。

    “??！”蔣瑤痛得叫了一聲。

    “沒出息的白眼狼！真是白養(yǎng)你這么久！”她張嘴就罵，各種難聽話連續(xù)從嘴里飆出來。

    蔣瑤捂著手臂，默不作聲地聽著，一言不發(fā)，垂著頭，像個沒有生命的玩偶，直到張世梅罵累了。

    “罵夠了？罵夠了我走了?！彼v地轉(zhuǎn)頭，木然地挪動自己的腳步，往來時的路上走去。

    張世梅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罵些什么她已經(jīng)聽不見了，反反復(fù)復(fù)也就是那幾句，街上的燈突然伴隨著這樣的罵語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

    蔣瑤眼睛一眨，眼淚落在了地面上，開出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