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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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勻心急火燎地沐浴更衣后便帶上紀(jì)予回乘車趕往齊府,轉(zhuǎn)過琉璃撇山蕭墻便直叩那廣亮大門。門房是齊家的老人,自然識得謝青勻,開了門見天子駕臨便是一驚,連忙要往里頭通傳,謝青勻卻已目不斜視地一路穿過了垂花門與內(nèi)院。門房見此不由暗自咋舌,心道這皇帝陛下莫不是思慕哪家的姑娘,今日特特來會心上人的? 內(nèi)院正房,齊老夫人與大兒媳、中書令齊俞之妻胡氏正領(lǐng)著七八個水蔥兒似的年輕女孩子玩射覆,見謝青勻驟然入內(nèi),各人面上俱是訝然,幾個女孩子尚不知來人身份,見齊老夫人與胡氏口稱“陛下”,驚得忙起身行大禮,謝青勻叫免,與齊老夫人行了個晚輩禮便問:“朕聽聞老夫人今日請了阿旬來,敢問他現(xiàn)在何處?” 齊老夫人只是一頭霧水,下意識便指了指門外東邊道:“耳房里頭呢。” —— 一個時辰前。 因明惠皇后巾幗不讓須眉,又殫精竭慮為天下女子籌謀,是故謝敬嚴(yán)一朝,女子地位大大提高,男女大防也不似過去那般講究,故而今日小宴,未婚男女亦可同坐一桌,齊老夫人居主位,謝青旬、沉七昭、胡氏與幾個女孩子依次而坐。餐畢,一杏眼桃腮、望之約莫方及笄的姑娘與謝青旬道:“殿下,臣女聽聞殿下棋藝精湛,不知殿下可愿與臣女切磋一二?” 齊老夫人見此,推了推謝青旬笑道:“她是個女棋癡,阿旬便與她去吧。” 謝青旬聞言微一頷首,二人便去了耳房,沉七昭緊隨其后。 謝青旬與那姑娘在窗前炕桌上相對而坐,中間擺著個棋盤,沉七昭站在謝青旬邊上緊挨著他,手中抱著謝青旬脫下來的鶴氅,幾名丫鬟小廝一旁侍立。那姑娘看了一眼沉七昭殺神似的臉,腦袋縮了縮像個小鵪鶉,手中白子遲遲未落。 謝青旬見此,對沉七昭道:“你往旁邊站一些?!?/br> 沉七昭腳下蹭了蹭,往外挪了不到一寸。 謝青旬一指房中東側(cè)的紫檀直腿海棠香幾道:“坐那小幾旁邊去?!?/br> 沉七昭抿了抿唇,極緩慢地退過去,也不坐下,仍舊身姿筆挺地站著,將手里頭的鶴氅護(hù)得更緊了。 那姑娘棋藝足可與謝青旬匹敵,二人來回走了數(shù)十招,謝青旬正自沉思時,那姑娘悄悄打量謝青旬面容,眼睛亮晶晶的。謝青旬落了子,察覺對面視線,便抬眼望過來,恰與那姑娘四目相對。 那姑娘登時雙頰飛霞,手中棋子鬼使神差地下在棋盤角落里,反應(yīng)過來時己方已然現(xiàn)了頹勢,不由有些懊惱。 謝青旬見此也是一滯,便問:“可要悔棋?” 姑娘搖了搖頭:“落子無悔,臣女未能全神貫注,是臣女輸了?!?/br> 她停頓片刻,絞了絞手中繡帕,含羞帶怯地與謝青旬道:“殿下高才,臣女萬分欽佩,盼還有機(jī)會再與殿下對弈?!?/br> 恰謝青勻一入耳房,眼前便是這“郎情妾意”的一幕。 他不懂女子裝束,可見那姑娘頭綴一水兒的珠翠,百迭裙裙擺的繡花精致繁復(fù),便知她定然精心裝扮過。謝青勻還未想好如何與謝青旬坦誠心意,卻不得不忍著疼想到,若有一日,阿旬同他說有了心儀的姑娘,要娶她做王妃,自己待如何? 謝青旬見謝青勻入內(nèi),意外道:“皇兄怎突然來此?” 那姑娘初見天子也有些惶恐,當(dāng)即跪下道:“臣女見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謝青勻卻不叫起了,右手在背后緊握成拳,對謝青旬道:“我來得不巧,是不是?” 謝青旬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只將那姑娘扶起來,對她道:“你先去找外祖母她們頑,說我稍候便到。” 此舉無疑是當(dāng)眾下了謝青勻的面子,那姑娘感激又擔(dān)憂地看了謝青旬一眼,示意房中的丫鬟小廝隨她一道出去。 屋內(nèi)一時只剩叁人,謝青旬走到沉七昭跟前要拿鶴氅,沉七昭卻不遞給他,直接抖開給他披上,又仔細(xì)地系好帶子,謝青旬由著他伺候,背對謝青勻淡淡道:“方才那是武威將軍的長女姜稚柔,皇兄從前應(yīng)當(dāng)沒見過她才是,怎地像跟人有仇一般?” 謝青勻心頭愈涼:“你還知道她的閨名?” 謝青旬:“……” 他懶得再說,去正房辭別了齊老夫人與胡氏,回宮途中叁人一路無話,車廂一片詭異的寂靜,謝青旬靠著車壁閉目養(yǎng)神,剩下兩人視線皆不約而同地黏在他身上,前頭駕車的紀(jì)予回察覺氣氛不對,手中鞭子揮得愈發(fā)快起來,不多時便入了宮。 天子車駕自然有權(quán)在宮中任意行走,馬車駛?cè)雰?nèi)廷,至思賢殿前時謝青旬已沉沉睡去,謝青勻未驚動他,直接將人打橫抱起來,一壁入內(nèi)一壁吩咐紀(jì)予回道:“送沉世子回省己殿?!?/br> 馬車往西去,車中的沉七昭掀開側(cè)邊的簾子,眼神定格在謝青旬搭在皇帝肩膀的玉白腕子上,直至思賢殿門緩緩闔上。 —— 謝青旬身子骨雖不強(qiáng)健,卻到底正當(dāng)年少,生得骨rou勻停,并不過分干瘦,可謝青勻仍覺懷中輕若無物,愈發(fā)心疼地收緊手臂。 謝青旬接觸到床榻時醒轉(zhuǎn)過來,可下棋到底費(fèi)神,他并不起身,連視線也不往旁邊調(diào),只盯著頭頂霞影紗的帳幔,疲倦道:“皇兄還有何事?” 謝青勻小心翼翼問:“阿旬想娶妻嗎?” 謝青旬心道這一茬怎么還未結(jié)束,淡聲道:“臣弟非龜齡之命,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死,何必耽誤無辜女子?!?/br> 謝青勻聽他這樣講覺得十分刺耳,哪還顧得上吃味,不假思索道:“什么死不死的,往后不許渾說!”又覺自己語氣重了,連忙攥著謝青旬衣袖,低聲道:“阿旬別這樣說……哥哥受不了的?!?/br> 謝青旬不再答話,只是閉眼假寐。 他并非不開竅的頑石,知道從小月山一見,謝青勻待他的態(tài)度便有所不同。從前謝青勻?qū)⑺醋魇郎衔ㄒ坏挠H人,還有些不知所起、愛逾性命的珍視,可除此之外也沒有旁的了,現(xiàn)下卻大不相同,謝青勻、沉七昭……甚至紀(jì)予回,他們的眼神、態(tài)度意味著什么,謝青旬心中明鏡一般??伤軌虿煊X,卻無意給予對等的回報。 他自來體溫比旁人低些,心腸也冷一些,便是極年幼時,面對為母親之死而涕泗橫流的生父,他心中都無絲毫觸動,更遑論如今。 ——無論何種熾烈的情感,謝青旬有興致時,可以施舍些繾綣春意;無興致時,眼神與言語便都是徹骨的寒冰利刃。 ———————————————— 旬旬:我本來就是雪,當(dāng)然冷冷噠! 愛情啊~溫柔刀啊~ 給旬旬一點(diǎn)評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