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清從醫(yī)院回家的時候已是凌晨，她帶著一身疲憊摸黑走進小沐的房間，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兒子，卻看到對面沙發(fā)上躺著一個人。兩米的沙發(fā)，以鄔亦汶的個頭睡得有些擠，他躺在那，微皺著眉，不知道做了什么夢。

    其實這是陶思清第一次看鄔亦汶睡著的樣子。倆人在一起，似乎每次她都是先睡著的那一個，而他又每次都是先醒來的一個。陶思清蹲在沙發(fā)邊，借著月光看著他的臉，下巴上一夜之間冒出胡渣，一縷垂在額前的頭發(fā)居然摻了一根銀絲。這一發(fā)現(xiàn)好像什么東西在陶思清心頭輕輕扎了一下，有一點鈍痛。

    是啊，他已經(jīng)不算年輕了，雖然不像父親那樣已經(jīng)老去，但他，也不可能這樣無休止地等下去。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他的眉心，不想?yún)s將他驚醒。

    “嗯，你回來了。幾點了？”他似乎還陷在夢里醒不過來，說話語氣帶著一點點黏，令陶思清心里變得軟軟的。

    “四點多五點吧?！彼f，“你怎么沒去客房睡？沙發(fā)上睡著會腰疼的?！?/br>
    “我怕他夜里醒來發(fā)現(xiàn)沒人會害怕?！彼麎旱吐曇?，室內(nèi)有些干燥，他聲音有些沙啞，“醫(yī)院那邊怎么樣？老爺子沒事兒吧？”

    “做了B超，發(fā)現(xiàn)是腎結(jié)石卡在輸尿管，所以那么痛。現(xiàn)在先止痛、消炎、然后做體外碎石，算是沒大事。花錢住了國際部的單間，我媽陪著，然后我先回來了。嗯，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

    鄔亦汶發(fā)現(xiàn)陶思清是蹲著在和他說話，立刻掀開被子坐起，將她攬到自己懷里：“有什么好謝的，我也都幫不上什么忙，醫(yī)院那邊我也沒有什么人脈?！?/br>
    “你能照顧小沐就是最大的幫忙了?！碧账记屙槒牡刈谒壬?，這才覺得緊繃了一整夜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倦意也開始襲來，她打了個哈欠，“我爸有個學生的愛人剛好今晚在急診值夜班，她幫著安排的。這個時候，只要錢能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兒。”

    “對了，你昨晚找我是要問什么？我猜了一夜?！?/br>
    “答案我已經(jīng)知道了。”陶思清伸手抱住鄔亦汶的腰。

    “mama？是你嗎？該起床了嗎？”床上傳來迷迷糊糊的聲音，驚得陶思清立即從鄔亦汶腿上彈起來，叁步并兩步跑到兒子床邊。

    “是的，mama回來了?！碧账记遢p聲說，“天都還沒亮呢！你還能再睡會兒?！?/br>
    “哦?！毙∧泻⒖戳艘谎踡ama，沉重的眼皮不由自主閉上，可嘴里還在說著話，“姥姥姥爺回來了嗎？”

    “姥爺需要在醫(yī)院再住一兩天，姥姥陪著他，今天下午我們一起去看姥爺好不好？”

    “嗯?！毙°彘]著眼睛點點頭，又沉入了夢鄉(xiāng)。

    陶思清站在床邊看著兒子，順手幫他掖上被角。

    “你先去補會兒覺，這兒有我。”鄔亦汶從后面抱住她，因為怕吵醒小沐他貼著耳朵對陶思清說話，卻不知道這動作將陶思清的耳朵燒得guntang。

    “我回來了，你不用在這里管著他了?！?/br>
    “是現(xiàn)在要把我掃地出門嗎？”他問。

    “不是，你在沙發(fā)上睡得太不舒服了，你去客房睡吧。”

    “還讓我去客房？”他揚眉。

    他感覺到自己貼著的臉頰一下子guntang，她還是那么不經(jīng)撩。

    “我是說.....那個.....”她磕磕巴巴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只覺得在兒子的床邊說這個讓她覺得很驚慌。

    “你快去休息吧，我會自己去客房的。”他笑起來，絲毫沒有求歡被拒絕的不快，“逗你的。走啦，再不走天又亮了?！?/br>
    陶思清一直到躺進被子都有些暈乎乎，洗澡，他沒進來；浴巾沒拿，他一只手伸進洗手間遞上浴巾；她穿好衣服出來，他站在門外。

    “晚安，我再去睡會兒?！彼驹谂P室門口，看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覺得很可愛，然后揮揮手，真的走了。

    “mama？mama？”

    陶思清被小沐叫醒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本以為憂心還在醫(yī)院的父親會睡不好，沒想到睡得很沉。她趕緊看了眼手機，收到母親的信息：“你爸爸現(xiàn)在好了很多，醫(yī)生說消炎的藥繼續(xù)掛，下午再做一次B超看看石頭，問題不大。這里條件不錯，早飯伙食也不錯。你下午不要太早來，多睡會兒?！?/br>
    “兒子，幫mama看一下幾點了？”她起身親了一下小沐的額頭。

    “十點半?！庇腥丝吭陂T口笑著看她，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我也要。”他無聲地說。

    陶思清捂著臉笑了一會兒，只覺得臉頰又熱了起來。

    “mama，你吃早飯嗎？鄔叔叔煮了面，超級好吃??！我吃了兩碗！！”

    “什么面這么好吃？”陶思清夸張地摸摸肚子，“聽你這么一說我簡直餓壞了??！”

    “就是有rou和菜的面，特別好吃，湯特別鮮，我都喝完了。mama你快來?。　毙°鍫恐账记宓氖志鸵庾?。

    “等等，mama先給姥姥發(fā)個視頻，問一下姥爺?shù)那闆r再去吃早飯。”然后她的目光轉(zhuǎn)向鄔亦汶，“早餐吃面？”

    “一不小心找到了你做的手搟面和高湯塊，作為杭城人叁餐都可以吃面?！彼麛偸?，“其實吐司也不錯，但小沐說他想吃面?！?/br>
    “你不要慣壞他了?！碧账记逍?。

    陶思清坐到桌前的時候已經(jīng)是11點，吃到的面上碼著豐盛的澆頭，而小沐也坐在餐桌前開始吃起了第二餐——是的，午餐也是鄔亦汶做的，簡單的蒜子牛rou粒、炒時蔬和菌菇湯，香氣惹得陶思清垂涎欲滴：“我也想吃飯了怎么辦？”

    “你剛起床，吃面會好消化一點?！编w亦汶在陶思清對面坐下，舉起筷子。

    “我看看你吃的什么？”她伸頭過去看，“和我一樣??？”

    “嗯，陪你吃面?！?/br>
    “哇！這個牛rou好好吃！這個湯好好喝！mama你也吃吃看！”小沐一邊風卷殘云一邊不忘給mama塞上一口。

    “真的很好吃??！”陶思清吃了一口牛rou粒，享受地瞇起眼睛，“好久沒吃你做的中餐了?！?/br>
    她大口地吃著面，大約真的是在面店幫了很久的廚吧，鄔亦汶做的面，面條筋道，湯頭鮮甜，澆頭里rou絲軟嫩多汁蔬菜爽脆，調(diào)味更是絲絲入扣，讓人欲罷不能。

    鄔亦汶一邊慢慢地吃，一邊看著對面的一大一小兩個捧場王，頭一次看出了一種幸福感。是的，吃東西的幸福感，怪不得有人熱衷于看吃播，看別人吃得心滿意足，自己的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今天你這么晚都不去店里，要不要緊？”餐畢，陶思清把鄔亦汶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快手快腳地收拾碗筷，“這邊我都能搞定了，今晚我陪去我爸，換我媽回來休息。”

    “嗯，我一會兒就走。還有件事，昨天我答應了小沐明天早上帶他去騎一會兒車，不是大摩托，是限速20km的小電驢，而且我已經(jīng)給他買好了兒童頭盔。到時候我們只在小區(qū)里騎幾圈，不去外面，也不會超速，這樣可以嗎？我答應他好久，不能再食言了。”鄔亦汶說，“同意吧？好不好？”

    陶思清叉腰：“你們這算逼宮嗎？”

    而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坐在沙發(fā)上一起可憐巴巴地看著她，這畫面可真是令人破防，陶思清點點頭答應了，換來小沐跳起來抱住她：“mama我好愛你！”

    然后他轉(zhuǎn)身又和鄔亦汶擁抱：“叔叔你聽到?jīng)]！mama同意了耶！明天我們可以去騎摩托車啦！”

    “不是摩托車！是小電驢！”鄔亦汶一臉寵溺地糾正，“是很安全的車子。”

    看著他懷里的兒子，陶思清突然覺得，有那么一絲絲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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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思清：“你是不愛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