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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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皇后唉了一聲道:“那丐兒已經(jīng)誕下了嶸兒,坐月子時就不需繡姑陪伴在側(cè)了。等過了這三四天,母后讓那繡姑還回宰相府幫你照顧祉兒去?!?/br> 素蔻公主淚珠如雨道:“她惦念她丐兒meimei,哪有心思分給祉兒?不如在那丐兒坐月子的期間,女兒帶著祉兒入宮養(yǎng)著,讓繡姑時而不時過來看看就行了。這樣既不勉強(qiáng)繡姑,也讓祉兒少受些罪。” 李皇后道:“早就讓你帶祉兒來母后這兒,你都不聽。這回總算轉(zhuǎn)過了圈兒了?!?/br> “那是因為兒臣存著私心。想著那繡姑在宮里,我全心全意在宰相府照顧著祉兒,讓祉兒認(rèn)我這個親生娘,而不是待那繡姑親?!彼剞⒐鳚M眼含淚道:“沒想到,試了快兩個月,竟是苦了祉兒。” 太子妃笑道:“蔻兒別傷心了。祉兒的體質(zhì),總會有辦法改變的。宮里的巫御醫(yī),醫(yī)術(shù)頂尖,由他開方子常年調(diào)養(yǎng)著,祉兒會慢慢好起來的。關(guān)鍵是,胎里頭的不足之癥,急不得,要一步一步來?!?/br> “采娉說得有理?!崩罨屎鬁匮缘?。 素蔻公主心思頗重嗯著,隨眾沿著曲折回環(huán)的陡梯兒出了書院,之后派人往宰相府送信,讓帶著祉兒入宮來。 李皇后回到寢宮沒多久,柳淑妃領(lǐng)著太子妃過來了。李皇后似是早就等著了,叫素蔻公主去偏房睡了,然后神態(tài)慵懶地躺在美人榻上,閑閑道:“來了。” 雖是親姐妹,禮節(jié)不可廢。 柳淑妃、太子妃分別拜畢,李皇后讓丫鬟擺了兩個錦杌道:“隨便坐吧?!?/br> 家長理短說了一會子話,扯到了皇太孫嶸兒的身上。太子妃柳采娉急急道:“姑母,您怎么……” 柳淑妃扯一下柳采娉,厲聲道:“你姑母做甚么,自有她的道理,哪有你質(zhì)問和理論的份兒!乖乖聆聽和受教就是了!” 柳采娉戛然閉了口,只一雙杏眼焦灼地瞧著皇后。 李皇后倒了一盅茶,用蓋子輕輕拂過青碧的茶水,看著裊裊白霧,出神了好久,才悠悠然道:“懂得什么是以靜制動嗎?” 柳采娉一愣,顯然是不懂其意。 李皇后呷了茶,笑道:“以前有個妃子,會跳很好看的舞,是除了本宮之外唯一給皇上添了子嗣的人……可是她太制不住氣性,最后竟瘋癲死了。” 不僅柳采娉、連柳淑妃,身上都不禁一抖。 這件事誰人不知道?說來,素蔻公主就是因為沒接住那位貴妃的孩子,才導(dǎo)致孩子摔成了癡呆,貴妃抑郁氣忿,以致迷了心性,匆匆性命凋零。 她的孩子轉(zhuǎn)到皇后身邊養(yǎng)著,雖錦衣玉食,但一直沒治好,臟臟傻傻、涎水橫流的,心智不過五六歲,連下人都欺負(fù)他,更別說同齡的貴族子女了。 “jiejie……”柳淑妃小心翼翼叫著道:“jiejie一直都是向著娉兒的,這次當(dāng)然也不例外。” 李皇后展眉莞爾一笑道:“本宮其他地方不怎么樣,唯有一點,就是心里明鏡似的,有一把秤。別人怎樣待我,親疏遠(yuǎn)近,一稱便知?!?/br> 柳淑妃惴惴,有幾分訕然,旋即悲惻道:“meimei知道。如果jiejie和我同嫁平民家,從小失散,再度相逢,一定情深得恨不能把心挖出來,賣力賣命替對方著想。然而,jiejie和我最終落在了帝王的后宮,雖說衣食無憂,沒什么缺少的,meimei卻不能跟jiejie近了,一旦想說說心里話,總像隔著一層紗,有著重重的忌諱,想對jiejie噓寒問暖,也怕落了他人的眼里成了別樣的企圖。娉兒是我在柳家的侄女,在jiejie的關(guān)愛下做了太子妃,meimei知道是jiejie給了我顏面,每每想表心意,總覺得力度不足道,jiejie看不上眼。對jiejie的那份子心太沉,一來二去,欲言又止,就好像jiejie與我生出了嫌隙似的,越發(fā)不知如何自處。有時候半夜里睡著,我眼淚就刷刷流出來,想著與jiejie一起過平常人的日子該多好!” 李皇后喟然道:“meimei堅定著這份心就是了。你我同根,若是內(nèi)部先起了齷齪,又怎能對外呢?只看眼前,皇上膝下只有遷兒,將來他是必繼承大統(tǒng)的,可是世事難料,隔一輩就走了樣,何況保不準(zhǔn)有朝一日大權(quán)傾斜呢!” 柳淑妃不解道:“那丐兒如果將嶸兒養(yǎng)大,既是生母又是養(yǎng)母,遷兒又對她那樣上心,將來執(zhí)掌鳳印也未可知。不過,jiejie可以高枕無憂,無論誰是皇后,您都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誰也越不到您的頭上去!我是遷兒的姨,也算母親,晚景也不至于凄涼!可委屈就委屈了娉兒,這樣下去就算jiejie力主不讓廢后,娉兒也只能無依無靠而終了?!?/br> 李皇后笑著搖頭道:“你以為你我可以高枕無憂嗎?皇上的兄弟雖然都衰敗了,也沒別的皇子,但時局易變,特別是當(dāng)下戰(zhàn)亂紛紛,如果皇嗣毫無著落,就會有人起了別樣心思……江山易主,遠(yuǎn)比失勢帶來的結(jié)果更慘烈!只有你我不倒,遷兒穩(wěn)固根基,娉兒就算不得寵,也能一輩子穿金戴銀不受貧困凌辱之苦!” “可是,這與……嶸兒讓娉兒養(yǎng)……有什么關(guān)系呢?”柳淑妃疑惑道:“這既不動搖遷兒的根基,又確保了娉兒的嫡母之位,不是一舉兩得嗎?” 李皇后褪下無名指上貓兒綠戒指,看著那淡淡的一圈粉紅色印痕道:“幼兒戀母,嶸兒未必就肯讓娉兒養(yǎng),如果生病哭鬧,那時再抱回來,就再也不好再抱走了,這是其一。其二在于,那丐兒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主兒,你順著她,靜靜地觀察她,以應(yīng)不測,反而比逼得她狗急跳墻了好得多。其三思慮就更遠(yuǎn)了,那丐兒魄力不一般,如果嶸兒得承大統(tǒng),皇位總歸是還在趙家的手里,就不至于生出大變。而那丐兒,也會發(fā)動所有人脈,盡力保住自己孩子的地位?!?/br> “那……jiejie第三條,歸根結(jié)底還是把心偏向了那丐兒?”柳淑妃驚愕問。 李皇后把戒指戴到柳采娉的手上,輕輕道:“你要定得住,把握屬于你的機(jī)會。而不是現(xiàn)在橫手奪一個剛出生的孩子,既不利于你的賢名,也未必能如愿,更可能對嶸兒造成傷害——這是母后斷斷容不得的!” 太子妃緩緩跪下道:“兒臣懂了。定會安守本分,盡到一個嫡母應(yīng)有的責(zé)任,不求能取代嶸兒的生母,但求一日嶸兒的生母不在了,他能乖順恭敬地接受我這個嫡母!” 李皇后撫著柳采娉的頭,無聲笑了。 第二九二章兩小兒同養(yǎng)(上) 翌日,應(yīng)素蔻公主的要求,宰相府梅老夫人便帶了兩三個中年婆子把祉兒送到了宮里。與皇后坐著說了些閑話,無非是關(guān)于祉兒的日常起居,李皇后問道:“如今都吃些什么藥?都可以吃哪些飯?” 梅老夫人道:“醫(yī)生說他天生虧癥,不過吃些養(yǎng)榮補(bǔ)氣之藥,比如人參滋華丸,太大或者太苦他咽不下去,一般摻了蜂蜜,制成綠豆大小,精致雕花,做成各種各樣形狀,給他拿著玩兒,他看著好奇和喜歡,有時就不由自主往嘴里塞,一天里倒能吃下去好幾粒。若是研碎,混到飯里讓他吃,他對藥味靈敏著呢,半口飯斷斷都不肯喝的,灌都灌不進(jìn)去,吃多少灑出來多少,全不起效?!?/br> 李皇后靜靜地聽著,面容凝重:“藥丸帶來的可有么?我這兒正讓太醫(yī)院配丸藥,讓他們花費點功夫,多配些就是了,祉兒吃的藥以后就由太醫(yī)院供應(yīng)。你在宰相府也可以清閑些?!?/br> “累也稱不得,只是繁瑣得緊兒,一眼照看不到,出來的藥丸要么形狀不對,要么顏色或味道不對。”梅老夫人花白的鬢角已撐不起了赤金步搖,她笑得有些老態(tài)龍鐘道:“除了身體弱些,這孩子可機(jī)靈著呢?!?/br> 眉眼中含著作為奶奶獨有的對孫兒的偏心和驕傲。 李皇后看著,心里忽有些泛酸。 蔻兒這段日子憔悴枯萎很多,遠(yuǎn)不像二十許人,沒想到多日不怎么見的親家母,更是衰老,好像一夕之間憑空生出了許多的白發(fā),連青春的尾巴都拽不住了。 李皇后眼眶便不禁有些濕潤。 都說宮里的女人老得快,而那些大宅院的女人不同樣老得快?普通百姓、貧民家的女人,嫁了人、生了兒女之后就老了,可見無論是在錦繡玉匣尊貴養(yǎng)著的女人、還是在曠野籬笆邊土生土長的女人,離開了好男人的呵護(hù),就迅速開敗了。只有那些極少數(shù)的幸運女人,遇見了重情疼惜她的好男人,才能開得久長不敗,到很大年齡時眉梢眼角仍然嬌嗔風(fēng)情流露。若碰不到義氣男兒,女人們把一腔希望寄托在兒身上。然而自古不肖者有之,像梅老夫人,上天贈她那么一個優(yōu)秀的兒子,成為她所有的支撐和驕傲,卻又為了個女人,殘忍地離她而去了,不嗣香火,不養(yǎng)老送終,丈夫到老了還流連花叢,她能有什么盼頭? 若無祉兒這個孫兒,只怕就居于佛堂了。 李皇后握住梅老夫人的手,道:“等祉兒再大些,就請鐘南山的奎寧道師,教他運化陰陽。身子虛的人,反而容易成就仙風(fēng)道骨、百病不侵之空無體質(zhì),那可是凌駕于自然規(guī)律、甚至超越生死之上的?!?/br> 梅老夫人聞言,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與張帙蒔的“眼緣”收徒法不同,奎寧道師收徒唯利,萬金起價競標(biāo),誰出得高就收誰為徒。這樣的結(jié)果,往往是一些暴富的商賈得到了機(jī)會。倒不是一些達(dá)官貴族出不起價錢,而是官員按品有俸祿,都是定數(shù)的,按你的俸祿,一輩子積攢也不可能付得起那樣多的銀子,你卻一筆付了出來,那就證明你的財路不正,在其他方面有來源,很可能陷入貪墨案中,被御史或言官彈劾,遭到查處。所以官員都沒人敢這樣豪賭。 皇后娘娘親自出面就不一樣了。她只要先出個低價,自然不敢有別的商賈敢與她競價,最后落到祉兒身上,是十之有九的事。 祉兒體質(zhì)如何,梅老夫人是很清楚的。她年輕的時候,家中姊妹三人,jiejie和meimei都習(xí)武,尤其jiejie,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梅老夫人擅長女紅針黹,恪守閨秀之道,沒練過武學(xué)。但她耳濡目染,多少是懂得一些基本功的。祉兒質(zhì)弱,不能在力道厚積薄發(fā)上制勝,純粹學(xué)武并不是明智之舉。而先練氣,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才是主打。 鐘南山的奎寧道師,在氣與力的糅合運用之上達(dá)到了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出神入化境界,皇后娘娘肯這樣開金口承諾,可見一顆心還是偏向外孫的。 在殿后暖閣剛剛睡醒的素蔻公主,聽到了母后和婆婆的對話,心里大不以為然。為啥那乞丐生的嶸兒一出生,就要請了張帙蒔來啟蒙,而祉兒要到五六歲時才請奎寧道師?這幾年的光景,不是白白浪費了嗎?那時候祉兒才起步,豈不是早落下了嶸兒一大截? 哼,她才不管!她就要祉兒和嶸兒比一比,哪個更合張帙蒔的眼緣! 若張帙蒔幸而選中了祉兒,祉兒幼時受那張帙蒔的指點,等五六歲時再承于奎寧道師門下,兩位曠世名師相繼教導(dǎo),難道還出不來一個曠世兒子? 如是想著,她不時派人打聽父皇可去請那張帙蒔了。 素蔻公主處心積慮的同時,丐兒則在神珠殿怡然自得的弄兒為樂。太子也時常在這邊過夜,幫助丐兒照顧犢兒。丐兒想著自己生下了皇孫,已成為整個皇宮里注目的對象,因了素來特立獨行,又被太子在這樣一座水上宮殿與洶涌詭譎的宮闈隔離了開來,才得以平安清凈的度日。太子要是一直打著嶸兒的名頭與她在一處,難免導(dǎo)致她成了眾怨之所聚,于嶸兒更不利。 她也就盡量勸趙遷不留宿在這兒。 趙遷不在,她、繡姑、南宮峙禮更自在。南宮峙禮雖說陰沉得讓她參不透心機(jī)和方向,這么多天得他伺候著,心底深處竟早不做外人對待了。 可能是體內(nèi)有真氣的緣故,犢兒精力極好,一天一夜很少有安睡的時候,丐兒有些擔(dān)心,這樣下去,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毛病。趙遷安慰著她道:“父皇忙著把手頭最重要的事處理出了眉目,就去請張帙蒔來府?!?/br> 丐兒漫不經(jīng)心道:“聽說公主也把孩子帶到宮里養(yǎng)了?” 趙遷點頭道:“祉兒原被繡姑乳養(yǎng)慣了。這段日子繡姑在宮里照顧你,祉兒折騰得不成形。想著繡姑還要看著你坐月子,所以蔻兒把祉兒帶到宮里了,厭食的時候可以讓繡姑哄得他吃些飯?!?/br> 丐兒“哦”道:“那不如把祉兒抱到神珠殿來?兩小兒在一起,吃東西搶著吃,也許更帶勁呢?!?/br> 趙遷一愣,大笑道:“也是呢!虧你想得出!我這就跟母后、蔻兒商量去!” 丐兒怎會不知素蔻公主的意圖? 還不是打量著張帙蒔快來了,想讓祉兒以徒孫之名,近水樓臺先得月,得了這場緣法? 那就給她提供這場便利好了! 如果祉兒得到了張帙蒔的青睞,那也是天意;如果嶸兒得到了張帙蒔的青睞,那么對于祉兒,是命中無時終須無的事兒,素蔻公主也可咽下滿腹的不甘了。 趙遷走后,繡姑看著丐兒,定定道:“她的用心,你應(yīng)該看得出來罷?” “咱們都能看得出來,皇上和皇后能看不出來嗎?公主既然想試一下,那就試試好了,也省得日后為這事,讓兩孩子結(jié)怨?!必盒Φ?。 “那萬一,因為東方爺?shù)木壒省崩C姑擰著眉問。 “jiejie是怕張帙蒔因為東方爺是他的徒弟,而對祉兒青眼有加吧?”丐兒笑道:“何妨。退一步說,張帙蒔真選了祉兒,皇上也會為犢兒另物良師吧?!?/br> 繡姑看了看屋外沒有人,悄聲道:“你真的就對祉兒毫無芥蒂嗎?” 丐兒神色肅然道:“剛開始,不舒服是有的??晌覒焉狭藸賰汉?,慢慢明白,有些事是無可奈何而陰差陽錯的,如果不是這樣,東方爺怎么會出家呢?這樣想時,就釋然了許多,或許東方爺是迫于梅老夫人的壓力,或許是為了東方家后繼有人,或許是別的什么原因吧,造化弄人,我們就這樣被分開了罷?!?/br> “你能這樣想,看來是長大了?!崩C姑拉著她的手,柔聲道:“孩兒他爹失蹤那些日,我卻懷了孩子,真不知該怎樣活下去,又悲又怨了好多天,直到荊岢無微不至陪伴著我,讓我從暗無天日中走出來……你我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不能和心愛的人同生死,卻遇到的一兩個都是有情有義的男人,這何嘗不是人生最大的恩賜!” 丐兒含淚笑道:“不說這些了,都做母親了,我們要為孩子和自己活著?!?/br> —————————————————————————————— 趙遷到了皇后的甘泉宮,素蔻公主和幾個麼麼正在哄祉兒吃飯。雪白泛著蓮子清香的乳花粥,素蔻公主舉著銀勺往祉兒嘴畔送,他淚眼汪汪的,一副可憐委屈模樣,毫無張嘴吃的意思。素蔻公主心下酸苦難過,舉得胳膊都麻得失去了知覺,可祉兒就是無動于衷,目光茫然、呼吸孱孱地端坐著,不知心系何處。 李皇后的一個心腹奶媽子看得焦急,問道:“要不,央人去神珠殿傳了話,叫那繡姑過來喂他?” 素蔻公主晦氣道:“大早上的,犯得著這么急巴巴過去討好嗎?祉兒在宰相府一兩個月,沒讓那繡姑喂幾次,不照樣挺住了?怎地在母后這兒,就一口也喂不下去了?” 那奶媽子不好再說,等了一會兒,皇后過來了,看了一會兒,皺眉道:“或者是在宰相府喂養(yǎng)慣了,在府里雖也吃得不歡暢,總比在宮里多吃些。你別看這小不丁點的孩子,他認(rèn)地方著呢!這樣下去,祉兒怎么受得?。恳醋尷C姑來喂養(yǎng)他,要么回到宰相府讓老夫人養(yǎng)著吧?!?/br> 素蔻公主聽得急了,落淚泣道:“總不能頓頓讓那繡姑來喂吧?回到宰相府,祉兒就算吃,也是可憐相,又沒個同齡與他玩的伴兒,一日日郁郁寡歡的,能開懷生長嗎?” 李皇后道:“你覺得宮里好,就留在宮里吧?!?/br> 趙遷正好趕到,聽見了李皇后的話尾,朗聲接話道:“什么留不留的?” 李皇后看了看素蔻公主,笑而不語。素蔻公主悶氣道:“祉兒不吃飯?!?/br> 趙遷接過碗,攪了幾下,試著喂祉兒,祉兒拗著臉不肯吃。 趙遷道:“這孩子不好養(yǎng)……不如抱到神珠殿去罷?” “什么?”此時不僅素蔻公主睜圓了杏眼,連李皇后也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 趙遷笑道:“送到神珠殿,繡姑在那兒,最起碼祉兒可以保證不餓著。他還可以和弟弟一起,兩個小孩子,天真爛漫的,不懂大人之間的心思和復(fù)雜,只知多了個伴兒就多了份高興,做甚么都會起勁兒些,包括吃飯,包括功課。” 素蔻公主望向李皇后,半晌才遲疑道:“母后,您認(rèn)為怎么樣?” 李皇后端凝著趙遷:“那丐兒可知道你這主意?” “正是丐兒提出來的!”趙遷神色奕奕道:“兒臣覺得蔻兒和丐兒一直不睦,丐兒未必肯讓祉兒去呢!沒想到她主動釋了前嫌,也延續(xù)了東方后人和太子太孫一起長大的緣分!不管怎么說,這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李皇后嗯了一聲,淡淡對公主道:“這是宰相家的孫子。母后是外祖母,不好說話,還是你請了婆婆來一起商量吧?!?/br> 素蔻公主心思轉(zhuǎn)悠了千百回,既擔(dān)心丐兒有什么陰謀,又慶幸著祉兒更有了拜張帙蒔為師的機(jī)遇。一時竟然頗為躊躇。 趙遷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兒,宰相伯母一定會答應(yīng)的。眼見祉兒不肯吃飯,也不是個好法子,還是讓蔻兒帶著祉兒過去吧。” 素蔻公主看著祉兒,眼里涌起一股豁出去的決絕,溫聲道:“那就讓婆子們抱過去罷。我請人去東方府稟了老夫人,她若不想影響神珠殿那位坐月子,再抱回來不遲?!?/br> 趙遷斜眼打趣著素蔻公主:“你不跟過去看看,能放得下心嗎?” “神珠殿那樣清凈沒外人的地方,我去了,豈不是聒噪和礙眼?”素蔻公主理了理耳畔頭發(fā),冷聲道:“祉兒高興就是了?!?/br> 趙遷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命一個行事穩(wěn)健、步伐利落的老婆子抱了祉兒,遂一起往了神珠殿。 素蔻公主看趙遷走遠(yuǎn)了,心里煩躁異常。走來走去,走到了御花園南面向陽的山茶花園里,采了一朵朵山茶。把弄了一會兒,盡數(shù)拋到了湖水中。零落的花瓣,載著滿腔的憂愁和不情不愿付諸流水。 “你真不去看看?”李皇后不知何時踱了過來,對素蔻公主輕聲問道。 她不能護(hù)女兒一輩子。有些事,得女兒自己拿主意、自己做主才是,并且要承擔(dān)起選擇所帶來的后果。雖會栽些跟頭吃些暗虧,總比她事事為女兒打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