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英君一眼看見人群中的杜丹，給一楞。

    下一瞬扯繩偏了方向，來到人群前直接下馬。

    “怎么在這兒？”

    “來瞧瞧。”

    將軍如摩西過海的出場本已惹人眼球，又如此大個兒，周遭視線七八成幾乎一下集中過來。

    杜丹見狀道：”你忙去，我來走走罷?！?/br>
    “走走？”將軍往后一瞧?！眾呉鹋_石柱？”

    “晚些吧，人多，這不知得排多久?！?/br>
    “這事簡單?！?/br>
    杜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將軍全然未顧多少眼睛瞧著，雙手放到她腰間，便將她一把提上了馬。

    杜丹差點尖叫出聲。

    “？！”

    簡單粗暴過了頭的六爺沒覺不對，只跟皮氏等人說：”你們自個兒回吧，晚些我親自送夫上回宅?！?/br>
    語畢，將軍他翻身上馬，一夾馬腹，馬兒噠噠走遠。

    “……”

    馬兒走時，隱約能聽周遭議論紛紛。

    就這么莫名給挾持了的杜丹一陣無語。

    不是給嚇傻，而是顧慮剛才人多，那么多雙眼睛看著，才沒出聲駁他面子，待馬出了城，她便擰起眉，伸手戳他。

    “我還沒逛呢，你要帶我去哪？”

    六爺怔。”妳不是想摸火臺柱祈福？”

    “……”摸柱子是湊熱鬧，主要她是來看有沒有新鮮買賣的……這解釋怕咱們六爺理解不來。

    嘆息一聲。

    剛才在馬上，匆忙掃過的攤位沒特別引起自己注意，既然給劫了，杜丹心想隨他走走也行。

    “你不做事，要帶我去哪？”

    “我要上金石臺那兒，你想碰火臺，那里更大。”

    “我能進去？”

    “主祭臺那兒不能隨意進去，可是外頭幾個你隨意摸，沒人能趕?！碧锰脤④?，帶妻主進管制區(qū)小事一件。

    成了特權(quán)階級，杜丹沒大反應(yīng)，只問：

    “你碰祈?；鹆藛幔俊?/br>
    “還沒。”

    “等會兒一起如何？”

    六爺咧嘴?！焙?，一起?！?/br>
    十來匹馬前行，離京越遠，人煙越少。后頭只剩沿途火臺的看守官兵，直到入了金石臺三里范圍，人才又多了。

    到了一處，狄英君下馬，扶杜丹下來。

    周遭視線打探，好奇這位跟將軍共騎出現(xiàn)的女人是誰。杜丹下馬后瞧了眼四周環(huán)境。

    做為祈天大典所在之處，金石臺腹地不小，外圍大致還是黃土朝天的原始模樣，可接近中心處，大片建筑群瞧來金碧輝煌。金屋瓦，白玉磚，與杜丹前世瞧過的某些寺廟有共通處，瞧來華麗精致，氣氛卻是肅穆莊嚴(yán)。

    “來這邊吧?！?/br>
    將馬交待給別人，六爺引杜丹往一邊走。

    杜丹邊走邊瞧，正在開小差給自家妻主領(lǐng)路的六爺，絲毫沒有偷懶的小心翼翼，還一臉正氣，光明磊落。身旁的游客瞧了他側(cè)臉幾眼。

    便是這脾性。

    好一段時日不冷不熱處著，前些日子聽人轉(zhuǎn)述了狄英君在食樓與人沖突的內(nèi)容，杜丹多少有些觸動。

    如自己洞房那日的判斷，狄英君性子直，不會應(yīng)付太細膩的相處。

    因杜丹清楚溝通過，狄英君刻意注意，不敢太逾矩，但瞧剛才路上他直接把杜丹帶上馬就走，能知道這人的腦回路仍直。

    聽她想摸火臺柱，他便帶她來。若杜丹因而發(fā)脾氣，將軍他肯定要懵。

    男女相處常見這情況，有時另一半想浪漫，想討好，可男人腦回路在女人看來有時就特么的詭異，可能買錯禮物，可能辦了讓人一臉囧的事。

    第一時間有些氣惱無語，可冷靜想，能知道這是對方心意。

    這些事，杜丹看在眼里，自有思量。

    穿過外圍崗哨，入到里頭。

    幾個建筑群間給游廊串起，中間天井庭園，陽光灑下，光影分明，瞧來與一般人家沒太大差異。

    “原來金石臺長這模樣?！?/br>
    “這里離主祭臺還遠，文武百官留宿于此。前面那邊住的都是司天監(jiān)的人，不能隨意過去?！睂④娝赶蜻h處?！蓖鈬形遄鹋_，這邊有一座，我領(lǐng)你過去?！?/br>
    杜丹點頭。”只要摸摸柱子便能祈福了？可有說要摸多久？”

    “不是只摸柱子，還要心誠，感受臺上的火，求降福氣。”好歹是土生土長的大翼人，六爺解釋詳細。

    “不誠就沒福氣了？”

    “我怎知道？”這位咧嘴?！蔽?guī)啄隂]回京了，你不提，我都忘了這事?！?/br>
    即便信奉神獸，可個性還是存在差異。

    在六爺來說，祈福什么的，哪有雷打不動的早起練功，強身健體實際。

    杜丹輕笑，懂了他的思緒。

    兩人互瞧一眼，瞧她笑容，六爺高興。

    看來帶她來金石臺是正確的決定。

    繼續(xù)往前走，拐了幾個彎，走到了外頭，遠遠便見一高聳火臺豎立在那兒。

    相對外頭，金石臺里不只火臺材質(zhì)顏色不同，附近只有兩人看守，且瞧衣著也異于外頭的官兵，一身披掛款式的白色大袍，與杜丹在曲禎逸那見過的司天監(jiān)官服有些類似。

    那兩火臺守衛(wèi)看到狄英君過來，稍微行禮。

    將軍他也干脆，直道：

    “我?guī)壹曳蛏蟻砥砀?，給個方便?！?/br>
    兩名火臺守：”……”

    都到面前了，能不給嗎？

    其實可以的，大典期間，司天監(jiān)的話語權(quán)最大，金石臺里的護火臺守完全可以無視文武百官。

    兩人瞧了杜丹一眼，一身精致的杜丹唇邊掛著淺弧，瞧來就同那些官家女眷般，透著股貴氣。

    神火祈福本是傳統(tǒng)，官家攜家里人進金石臺不是頭一遭，雖然杜丹的平民身分有些尷尬，卻不至于為這點小事，與這位實權(quán)將軍不快。

    “二位自便。”

    給放行，狄英君親自領(lǐng)著杜丹站到火臺邊。

    杜丹學(xué)著他，將雙手放到玉石雕的柱子上。

    “待會兒閉眼，想著上頭神火，與神火說話，求神獸庇佑整年好運?！弊詈髮④娝剖窍肫鹗裁矗a了句：”火有靈，若有緣分，妳自有感應(yīng)?！?/br>
    “明白了。”

    緣分什么，多飄渺的說法，可杜丹還是按照六爺解釋，掌心貼在柱子上，閉上眼睛。

    火……

    心里想著剛才見到的火焰模樣，試著讓神火在心里化作具體。

    要說什么？

    沒信仰的某人，到了此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平時沒想過這些事，一時竟不知祈福該求些什么？

    有沒有個范本？求發(fā)財？求平安？

    福氣這兩字看在杜丹眼中，和緣分一樣帶點不確定性，不如身體健康四字具體。

    既是祈福，自然該說仔細。

    思考中，她一下想起了自己初來大翼的時日，時間快進，前世的李麗似乎已是極遙遠的過去。現(xiàn)在的她有了家庭，有了新的牽掛，十幾年了，對于過去，似乎逐漸在放下，然而那道刻痕太深，便是如今夫侍成群，心里對曾經(jīng)的家人、愛人、一雙子女仍有掛心。

    不過無能為力，盡量讓自己看開罷。

    思緒給清晰。

    祈福不為自己求，也不為這輩子的人事求。這輩子，自己扛著。

    求自己無能為力的上一世，求那些自己已經(jīng)見不著的家人，愿前世親人安好，愿前夫譚永旭順?biāo)烊缫?，愿小云小柏，自己的那兩個孩子成家立業(yè)，身邊有人相伴，共享世間一切美好……

    埋藏太深太久的心思一下給挖出來，夾雜著愛與愧疚，不知覺間，閉著眼的杜丹，已是淚流滿面。

    沉痛。

    有愧。

    愿那些不能再見的人，一世安好。

    ……

    就在杜丹沉浸在情緒中時，玉石柱頂端的火焰忽然猛烈跳躍。

    與此同時，金石臺范圍內(nèi)的火臺神火，同時竄起拔高。

    人在屋里聽人報告事情的曲禎逸忽然抬頭。

    砰通……砰通……

    心跳與火焰同步。國師他起身，在旁人不明所以的困惑目光中，直接步出屋子。

    來到屋外，前方火臺異樣落入眼中，跟著國師出來的司天監(jiān)官員訝異張大了嘴。

    “這……”

    同時許多人望向天空。

    強烈的氣旋影子閃過。

    “上人，這是……”

    “金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