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他不言,不語。 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幽深的眸底,是一種近乎心疼的銳痛。 指尖停在他的唇角,指腹在那凹陷處來往反復(fù)。 男人停在她額上的手也隨之緩緩的滑了下來,撫上她的臉頰。 很輕柔的撫摸,像風過原野,無聲。 素問的淚又涌了出來。 只有陸錚,只有陸錚會這樣溫柔憐惜的待她,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才會視自己如珠如寶啊。 手勾著他的脖子,吃吃的說,帶著哽咽。 “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不要離開我……” 你知不知道,是你把我慣得嬌氣到離不開你。每天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沒有你,我會在這個世上迷失。 面前的“他”沒有回答,明亮漆黑的雙眸,似乎在思考什么,就這樣閃爍著,融化了,消除了金屬般的冰冷,變得溫潤而柔和。 素問閉上眼,抬起頭,覺得自己墜身在云端之中,她在云之巔,今夕何夕,前塵往事,俱成煙云。 然后,她主動吻了他,在不能確定自己面前的是否只是個陌生男人的情況下,吻了他。 細細的,如同小貓般舔舐,用舌尖勾勒著他唇的輪廓,他的冰冷與僵硬,一點點的回暖,遲疑的,試探的,在長長的怔忪之后,開始小心的回應(yīng)她。 那種回應(yīng),也是小心翼翼的,患得患失的。 素問感覺到心底的空虛被一點點熨平,身體的血液在酒精的作用下歡快的跳躍,一遍又一遍,拼命宣布著:“是陸錚!陸錚來帶她走了!” 氣息開始不穩(wěn),血腥的鐵銹,青草的體(蟹)味,素問的主動索取很快被他后知后覺的反攻所代替。 他的手撐在她兩側(cè),彎著腰,將她壓在床上,他的身下。 吻愈發(fā)溫柔而堅定,一寸寸,侵占她的芳香,他們擁抱著接吻,如同觸摸曾經(jīng)的時光。 只是那一瞬,交織在兩人腦海的時光,是否有過交集,無人知曉。 溫馨額,綿軟的,安全的,完滿的七年。 在光影中穿梭,然后停留在最初遇見的時刻。 那年她十八歲,什么也不知道,懵懵懂懂的闖入了他的世界。 今年她二十五歲,一晃七年,愛他已入骨髓。 遇見遇見,遇見,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詞。 而相守,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也最令人向往的詞。 再也不放開了,一輩子也不要放開這雙手了…… 纏綿婉轉(zhuǎn),聶素問有點找不著北的暈眩。 喘不過氣來的時候,男人終于松開她,恰到好處的時機,恰到好處的力道。順著她的臉頰,猶疑到她的耳垂。 細細濕濕的吻,纏綿而疼惜。 素問摟著他的脖子,低低的說:“我愛你,用一生去愛你?!?/br> 一聲嘆息在耳畔響起。 熟悉的聲音,憂傷的語調(diào),似遠似近:“素素,素素……為什么會是你?” “嗯……”倚靠著他的安全感讓素問嚶嚀了一聲,舒舒服服的轉(zhuǎn)了個身。 這么多天來,不曾放心睡過一個好覺,總是擔心著他在哪里,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又和誰在一起,終于在今晚,卸下所有心防,無論外面有多危險,無論會從多高的地方摔下來,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有他就夠了。 繃緊的神經(jīng)陡然放松,一直游蕩著的醉意很快就她俘虜。 即使在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她也沒有松開他的手。 緊緊的攥著,攥著。 很徹底的黑暗,聶素問甚至沒有做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除了宿醉的頭痛,還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 手動了動,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四周高貴的中式仿古家具提醒了她,她猛然驚醒,掀開被子,禮服已換成舒適的睡衣,視線平齊處,一道身影背對著自己,歪在沙發(fā)上,一條毛毯松松的蓋在他身上。 是郝海云。 素問覺得有點好笑,這個人一直都是唯我獨尊的,現(xiàn)在忽然像受氣了似的,蜷手蜷腳的窩在沙發(fā)里,反而有點別扭的可愛。 她把手放在額頭上,努力的回想最后的記憶,猜測自己莫不是吐臟了他八套衣服,才能把他從舒服的床上趕到沙發(fā)里,可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自己要真敢那么干了,以他的脾氣,必定是將她打包扔下樓梯,連看也不看的就關(guān)上門才對。 “你醒了?”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間里驀的響起一個低暗的聲音,nongnong的鼻音,一聽便是一夜未眠的后果。 素問被嚇得直接在床上坐直了。這才想起,這人是睡覺時后腦勺都長眼睛的。 還沒等她轉(zhuǎn)過第二個心思,他已經(jīng)掀開毯子從沙發(fā)上起來了。他是和衣而睡的,身上還穿著昨晚赴宴的西裝,恐怕連澡都沒來及洗。 “頭痛……”試著下床的聶素問一手撐住床褥,覺得渾身發(fā)軟,手腳都使不出勁來。 “你喝了那么多,光是頭疼已經(jīng)算輕的了?!焙潞T齐m然語氣不善,但動作上卻是極輕柔的,又把她按回了床上。 素問怔怔的看著他。 怎么回事?這男人一夜之間轉(zhuǎn)性了? 糊里糊涂的縮回被窩里,腦海里搜尋著一些若隱若現(xiàn)的片段。 晚宴,灌酒,陸錚來幫她解圍……然后呢? “我怎么回來的?”她忽然問。 “……”郝海云看了她一眼,一邊扯開脖子上的領(lǐng)帶一邊沒好氣的說,“我怎么知道,回來就看你像頭豬似的躺在床上,吐得到處都是?!?/br> “……”素問訕訕的耷拉下臉。 看來自己的酒品還是那副德性。 可是為什么有一種很奇怪的錯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記了。 遺失在宿醉后的記憶里。 到底是什么呢? * 陽光明媚的早晨,郝海云進浴室洗了個澡換身衣服,有侍者體貼的送來治療頭痛的口服液和解酒茶。素問吃了藥,頭痛緩解了很多,也去洗了個澡,神清氣爽的坐在落地窗前。 早餐是西式的,面包香脆,牛乳雪白,因她宿醉的緣故,郝海云就吩咐了早餐在房里吃。 兩人一聲不吭的坐在餐桌前吃飯,偶爾有西餐餐具碰到骨瓷碗碟的細碎聲響。在這片寧靜的安謐中,郝海云端著咖啡杯子,突然輕笑了聲。 素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卻見那笑又極快的從他臉上掩去,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 “奇怪……”素問咕噥了一句,繼續(xù)喝牛奶。 窗外蔥郁農(nóng)民的樹蔭遮擋了亞熱帶十點鐘的燥熱陽光,素問和郝海云埋頭坐在餐桌的兩頭,在婆娑的光影里無聲的用餐,他彎腰時投下的影子時不時與她的重合了又分開,分開了再重合……就如同他和她的距離,若即若離,永遠的若即若離。 當然,素問永遠不會知道,這惹他發(fā)笑的,微小而又單純的原因。 光影再一次移動時,房門外忽然傳來“叩叩”輕敲,打破了這一室的靜謐。 郝海云起身去開門,素問吃完擦嘴的時候看到站在門外那道高挑碩長的影子,頓了一頓。他半個身子被郝海云的背影擋住,看不真切。 站在門口的郝海云突然回頭看了她一眼,那樣的眼神,令她詫異而莫名。 恍惚間,覺得這一幕很不可思議,陸錚和郝海云面對面的站著。 這樣的場景,她以前連做夢都不敢想象。頓時覺得五味陳雜。 他們就站在門口說話,郝海云并沒有請他進來的意思,而從這個角度,素問只能看到他做工考量的西裝,和略顯凌亂的發(fā)型。 兩人不知說了什么,一直是云淡風輕的臉,郝海云背對著她,素問看不見他的表情,門外的陸錚卻一直笑得溫和可掬。 忽然,素問看見郝海云向陸錚伸出手去,“小心”兩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卻見陸錚的眉心漸漸的舒展。郝海云不過是好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漫不經(jīng)心的問了句:“聽說你是特種兵退伍,會散打吧?” 陸錚自然不會示弱,躍躍欲試的火苗在他黑曜石般的眸底煽動。 “當然。” “那就好。剛吃了早飯,有點積食,正好想找人運動運動?!焙潞T苹顒又罟寝D(zhuǎn)過身來,素問驚愕的看著他。 陸錚似乎也興致很高:“那我換了衣服再樓下散打場等您?!?/br> “你們……” “別攔我,我想揍這個家伙很久了?!焙潞T仆耆唤橐怅戝P還沒走遠,胸有成竹的對素問說。 剛剛離開的陸錚也停下,轉(zhuǎn)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溫暖一如往昔,說出的話卻毫不落下風:“彼此彼此?!?/br> ☆、一六一,身陷險境 陸錚對上郝海云?老實說,這場比試顯得很詭異,相當?shù)迷幃悺?/br> 素問望著門外漸漸遠去的背影足足半晌,才回過神,瞥了眼郝海云,這個人起碼有好幾年沒親自動過手了吧? 像是知道素問在想什么,郝海云撇撇手臂筋骨,自嘲道:“太久不活動筋骨,快要生銹了?!?/br> 素問不解的看著他:“你還是小孩子嗎?” 看誰不爽就用拳頭解決,這樣孩子氣十足的行為,就連初入江湖的街頭小混子大概也不會做了。 何況他深居簡出這么多年了。在北京的黑社會儼然已成為一個隱形的帝王。 郝海云進屋換衣服,自言自語的低笑:“有時候,我倒希望能年輕回去十幾歲,像個孩子一樣任性?!?/br> “……”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竟然讓人莫名的傷感。 郝海云的年輕時代,他是怎么走上黑道這條不歸路的,在他們那個年代,要怎么樣殺出一條血路,素問從來都沒想過,也不想去想。 關(guān)于他的事,她從來不曾關(guān)心過,他做哪些生意,為什么會來到中緬邊境,因為不在乎,所以不曾放在心上。 日上正午,傭人在別墅里匆忙的準備午餐,素問先來到地下室的健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