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素問含著眼淚,在他胳膊上狠擰了一圈:“你怎么不真的去死???” 陸錚哈哈大笑,蹲下來往她腿彎一撈,就把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灼灼的目光盯著她的小腹:“我怎么舍得你們母子?我還沒看見我兒子呢,兒子,你說對不?” 素問臉紅耳赤的在他懷里蹬著雙腳:“你兒子還在月球上玩呢!快放下我下來!” 陸錚只是笑,就是不放,他這一吼,現(xiàn)場所有人都知道她懷孕了,一邊看著的特種兵都吁吁的吹起了口哨。 “弟妹,好樣的!咱小侄子還沒出生就見識這種大場面,將來肯定是人中龍鳳!” 陸錚得意洋洋的把素問抱上車,而在不遠處的另一邊,顧淮安和緬方駐軍溝通了良久,終于派人把楊宗賢的尸體抬了回去。 越野車在山地里顛簸。素問靠在陸錚懷里,胃里又有點犯嘔。 陸錚給她拿了個紙袋過來,示意她不舒服就吐出來。 素問臉色蒼白的搖搖頭。這一晚上過來,她不知道吐了多少回了,胃里早沒有東西了,就連酸水都快嘔不出了,再加上大哭一場,現(xiàn)在嗓子里火辣辣的直冒煙,說話都有種毛毛的感覺。 陸錚拍拍她的發(fā)頂,低聲說:“老婆,這段時間讓你吃苦了,回去一定好好補償你?!?/br> 說到這,素問眼神忽然有些黯。這段時間她心里有多苦,他又怎么會知道?雖說人活著就好,可心里總埋著顆疙瘩,有點不舒坦。 越野車沿著山路駛離了這片中緬邊境的叢林,慢慢進入公路正軌。素問回頭,透過車后窗,看到被晨霧彌漫籠罩的憑祥莊園。這顆頑固在中緬邊境的毒瘤,終于被中國陸軍特種兵和西南邊境緝毒特警聯(lián)手拔除。 一回市區(qū),素問就被送進了軍總醫(yī)院接受檢查,素問原先的主治醫(yī)生聽說了她的事,再見到她,也豎起了拇指:“不簡單啊,懷著孕跑去當了人質(zhì)。挾持你的犯人可賺了啊,抓一個送一個,別動,我來給你看看,這贈品還健在否?” 素問哭笑不得,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配合檢查。除此之外,大隊還給她安排了心理輔導(dǎo)醫(yī)生。因為一般正常人沒接受過訓(xùn)練的,近距離看到爆頭都會產(chǎn)生心理陰影。就連部隊的狙擊手有些都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yīng)。 為了能讓她睡個好覺,護士給她打了針,陸錚連作戰(zhàn)服都沒來及換,就一直陪在她旁邊。 只是誰也沒想到聶素問這一睡意識就再沒清醒過,胃中空蕩蕩的,又發(fā)起了燒,持續(xù)高燒下恍恍惚惚,陸錚叫她起來給她喂飯,結(jié)果她眼睛睜開的時候目光是沒有焦距的,嘴里不斷囈語。一口白粥才吃下去,就“哇”的全吐了出來,喃喃了半天,陸錚才聽懂,她在說“腦漿”。 他低頭看看碗里白粥,忽然也覺得有點惡心。 素問做了一個夢,夢中天旋地轉(zhuǎn),身邊的所有東西都在轉(zhuǎn)。她站不穩(wěn),想抓住點什么,伸出手卻是兩手空空。陸錚就站在前面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不幫忙,冷漠的令人心涼。她身上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綁住了,脖子被人勒得生疼,雙腿沉得像綁了塊鉛。眼看陸錚就要轉(zhuǎn)身走遠了,她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黑暗中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著。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聽清是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那聲音讓她心里疼的要命。每叫她一聲,就像刀子從她心上割下一塊rou似的疼。 太疼了,疼的她想把心抓出來丟掉…… 驀的,素問睜開眼睛,張著唇急促的喘著氣。渾身都是汗,眼眶里被霧氣籠罩。一只冰涼的手撩開她額前的濕發(fā),托起她尖尖的下顎。 “剛才只是做夢,我在這里,素素,看看清楚,我在這里?!?/br> 素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視線聚集在面前這個人身上……她看見他松枝綠的軍裝,立起的領(lǐng)子上的軍銜,堅毅的下巴上生出點點青色胡茬,深黑的眼睛里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漩渦。 陸錚以指腹摩挲她的皮膚,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素素,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素問蒼白的唇瓣半張著,一直怔怔的盯著他的臉,眼淚無聲的撲簌而下:“你不是……” “什么?”陸錚不懂她的話。 素問深處的手在半空停了下來,又無力的垂在床邊,自言自語:“是啊,我忘了你是假死……我怎么還在做夢……” 陸錚喉嚨里翻出陣陣脹痛的感覺,心口莫名的發(fā)堵,牽起她的手碰觸自己的臉。 “素素,你看,我在這,是真的。” …… …… …… 陸錚滿心以為素問知道自己沒死會喜極而泣,事實上只有泣沒有喜。 她燒的厲害,之前得知他“死訊”時都沒有倒下,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撐著她,還有膽量去憑祥莊園找他?,F(xiàn)在得知他安然無恙,卻應(yīng)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斷斷續(xù)續(xù)燒了幾天,怎么也不見好。 她清醒后喝了點水,沒多久又睡過去,陸錚一直守在她床邊沉默不語。他身上的傷口也還沒完全痊愈,那些鞭痕,他都不敢讓她看到,生怕她再擔(dān)心。連著幾夜不睡,嘴巴上也有點上火,嘴唇上起了白色的碎皮。 換藥他也就在素問的病房里自己來,有些背上的傷他自己夠不到,只能麻煩護士。 饒是軍醫(yī)大學(xué)畢業(yè)的護士,解開他衣服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也都愣住了,發(fā)出“啊”的感嘆。 陸錚豎起手指貼著嘴唇,指指床上睡著的素問,示意她別出聲。 小護士會意的點點頭,仍是膽戰(zhàn)心驚,誰會想到這么帥的軍官,脫掉衣服身上有這么多傷呢? 她有點好奇的小聲問:“我聽她們說你是特種部隊的?你們特種部隊這么危險?” 陸錚怔了下,眉目微舒:“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br> 小護士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還好,我男朋友也是部隊上的,偵察兵,說要明年去考特種兵呢,真把我嚇死了。” 陸錚沒再說話。上完藥他重新穿上軍裝,護士在那邊收拾儀器,他抬手撫上素問的長發(fā),手指穿過發(fā)絲時好似有什么東西流入進心里。她瘦的讓人心疼,身上看不見一絲多余的rou。是他不好,不該同意讓她來隨軍,害她吃了這么多苦。她睡著時一直是不安的,眉頭緊鎖,有任何動靜都會驚得她的身體緊繃彈動。 陸錚握著她纖細的手腕,心中五味雜陳。 小護士收拾完針管藥瓶,帶上病房門時,又看了看病床邊的男人和病床上的女人,搖搖頭:“真可憐?;仡^還是勸他別去考特種兵了。” 顧淮安進來的時候,陸錚像尊雕像似的注視著素問,一點兒都沒發(fā)覺他進來。 顧淮安輕咳一聲,走到病床邊探頭看了聶素問一眼:“情況怎么樣?” 雕像復(fù)活:“我們出去談?!?/br> 他起身,把素問的手塞回被子里,又小心翼翼的給她掖好被子。 他們這一層病房外有大片露臺,有病人在這里曬太陽,下棋,聊天,做一些簡單的運動。顧淮安一上來就伸手到口袋里去摸,結(jié)果摸了個空,神情看起來有點郁燥。 陸錚掏了根煙并且給他點上,口中卻說:“少抽點,對你身體不好。” 顧淮安吞云吐霧一番,目光放得悠遠:“像咱們這種光棍,煙就是老婆,你有多愛弟妹,我就有多離不開這玩意兒?!?/br> 陸錚挑眉:“將來你要被嫂子收服了,我得把這話告訴她?!?/br> 顧淮安笑:“別忒么給我扯遠了,今天是來說你的問題?!?/br> 陸錚的眼光動了動,顧淮安一來,他心里就猜到七八分。其實那天他開槍射擊前,就已經(jīng)知道目標越線了,可是他不能遲疑,如果放走楊宗賢,素問在境外,就更增加了營救難度。 “你是個難得的苗子,文化課不必說,學(xué)歷在那擺著,腦子聰明,反應(yīng)也靈敏,協(xié)調(diào)性好,夠沉穩(wěn)冷靜,不張揚也不沉悶,各項成績都拔尖兒,幾乎沒有弱項,說實話……我每次看到你我就很興奮,我很久沒碰著過對手了?!?/br> 陸錚聽著聽著就笑起來:“隊長,你以前怎么不當面這么夸夸我。你不知道訓(xùn)練那會兒,我都快被你打擊得沒信心了?!?/br> 顧淮安悻悻的哼了聲:“我從不當面夸自己手下的兵?!?/br> 那怎么現(xiàn)在就夸了呢? “我是不是當不成你的兵了?”陸錚無聲笑了笑,心不在焉。 “……” 一句話,就把氣氛搞得嚴肅起來,顧淮安把煙掐了,撓了撓頭:“我現(xiàn)在要說什么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話,我忒么也太不是人了。不過你自己也應(yīng)該清楚你的問題,你有多優(yōu)秀,同時也就有同等程度的不足——太過感情用事。” 當初他不愿意來特種部隊,是為了聶素問,后來肯來,還是因為聶素問。他那么努力拚命都是為了一個女人,甚至為了她向紅線外開槍。這事往嚴了說去,就是侵略他國。 要是就陸錚單方面這樣他還可以勸,偏偏聶素問也是這一類人,這兩個人愛得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覺得膽戰(zhàn)心驚,這樣子賭上了全部去愛,一旦有一方被辜負,那就是天崩地裂。 這樣的愛情,會讓人望而卻步。 為了愛情不是不可以,只是一個人的一生還有太多可以追求的東西,若把它當作唯一,太容易讓人失去自我。 因為愛情二字,太過變幻莫測,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它帶給你的是歡欣鼓舞還是毀天滅地的傷害。 顧淮安給他帶了套換洗的軍裝,走的時候,碰碰他肩:“撐著點,有什么需要,跟哥們開口。” 陸錚點點頭。 “等弟妹好一點了,你回趟部隊?!闭Z氣顯得沉重。 等顧淮安走了,他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軍裝。這身軍裝……恐怕是穿不長了吧。 * 連續(xù)燒了幾日之后,素問的提問終于逐漸退了下來,體溫計上越來越低的溫度讓陸錚心中大石陸地。他去給她打飯,回來時發(fā)現(xiàn)她醒了,睜著眼睛愣愣的望著自己。瘦瘦的笑臉,黑水晶似的眼珠兒跟著他的動作轉(zhuǎn),模樣可愛的有點傻氣。 陸錚忙活完坐到她床邊,輕拍她臉蛋,覺得好笑。素問眨著眼睛看他,似乎依然不敢相信他是真的,手從被子下面伸出來碰了碰他的軍裝,又遲疑著去碰他的手臂。 這兩天她翻來覆去做的都是同一個夢,不是夢見他死了就是夢見他走了,反正沒一個吉利的。害她老是現(xiàn)實夢境分不清,每次都是滿頭大汗的掙醒。 她的舉動讓陸錚內(nèi)心說不出的酸澀,趁機反握住她,傾身撐在她身體兩側(cè):“別懷疑了,素素,真的是我?!?/br> 近在耳畔的聲音,帶著溫度的呼吸,終于讓她有了他期待中的喜極而泣,眼眶紅了,眼底水霧氤氳:“陸——咳——” 她剛要開口說話,嗓音卻沙啞的像破鑼一樣,忍不住咳嗽起來。 陸錚趕緊把桌邊準備好的蜂蜜水給她端過來,還不忘逗她:“我就說燒了這么久水分怎么還沒蒸干,還能哭的出來??窗?,嗓子啞了吧?” 素問一醒過來,心里的那塊疙瘩又開始作祟,往被子里一蹭,就把頭蒙起來。 陸錚拽了拽被子,哄她:“不喝水就沒力氣罵我了,快,出來喝口水再睡……不出來我可走了?。俊?/br> “……你走?!?/br> 被子下面?zhèn)鱽韾瀽灥穆曇?,音量不大,卻是極為堅定的。 陸錚斂起表情,喝了口水,驀的拉下被子把她的小臉扭正抬起,唇覆蓋上去,強勢撬開她的唇瓣。 素問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被他撈著脖子,水從他嘴里渡過來,跟著流入她口中的還有他的舌,卷著她的小舌頭吮,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吻并沒有深入下來,時間雖短力度卻強。陸錚含著她的唇瓣,直直的望進她眼底:“我不走了?!?/br> 素問眼神迷茫:“什么……” 陸錚輕咬了下她的柔軟的唇:“我不走了,老婆。前一段時間讓你為我擔(dān)驚受怕,現(xiàn)在換我照顧你?!?/br> 素問愣了一會,細眉微蹙,眼睛里又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你騙人,一有任務(wù)你又走了……” 陸錚吻去她的眼淚:“我不走了,任你使喚,只要你不讓我走,我就永遠不走?!?/br> 素問哭得更厲害:“……誰知道你這次會不會又騙我?” 小妮子還在糾結(jié)他騙她假死的事上。 素問負氣的偏頭,露出纖細的頸子。陸錚低頭吻上她的頸,微不可聞的嘆氣:“再也不會了,以后再也不會了……” 素問覺得自己太沒用,都過了這么久,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哭的身體都在顫。弄得陸錚都手足無措。 “其實我也不算騙你啊,我答應(yīng)過你,要兩個人一起活著。我現(xiàn)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素問正想反駁他時,護士推門進來,看見黏糊在一起的兩人忍不住笑:“該換藥了。是你們等一下還是我等一下?” 陸錚立即起來,歉意的點點頭,開始解軍裝的領(lǐng)子。 解到一半忽然停下,說:“到那邊吧,別影響她休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