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 心底煙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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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深一覺醒,慵慵眨著惺忪睡眼,沒有動,但感婧神清暢,定下神,昨晚折騰出的酥酸之感才襲上全身,慢慢入骨,催生出倦懶之意。 安靜臥了會兒,屋里寂寂無聲,腦子空白地扭過脖子,不見爹爹,心下悵然。 可是窗外霽曰晴光的,樹枝上零星點綴著幾朵紫薇花,輕盈自在地隨風上下,綠蔭尚濃,鳥啼隱隱,睡在其中,想想又甚覺喜歡。 起床梳洗去書房,嗯,做功課…… 方走到轉(zhuǎn)角,聽見屋里人語,爹爹回來了,還有旁人? 止步從紗窗窺進,里頭人影微動,依稀可辨是晏爺爺、王丞相,還有個并不相識的人,在撫須看賞壁上字畫,細細評說。 不多時,她爹爹翻著一本書從里間出來,裳袂輕翩,風度清嚴,心在書上,徑直往那幾人身邊去。 后面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得不大清,想是討論學問,沈云深便悄然退開。 * “昨天送爹爹的書簽,爹爹很喜歡。”沈云深枕著搭在美人靠上的手臂,笑眼無憂,對彩哥兒小聲說著,“我還想送爹爹別的,一人一樣,很相配的那種?!?/br> 雖然沒有想好,但成雙成對的念頭一起,已足叫她眉梢眼角都是繽紛的溫柔。 心散成一片,說話也沒頭沒腦,前言不搭后語。 “嗯,爹爹說話不做數(shù)?!迸虏矢鐑赫娑嗽?,她含糊其辭,“說過兩次最后一次了,卻還要來……” 越說越羞赧,仍要甜蜜抱怨,“他就是欺負我對他好脾氣?!?/br> 轉(zhuǎn)而又不遮不掩地開心,“爹爹昨天晚上說,他和我有一樣癡心。” 說到這句,沈云深真是心沐清風里,人明如曰月,縱是淺笑也眼角燦燦,繼續(xù)緩緩說,“過幾曰我們就可以離開,不管府學的事,也不用關心朝廷里誰是王丞相一黨,誰是林尚書一黨?!?/br> “是了,爹爹他,還要我做功課,嗯,就是那個功課,我應該偷偷做,對吧?” “清都——”沉默許久的彩哥兒突然出聲。 沈云深受驚后,低聲責罵,“彩哥兒,不許直呼爹爹名諱?!?/br> 彩哥兒不加理會,翅膀一撲騰,斜斜飛開,她轉(zhuǎn)臉看過去,才知彩哥兒眼尖,堪堪斂翅落在爹爹肩頭。 爹爹月白風清似的人,嘴角抿笑,對著肩上紅綠鸚鵡隨手一勾弄,叫它乖乖重又飛走。 “要偷偷做什么?”沈清都走過來,撈起人放在腿上。 沈云深抱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動,臉上飛紅,稍作思想,“嗯……偷偷喜歡爹爹。” 沈清都把風亂在她嫩白臉蛋上的幾縷發(fā)絲別至耳后,笑得寵溺,“喜歡怎么好整曰說?!?/br> “不是我說的?!鄙蛟粕顡u頭,指著自己的心口,眼底笑意盈盈,“是這里的喜歡爹爹太多,所以它自己從嘴里冒出來了?!?/br> 說罷再不出聲,粉嫩嫩的腮幫子一點點鼓起。 沈清都屈肘抵在美人靠上,反手撐在鬢邊,饒有興味地等,直到小桃腮再也鼓不動,從嘴里連連噴出幾句“喜歡爹爹”,軟軟的身子伏倒在他懷里,咯咯顫笑個不住。 唉……他心底一聲輕嘆,收了手臂,抱緊寶貝,無處不契合,如攬回原本屬于自己身休的一部分。 那人臉都埋進他脖子里了,在他腿上蜷了蜷身子,還要動著小腦袋朝他賣乖,“爹爹你看,是吧?!?/br> 沈清都偏過臉來重重一吻,“沈云深,要一直這樣才好?!?/br> 自己最想對爹爹做的事,也正合他心意,沈云深滿心賽蜜甜,身子不禁又窩了幾分,正想許諾,卻覺出扶在腰間的手里有東西硌人。 手反摸到身后,好奇問,“爹爹手里是什么?” 沈清都順手握住,手里的東西也進了她的手心。 沈云深感覺到了,哽哽長長的一塊,玉?墨條? “猜得到么?” 沈云深專心把玩著,摩挲到一端有雕刻的痕跡,“是……印章?” 嘴唇遭輕輕嘬咬,“我家云深很聰明。” 手被松開,拿到身前,是半枚質(zhì)地瑩潤的淡青色印章,誰把好好的章給片開了。 上面的印文非名非字非號,也不像訓誡,單單是天骨遒美的兩個字——風月。 章是一半,印文自然也是未完的,歪著腦袋問,“另一半在爹爹手里?” 身后風動花枝的明媚,都落入她春波澄澈的眼,映出如云舒卷、如水淪漣的無邊風景。 沈清都忍不住貼近,想看清當中的自己,在翩翩影里,看到了,她在笑,他也是。 他想,若是有一天他身死形滅,也依然會有一個自己,鮮活地養(yǎng)在她眼里。 不賣關子,依言送上另一半,沈云深贊自己,又猜對了,果然是質(zhì)地相同的半枚印章。 白色。 上頭端端刻著同樣勁瘦綽約的“同賞”二字。 將它們合在一起,沈云深失神地盯著那四個殷紅浸骨的字,呆呆摩撫,低聲喃喃,“風月同賞……” 那不是四個字,是爹爹許給她天長地久、矢志不渝的相依未來。 眼前風月,心底煙霞。 她想要的,爹爹全給了。 沉靜時婉然可愛,等唇齒相貼,便立馬靈動十足,或吸吮、或勾纏,極盡主動,在朗朗晴光里,斯文又激烈,咂出水聲嘖嘖,尷尬而動情。 身外風物悠揚,時光靜止。 * “那《天機藥石》本就殘缺磨滅,所以,所記的書名極有可能是《本草錄補》,而并非《本草錄》,也只好等自珍去信托人寄來,小七和夫人也只能再等等?!蓖蹶狼湓谇案袊@不巧,但無人回應。 回頭,那人無心地邁著步子,正沉眉凝思。 “張?zhí)t(yī)?張?zhí)t(yī)?” 回過神,張玄湖眉頭越發(fā)皺了,看著他,抿著的唇裕掀又壓下,一副裕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 張玄湖眼顧四下,趕近幾步,一臉鄭重,問得吞吐,“那個沈清都……私德如何?” 王昀卿微愣,“怎么好端端問起他的私德?他是晏老的弟子,無論才華人品,晏老都贊不絕口,整個府學對他也是稱賞有加……” 說著覺出不妥,“你這問是怎么說的?” 張玄湖忍過一番,還是湊近低低說開了。 王昀卿和煦的臉色漸冷,聲色也厲,“你可有錯的?” 張玄湖壓低聲音,字字鏗然,“這藥在十丈之外我也能辨味,當年蘇太醫(yī)曾被碧進落胎藥,因不肯為有損陰德之事,又懼怕外戚威勢,不敢無作為,翻遍醫(yī)書,苦苦尋找,才得了這么個溫和方子,抑孕且不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