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云夢澤舊事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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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塵送走楚戈,言,不日后處理完火云殿的事宜,便下凡,前往大澤,算是拜訪舊友。 楚戈取笑他,可是中意那女子,他只說,念那女子孤身一人實在可憐,如今幻境不在,她或許困難重重,他曾在她居所討過一杯茶喝,算是受了恩惠欲報答。 空塵趁他不備,抓住他的手腕,見那手背上的花痕還在,這楚戈真是表面風流,實則情種啊。 云夢澤恢復至初始之貌,荒涼,泥濘,幻境全然不在。 她會去哪里呢? 空塵立于凋零的桃花樹下,唯一還留存的便是這些樹了,他觸摸著一株曾開放過如女子胭脂般柔美花蕊的桃樹,她贈與他的病枝,已然養(yǎng)活,而這些卻將悉數(shù)死去。 手指撫到桃樹軀干上的凹陷,他瞬間回過神來,細細分辨上面的文字,生出喜悅,涪滄能感應到他會來此。 一處桃樹皮上,刻著深深的字體:河川,多栗。 在天書閣,他的考績遠在楚戈之上,這四個字,他當然能一眼讀懂。但他依舊不敢斷定自己是否能全解,畢竟是女人心思,他不敢揣度,更何況是那樣的她。 他沿著記憶中《河川記》上所載的方圓,尋著多產(chǎn)栗子之地。 “如若十日后,我未歸來,抱歉……”涪滄看著他,淡淡一言。 “不周并非善人,別去!” 她漠視他的擔心,不再言語。 未闌拉住她的手,能感到她的些微掙扎,“一定要去?為何對我這般好?不值得?!?/br> “這或許就是你我的命數(shù),你放心,這里很安全。”她起身,走遠。 躺在山洞中的他看著她走遠的背影,拽緊拳頭,對自己如今的病態(tài)凄然,手中的堇蝶木簪斑駁,他心里無限惆悵。 他原是掌天庭悅華園的景玄仙官,因不滿天帝的賜婚,擅離職守,藐視天威,接連砍倒悅華園中的數(shù)株神樹,期間,他與天衛(wèi)總領,延柬對戰(zhàn),又被眾仙衛(wèi)圍擊,不免受傷,繼而被抓,暫押天獄,等候?qū)徟小?/br> 天獄囚犯皆以金剛鎖,扣住仙脈,仙法暫失,天獄更是守衛(wèi)森嚴。 她是天帝要賜婚給他的夫人,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在得知他受傷入獄后,不計前嫌,帶了仙藥來看望他,并且問了他幾句話。 “你當真不愿與我成婚?” 他搖頭,這女子他只在任職景玄仙官時見過幾次,并無喜愛。 “其實,我要告訴你,賜婚是我求天帝的。此事因我而起,該由我結束,不管結局如何,今日為界,從此兩清?!彼Φ妹銖姡瑓s未有淚光,亦然沉篤。 “你為何……要做我的夫人?”他好奇,不忍傷她。 “既然不喜,不必深究,我說了,今日為界。” 隨即,她使出法力,毀了金剛鎖,天衛(wèi)極力阻攔,但她似乎早有準備,用仙法擊退眾仙衛(wèi),帶著還未恢復法力的他迅速逃到南天門,硬闖而過。 此時,天衛(wèi)已追上來,她推開未闌,拔下發(fā)髻上的一支玉簪子,那玉簪即刻變化為一只堇蝶,載著他急速而去。 她會怎樣,他好似心知肚明,在天獄劫走囚犯,會和他一樣入獄吧,可是她為何這般對待自己,他極力去想這個女子與自己的瓜葛,可是沒有任何深刻記憶。 由于在天獄的疲累,他竟在堇蝶上昏迷。 醒來,也不知是何時候,他躺在一方床榻上,被一個陌生女子照顧著,他看得出她不是凡人。 那名為涪滄的女子,在尋薜參時,遇見有天衛(wèi)在追捕未闌,她便用法術,使他們迷了眼睛,帶未闌到了云夢澤。 之后,仙衛(wèi)追蹤到此地,但未曾識出云夢澤。 見避于此有難料之險,她不惜毀滅幻境,毅然帶著他,去往《河川記》中記載的一處臨湖青山,那里有很多山洞,多生栗樹,她取名為栗山。 未闌雖仙法恢復,但由于舊傷未愈,新傷又起,便遲遲不見好。 姨母給她說過,若是有難,可去尋不周。 她想要救他,她也不知為何自己如此多事,或許是因那天她見滿身是血被人追殺的他,像是自己每逢雨夜,未食薜參藥丸一般慘淡痛苦。她舍不下他,便出手相助。 姨母病入膏肓前,她欲去尋不周,但卻恐自己拿不到丹藥,回來又見不到姨母最后一面,她承認自己懦弱,平庸,太過嬌氣。 現(xiàn)下,她要不顧一切去救他,她不想再看到死亡,她要他活著。 果然,一座臨湖青山,有多株栗樹。 他落地,四下寂然,唯有山間清風,鼻中皆是草木果香。他循著可以作為容身之處的地方,越走近一個山洞,越能感知有出自仙人的血腥之氣。 他眉頭緊皺,莫非涪滄受傷了?他急切地行至山洞口,血腥之氣更為濃烈。 仙人之血液,由仙脈所生,血腥之氣十分特別,若重傷不愈,仙脈則毀。 他小心翼翼步入山洞,見一男子,正席地躺著,衣袍像是天庭所制。那人正昏睡著,頭發(fā)有些凌亂,身上多處傷口,血跡斑斑,看得人心寒。 “未……闌兄?!彼麑⑺吹米屑毢?,才發(fā)現(xiàn)這受傷之人,是自己在天書閣的師兄未闌。 他記憶中的未闌兄,很愛遲到,也有些不學無術,沉默寡言。師祖是隨和之人,也不愿強求他,便由著他的性子。 卻不曾想到他天性如此逆反,竟敢在天庭公然反對天帝,還損毀神樹。 未闌極力想要清醒,見到許久未見的師弟,一驚,“空塵?” “怎會用刑?”空塵施法為其恢復傷口,但因傷及仙脈,已是徒勞。 “我被抓入獄后,不服仙衛(wèi)給我上金剛鎖,天帝知曉后,即刻給我用了鞭刑。我本在悅華園與延柬對戰(zhàn)后已受傷,所以新舊傷重疊,仙脈有損?!?/br> 近來,空塵因急著下凡,便閉門埋頭處理本就堆積如山的事宜,都不曾聽聞未闌逃逸之事。 “這可如何是好,天庭的丹藥皆有記載,我也不可隨意取用。” “無妨,我將命數(shù)看得隨意,你不必擔心?!彼讨嗳諄?,愈發(fā)潰爛的傷口所產(chǎn)生的疼痛,“你還沒告訴我怎會在此?!?/br> 他想了想,還是說道,“那日楚戈說,我在人間的一位故友,所居之地已面目全非,我不放心,就尋著時間下凡來了。” “她給我留了標記,我便尋到了這里?!?/br> “你……說的那位故友……可名涪滄?” 他見他的反應便知曉他們彼此熟識,未等他回答,接著說道,“是她救了我,因天衛(wèi)的窮追不舍,她毀去幻境,帶我逃到這里?!?/br> “她……現(xiàn)下在何處?” “雖然我不想再牽連你,但我想涪滄一人之力恐難過不周那關,若你不急著回天庭,可否去助她脫身?” “不周竟還活著!她為何要去那里?”聽罷未闌的話,他極度擔心涪滄的安危。 “……她說要為我求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