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休要贊他?!蓖醴A在一旁拿著一個茶壺對嘴豪飲,這時道,“他一門心思就去耍這些花腔了,哪有用心練過武?一套槍法練了二十八年仍是這般欠次的火候,也不嫌丟人!” 王稟頓時苦笑,轉(zhuǎn)頭老老實實的對王稟抱拳拜道:“父親大人教訓(xùn)得是,孩兒極是慚愧。從今往后,孩兒會每天用心練武!” 待王荀轉(zhuǎn)過身來,楚天涯便又見到他的后背紋的是九朵火艷的攀藤薔薇。楚天涯不禁樂了,暗說難道王荀也知道“我心有猛虎,細(xì)嗅薔薇”的那一記英國名句? “楚天涯,你過來?!蓖醴A一邊在小卒的伺候下擦汗更衣,一邊對楚天涯喚道。 楚天涯便上了前去,“都統(tǒng)有何吩咐?” 王稟穿好了衣服也不搭言,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摁住楚天涯,然后在他的肩膀、胳膊、腰上甚至臂部,用力的捏拿。 楚天涯被捏得挺疼心里也是尷尬不由得一時愣了,正待發(fā)問時,王稟說道:“身板倒是挺結(jié)實,筋骨尚佳,趁年輕是塊練武的材料——楚天涯,你應(yīng)該是會武吧?” 楚天涯慚愧的笑了一笑,“不太會?!?/br> “不太會,那就是會一點(diǎn)嘍?”王稟有點(diǎn)不懷好意的看著楚天涯笑,“是練過拳腳,還是學(xué)過槍棒?” “只會兩手極為粗劣的拳腳……”楚天涯說道。 “那敢情好?!蓖醴A一手叉腰另一手用力一揮,“荀兒,你就與楚天涯對使槍棒過上幾招!” 楚天涯不禁一愣,“王都統(tǒng),末將不會槍棒啊……” “不會才好?!蓖醴A一本正經(jīng)的道,“你要是練過槍棒套路,老夫還就不感興趣了!” [請大家多多投票呀~~腫么紅票都沒有黑票來得穩(wěn)準(zhǔn)狠呢?哈哈!] 第22章 愿為伯樂 聽了王稟這話,楚天涯哭笑不得的直咧牙——這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么! “楚兄弟,接棒!”正愣神間,王荀一甩手就扔來一條長棒。楚天涯急忙回神伸手一抓,卻是沒有抓住讓木棒掉了地上,好不尷尬。 “哈哈!”王荀便笑了,“看來楚兄弟當(dāng)真沒練過槍棒,這伸手捉棒的手法也極是外行。父親大人,當(dāng)真要練嗎?” “少廢話,打死算我的?!蓖醴A大咧咧的往旁邊的太師椅上一坐,端起一個小茶壺對嘴豪飲,將手一揮,“開打!” 楚天涯頓時心中大寒——還打死?……不用這么狠吧! “楚兄弟小心了,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王荀下了個馬步將手中的長棒凌空一舞擺出個罩門,說道,“請賜招!” 這下楚天涯真是騎虎難下了,心說我倒是知道你不會手下留情,你打你爹都那么狠,就甭提打我了! “還愣什么,開打??!”王稟不耐煩的催道。 “死就死了!”楚天涯一咬牙,大喝一聲使足猛力,一棒當(dāng)頭就朝王荀打去! 眼看怒棒當(dāng)頭,王荀卻是不急不忙,居然單手擎棒凌空一綰,也不知使了個什么詭異的手法,兩棒當(dāng)空相接之時楚天涯卯足了蠻力打下的一棒,突然就變得軟綿綿的被卸去了全部力道。 楚天涯心中暗自一驚:開掛作弊?! 不等他回神,王荀手中的那條木棒,突然像條陰冷的水蛇一般,當(dāng)胸就桶中了楚天涯的膻中! 楚天涯當(dāng)場全身泄力撲通就倒地,蜷縮起身子都要喘不過氣來。 “楚兄弟!”王荀吃了一驚急忙就要上前扶他,王稟喝道:“休要管他,讓他自己站起來!” 楚天涯躺在地上,渾身的力氣都像是瞬間被抽空了,胸口更是疼得厲害,這一棒捅得是真不輕。但聽到王稟在那里叫喊,他咬著牙忍著痛,好不容易攢出點(diǎn)力氣又站了起來,重新?lián)炱鹆四景簟?/br> 王稟臉上泛現(xiàn)出一絲莫名的笑意,在楚天涯身后道:“我兒雖是用棒,使得其實是槍法。槍乃百兵之王,本式三路——攔、拿、扎,卻能變幻萬千精妙無窮,練到精深了非是其他任何兵刃所能抗衡。使槍,最忌腳下輕浮、亂用蠻力。靜如山,動如虎,靈如蛇,疾如鷹!” “敢情我剛才,就是被蛇咬了一口?!背煅拿嗣[痛無比的胸口,沉下心來細(xì)細(xì)尋思王稟的話,又回想剛才與王荀過招的那一瞬間的細(xì)節(jié),似乎略有所悟。 “楚兄弟想好了沒有,我要出招了!”王荀將手中的木棒舞得呼嘯一響,大喝道,“我剛剛使的是一手中平扎槍。常言——中平槍,槍中王,當(dāng)中一點(diǎn)最難防?,F(xiàn)次,我又要攻你中路,小心了!” 楚天涯的胸口正痛呢,被他這一么說仿佛更疼了。當(dāng)下也只能咬了咬牙,“來吧!” “呼哧”一聲,王荀以棒為槍就刺了過來。 楚天涯全神貫注,雖不知怎么防范這招,后退總行——于是像兔子一樣往后一跳,也就躲過了這一刺。 王稟在后面看得好笑,心說這小子倒是機(jī)靈敏捷,不會防,閃得倒是快。 豈料楚天涯還未落地站穩(wěn),王荀中平一槍突然急轉(zhuǎn)下路,橫切一掃直接打中了楚天涯的左小腿——啊呀一聲慘叫,又是倒地不起! “你使詐!你分明說用中平扎槍攻我中路,卻又打我的腿!”楚天涯躺在地上捧著疼得鉆心的小腿,叫道。 王荀哈哈的笑,“楚兄弟難道忘了父親大人方才說過,槍法便要‘靈如蛇、疾如鷹’。我見你下路有了破綻,當(dāng)然要馬上轉(zhuǎn)攻你下路了,難不成一條道走到黑只捅你心窩?” 王稟也在那里笑,“小子快爬起來,再打。到了陣上,你的敵人可不會跟你說攻你哪一路?!?/br> 楚天涯滿頭冷汗疼得直咧牙,性子卻是拗了起來,于是爬起身又拿起了棒,瞪著王荀道:“來吧,我管你攻我哪一路,我小心提防,有機(jī)會就反擊!” “這就對了?!蓖醴A笑瞇瞇的道,“老夫就是要看一看你的反應(yīng)是否迅捷,悟性是否高格,這些都是天資。槍法可以百煉精進(jìn),但天資卻是后天都補(bǔ)不回來的?!?/br> “那就得罪了!”王荀沉喝一聲,揮棒就攻了過來! 也虧得是楚天涯練過散手有功夫底子,反應(yīng)也算很快,奮進(jìn)全力總算與王荀對了個兩三招,仍是被一棒打翻在地,這一次中招的是后背。 “起來,再打。”王稟在那里喊道。 楚天涯連著被打倒三次,疼歸疼,心里卻被打起了一點(diǎn)火氣。于是顧不得傷痛呼哧就爬了起來,揮棒就主動進(jìn)攻了。 毫無懸念的,楚天涯再一次被王荀擊倒;然后再次爬起,再打,再擊倒…… 一直到了楚天涯第七次被打倒在地,王稟才興災(zāi)樂禍的喚道:“好哪,到此為止。再打下去,真出人命嘍!” 楚天涯躺在地上,這下是真起不了身了,全身都像是被散了架,兩條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王荀急忙上前來扶他,賠著罪道:“對不住了楚兄弟,家父有命不敢不從。” “沒事,沒事?!背煅目嘈χ鴴暝酒?,說道,“真是隔行如隔山。我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你們父子二人對練,只覺得好看精彩。真正自己cao練起來,才知道險象環(huán)生殺機(jī)四伏,雖然盡量小心了,也仍是三兩下就被打倒在地動彈不得。若非是王大哥手下留情,我這條性命也早該交待了?!?/br> “小子你過來?!蓖醴A笑瞇瞇的喚道,“老夫跟你說,身為軍武之人,不習(xí)武不練槍是不行的。你雖然沒多少武功底子,倒老夫看你的體格與韌勁倒是不錯。尤其是你聰穎過人,想必在武學(xué)上的悟性也應(yīng)該是超乎常人。因此老夫打算收你為徒,將我王家的槍法傳授于你。你意下如何?” 楚天涯頓時一愣——弄了半天,原來是在試我身手,要收我為徒? “楚兄弟別猶豫了,快答應(yīng)我爹吧!”王荀已是歡喜的笑了起來:“你可知道,我王家槍法始于五代時的梁國猛將王彥章,至今天已是傳承百年??上У搅宋疫@一代子弟全都資質(zhì)平庸,眼看是要沒落了。難得我父親大人幾十年來頭一次開口說要收徒,他老人家是想讓你傳承我王家槍法的正宗呀!” “王彥章、王家槍?”楚天涯聽后不由得心中驚詫——就是水滸傳里都提到過的那個“日不移影連打后唐三十六員大將”、人稱“王鐵槍”的王彥章?……話說,到了現(xiàn)在這冷兵器時代學(xué)點(diǎn)武藝并不是壞事;再者,這對王家父子還都蠻豪爽率直的,應(yīng)是值得相交。 于是楚天涯便道:“都統(tǒng)錯愛,小子惶恐不安感激之至。只怕小子資質(zhì)淺薄,練不好這槍法。再者……我們現(xiàn)在恐怕時間不多了啊!” 王稟一聽這話,馬上就摒退了那些閑雜軍士。他自然知道楚天涯所指為何。眼看金兵就要南下入侵了,到時候太原戰(zhàn)火一起,大家能活幾天都還是個未知數(shù)。 “你所慮也不無道理。常言道年拳月棒久練槍,槍法最是博大精深難以精熟,想要練好非是一朝一夕之功,除此之外還需要極高的天賦。犬子就練了二十八年,至今仍未出師。”王稟說道,“但話說回來,古人尚且‘朝聞道夕死可矣’,你又何必想太多?不管明日如何,踏踏實實活好今天,但求問心無愧即可?!?/br> “王都統(tǒng)點(diǎn)撥得是?!背煅狞c(diǎn)了點(diǎn)頭,便抱拳拜道,“那小子就愧領(lǐng)都統(tǒng)厚恩,現(xiàn)在就拜都統(tǒng)為師,專心習(xí)練王家槍法!” “哈哈,哪有你說的這么便宜!”王稟大笑起來,“既是家傳武藝,自然有門規(guī)舊習(xí)要遵循。你先回去養(yǎng)傷歇息,過兩日再來正式拜師!” “是?!背煅男ΧI(lǐng)諾,然后道,“王都統(tǒng),小子有個不情之請?!?/br> “嗯,你說?!?/br> 楚天涯道:“我想住回我自己家里,這樣方便行事。” “可以。只不過你每天早上必須來我都統(tǒng)府里點(diǎn)卯當(dāng)職,我若有事外出你也要跟隨。再者,老夫治軍一向從嚴(yán),因此你的來去行藏都要交待明白,軍有軍規(guī),你休要隨意在外晃蕩?!蓖醴A知道楚天涯是為了方便和太行七星山的人聯(lián)絡(luò),于是也不反對,又道:“太行九山義軍,你要抓緊聯(lián)絡(luò),時時與我報知進(jìn)展。馬擴(kuò)明日即將領(lǐng)兵出征,這兩天你們兩天都不要與他攪合在一起,以免惹人懷疑節(jié)外生枝?!?/br> 楚天涯與王荀都一并領(lǐng)了諾。 “好了,你先去安頓軍舍和手下那些軍漢吧!”王稟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瞇瞇的道,“荀兒,以后你要和天涯多作相處。他拜師之后,入門槍法便先由你來教。” “是,父親大人。”王荀便笑道,“這下倒好,以后我也可以欺負(fù)人,不用每天都只被父親狠揍了!” 楚天涯頓時哭笑不得,王稟則是一瞪眼,斥道:“沒出息!——看著吧,用不了幾年,楚天涯就能把你打得滿地亂滾!” “哈哈,那也是好事呀!”王荀爽朗的笑道,“真要是這樣,那就證明楚兄弟已經(jīng)盡得我王家槍的真?zhèn)髁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三人閑述了片刻,大約意氣相投,因此談笑甚歡。稍后楚天涯便告辭而去。 等楚天涯走后,王荀對王稟道:“父親大人很了解這個楚天涯了嗎?” “相識不過兩日?!蓖醴A答道。 “那父親為何一反常態(tài),這么快就答應(yīng)收他為徒了?”王荀詫異的道,“父親大人不是常說,我王家槍法是寧缺勿濫,輕易不傳外人么?” 王稟撫著須髯,意味深長的道:“老夫的時間,可不多了啊……再者,老夫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這么多年來,老夫手底下走過的兵將、見過的年輕人何止百萬?還很少有看到像楚天涯這樣的年輕后生。” “他習(xí)武的資質(zhì),當(dāng)真如此卓越?”王荀好奇的問道,“孩兒方才與他試演過了,也沒感覺他有什么非常特別之處?” “老夫收他為徒,與他習(xí)武的資質(zhì)其實沒有半點(diǎn)的關(guān)系?!蓖醴A驀然老眉一皺,眼光深沉的看著他兒子,說道,“這小子年紀(jì)輕輕,但是智慧超群見識不凡,而且心如野馬敢想敢做,倫德綱常與世俗理法對他全無約束之力。似他這般年輕人就如同一把雙刃之劍,如果行走正道造福蒼生,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如果不善加誘導(dǎo)任其劍走偏鋒墮入邪道,則是天大的禍害!” 王荀不由得略吃了一驚,“原來父親大人是想引他走入正道。世間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父親大人真是用心良苦??!” “老夫年已花甲只收了他這一個學(xué)生,但愿老夫沒有做錯?!蓖醴A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說道,“荀兒,你有時間也多與他親近。時間久了你就會感覺,他與一般的年輕人,并不相同?!?/br> 第23章 阿貓阿狗 楚天涯回到都統(tǒng)府營房后,帶著隨同前來的十幾名騾子軍,到都統(tǒng)衙門交割了軍籍戶檔,又安頓好了營房宿舍,也就沒什么事情了。 今日可算是吃了一頓“毒打”,楚天涯渾身上下的疼。回營后他洗了個熱水澡,剝光衣服時一看,身上還真是紫青一片,兩條小腿更是傷得不輕。饒是如此,楚天涯也知道王荀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否則,那一棒下來直接打斷一條腿,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楚天涯正準(zhǔn)備回家一趟問問蕭玲瓏那邊的消息時,王荀來了。他送來了兩瓶藥酒,對楚天涯道:“楚兄弟,以后我們時常在一起練武,這等藥酒必不可少。這是我家傳的秘藥,但凡跌打損傷涂抹之后隔夜便愈?!?/br> 楚天涯先行謝過然后笑道:“王大哥不如將這秘方告訴我,改天我要是無所營生了還能去街頭賣藥。” 王荀哈哈的笑,“家父不知有多器重你,你怎么會無所營生?” “那是都統(tǒng)錯愛了?!背煅男Φ溃捌鋵嵭〉軣o心仕途,對高官厚祿并不感興趣?!?/br> “那你對什么感興趣?”王荀饒有興味的問道。 “暫時,我自己也不知道。”楚天涯笑了一笑,說道,“現(xiàn)在我最想做的,就是龍城不失,自己能活下來。其他的,想了也都是多余?!?/br> “楚兄弟真是個大實在人?!蓖踯餍χc(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父親大人交待下來,讓我們兩個從明天起,負(fù)責(zé)修筑城防。” “哦?那好!”楚天涯道,“小弟初涉行伍不懂軍務(wù),大小的事情,還得勞煩王大哥多作點(diǎn)撥?!?/br> “你我兄弟,一切好說?!蓖踯餍Σ[瞇的一巴掌拍到楚天涯肩膀上。 楚天涯疼得真咧牙,王荀頓時大笑:“我倒是忘了,你此處有傷——罷了,你涂抹藥油好生歇息。明日辰時到都統(tǒng)衙門來找我?!?/br> “行!” 王荀走后,楚天涯便叫來了江老三,替自己涂藥油。這藥還的確是挺靈,剛剛還紅紫腫痛的地方,抹上去之后一片清涼,疼痛感消去了大半。 直到這時,楚天涯心中的那一片無邊孤寂的感覺,才慢慢淡去。從接觸馬擴(kuò)開始,到現(xiàn)在與王稟父子走在一起,楚天涯發(fā)現(xiàn)他們都是不錯的人。彼此坦承,率直慷慨,與他們相處,楚天涯大有一點(diǎn)“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仿佛,有了一絲久違的“歸屬感”。再要如何奔忙如何勞心勞力的應(yīng)付即將到來的災(zāi)難,也有了一點(diǎn)慰籍,感覺做這些事情不再是盲目,而是值得。 在軍中吃罷了晚飯后,夜黑之時,楚天涯換下軍裝穿上了一身平服,離開了都統(tǒng)府,前往興富客棧找蕭玲瓏。 剛進(jìn)了客棧,巧得很,正遇到蕭玲瓏要從二樓下來,身后跟著他的兩個隨從。意外的是,那個叫張儀敏的女子也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