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 癲狂與迷茫之間,楚天涯仿佛聽到蕭玲瓏用她痛苦與癡狂的聲音,口不擇言的說了一通話—— “天涯,我是如此的愛你,我愿意為你去死,為你做任何事情!” “但是,遼國的飛狐郡主注定不能完全屬于你!從她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經(jīng)不能完全由她自己做主!何況,她的國家被人滅亡了,她的親人被殘殺殆盡!——”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把女人一生中最寶貴的東西奉獻給你。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對還是錯,我只知道……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會后悔!” “不管未來如何,天涯,請你相信,請你記住……飛狐兒是如此的愛你、愛你、愛你!” …… 這一夜,就在癡狂與迷醉中度過。二人都有點似夢似幻的錯覺,毫無保留的渲泄著內(nèi)心壓抑許久的濃烈愛意,其間又有幾許彷徨與掙扎,就像是末日到來之前的最后纏綿,愛恨交織,難舍難休。 直到次日中午,楚天涯才像經(jīng)歷了一場昏迷之后蘇醒過來。頭大如斗,滿身疲憊,身上幾處地方的抓痕還有些刺痛。 他下意識的伸手往旁邊一摸,只有冰冷的被窩。猛的一個激靈他醒了過來,只見自己一絲不掛的睡在床上,身上蓋著金絲細(xì)繡的香閨軟被,身邊卻沒有了蕭玲瓏。 昨晚發(fā)生的事情一幕幕的在楚天涯的腦海里閃現(xiàn),支離破碎,如同幻燈片。他突然有點不好的感覺,急忙掀開被子起床穿衣,卻看到地板上有幾處血痕擦拭后遺留下來的痕跡。 楚天涯不由得怔了一怔。很顯然,那是蕭玲瓏留下的落紅。 昨天是她的初夜。她還是處子,就經(jīng)歷了這樣瘋狂的纏綿,按理說,今天根本就起不了床。 楚天涯突然覺得自己十足的禽獸。因為昨天晚上,他真的很瘋狂,看到蕭玲瓏痛苦與癡狂交織的表情,他只顧著獸血沸騰、無盡的索求,全然沒有想到這一層。 蕭玲瓏也真能忍! “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多深的愛,才能忍受如此的折磨?”楚天涯都不禁替蕭玲瓏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既愧且急,連忙穿好衣物出門去找蕭玲瓏。 剛出了玉衡宮,卻看到白詡坐在大門前的一級石階上。這回手上沒有搖扇子,卻是拿著一壺酒,本該是屬于昔日醉刀王薛玉的造型,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上。 “敬謙,你怎么在這里?”楚天涯心中越發(fā)感覺不妙。 “主公。”白詡站了起來,身形有些搖晃,顯然喝得不少。 “蕭郡主呢?” “走了?!?/br> 楚天涯頭皮都麻了一麻,兩步上前瞪著白詡,“她去了哪里?你為何不攔著她?” “攔得了一時,攔不了一世。蕭郡主的性格,主公應(yīng)該比我更加清楚。她決定了的事情,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更改?!卑自偛患辈幻Φ恼f,眼神有點發(fā)直的看著楚天涯。言語之中,說不盡的幽怨。 楚天涯深吸了一口氣,幾乎忘了吐出差點憋死,木訥的道:“她去了哪里?她能去哪里?” “這個問題,主公早該有了答案,又何苦來為難小生?”白詡在苦笑。 “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飛狐兒,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楚天涯感覺心中一股氣力迅速的抽離,身上有點發(fā)軟,慢慢的蹲下了身體,坐到了石階上。 白詡默然不語,靜靜的坐在了楚天涯的身邊,將手中的酒壺遞給了他。 楚天涯擺了一下手推開酒壺。他突然有點恨惱,是誰發(fā)明了這該死的酒? 白詡也不堅持,自己對著酒豪飲了幾大口,悠長的嘆息了一聲,悠然道:“或許,這又是最好的結(jié)果??傆腥艘冻龃鷥r,總有人要做出取舍?!?/br> “什么意思?”楚天涯這會兒腦子挺亂,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郡主深愛于主公,也很敬重焦二哥;留在這里,總是難免摻雜到一些權(quán)力的斗爭之中;她身負(fù)國仇家恨,也深知主公胸懷大志,終有一日她要在家國與愛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不管哪一種抉擇,對她來說都意味著痛苦。日子越長久,就越痛苦?!卑自傉f到這里,嘆息了一聲,“所以,她選擇了提前離開。” 楚天涯的心中,如同遭受了一記重錘。昨夜恍惚之間聽到的言語,回蕩在腦海里——“飛狐兒是如此的愛你、愛你、愛你!……”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楚天涯突然道,“這些日子以來,我都沒有去關(guān)心過她。我忽略了,她才是那個最矛盾也最痛苦的人,卻還逼著她做出割舍與犧牲……” “圖大事者,難免有所犧牲?!卑自偱ゎ^看向楚天涯,“主公,小生以為你早就有了這樣的心里準(zhǔn)備。” “我要找她回來,一定?!背煅恼酒鹆松韥?。 “主公,請三思。”白詡也急忙站起,攔在楚天涯面前拱手道,“小生以為,蕭郡主這時候離開并非壞事。就算要請她回來,也不必急于一時。蕭郡主為了主公的大業(yè)做出了如此慘烈的決定,主公應(yīng)該珍惜她的付出?!?/br> “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呵護不了,談個屁的大業(yè)?”楚天涯眉宇一沉,臉上泛出一絲怒意,“敬謙,我不希望你有事情瞞著我——說,她去了哪里?” “小生不知?!卑自偞瓜铝搜鄄€,不敢直視楚天涯。 “如果這天底下還有一個人知道她的行蹤,必然是你!”楚天涯的聲音抬高了幾分,“快說!” “主公,你治罪吧!”白詡索性拜倒了下來。 楚天涯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差點一腳朝白詡了踢過去。 二人這樣僵著,過了半晌,楚天涯悠長的吁了一口氣將白詡扶起,“委屈你了,起來吧!” “謝主公寬宏大量……”白詡小心翼翼的起身,垂手立于一旁。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她只有一個地方可去?!背煅某白吡藥撞剑?fù)手站在玉衡宮的扶攔邊,舉目朝西方看去。 從這里往西跨越西夏一個國度,在遙遠(yuǎn)的西域,有一個遼國末代將軍剛剛建立了一個嶄新的政權(quán),他叫耶律大石,是蕭玲瓏的姐夫,也是她的殺父仇人,也曾是她心中愛慕的情郎。 “骨、骨”,楚天涯握在身后的雙拳,發(fā)出了這樣的劈叭之聲。 白詡不禁有些心驚rou跳。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容許自己的女人去到別的男人身邊,天子如此,庶民也如此。 “主公請息怒……事情,或許不是主公想象的那樣?!卑自傂÷暤牡?。 “我了解蕭郡主,也完全信得過她。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她為了復(fù)國什么都可以付出。”楚天涯扭頭看向白詡,“她知道我不會幫她,于是她便去找耶律大石了。不是么?” “就算郡主會去找耶律大石,也只是以飛狐郡主的身份,或是妻妹的身份,而不是仇人或是……”白詡不知道該怎么說,這個話題實在是敏感。 “找他干什么,借兵復(fù)國?”楚天涯冷笑。這個想法,未免太過天真。 “主公,你應(yīng)該對蕭郡主有信心?!卑自傉f道。 楚天涯雙眉緊鎖的目視前方,輕輕的點了點頭長吁一口氣,“我信得過她。現(xiàn)在我只想知道,我們會否還有相見之日?或者,再相見時,會是什么模樣?” 白詡沉默,無言以對。 “我們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我對她、對我們之間的感情完全有信心,我們能夠經(jīng)受任何的考驗?!背煅耐鹑缱哉Z的深沉低吟,“但是現(xiàn)在,我只想她在我身邊,讓我能夠好好的照顧她……” 白詡站在楚天涯身側(cè)一步開外,眼圈紅了。 楚天涯深呼吸,“就算最后我能擁有整個天下,如果失去了她,那一切都將毫無意義……敬謙,這句話我既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你聽。你幫我記住它?!?/br> “是……”白詡小聲的應(yīng)了諾,滿心的震蕩與彷徨。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天涯如此的感性與動情。他沒有想到,對任何事情都智珠在握的楚天涯,在男女感情之事上也和普通的男子沒有區(qū)別,一樣的熾熱,一樣的癡纏。 “現(xiàn)在……”楚天涯深呼吸,然后斗然抬高了聲音,“大張旗鼓,開始征兵!——我親自坐鎮(zhèn)七星寨,促成此事!” “是!”白詡抱拳應(yīng)諾,心中頓時澎湃不休! 楚天涯仍舊看著遠(yuǎn)方,他相信,蕭玲瓏也在頻頻回望,看著她。他的眼睛漸漸瞇起,自語道,“飛狐兒,我理解你心情,尊重你的選擇。你的離開,是一種犧牲,也是一種成全。放心吧,我不會辜負(fù)你的!” 第175章 陽謀 蕭玲瓏走了,帶去了楚天涯的思念與深愛,也徹底的解開了他的束縛。 長久以來,蕭玲瓏既是楚天涯與焦文通之間最強有力的關(guān)系紐帶,也是二人之間最大的羈絆。其實焦文通未必就真的想要和楚天涯一爭高下,或是心存反意。只是他客觀的代表了原有太行九山的這個勢力集團。只要有他在陣營當(dāng)中,權(quán)力與威信就難以完全的集中到楚天涯的手中。 除非楚天涯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但只要他動手,難免就會觸及到焦文通的敏感神經(jīng),從而讓蕭玲瓏夾在中間,里外難于做人。 現(xiàn)在蕭玲瓏已經(jīng)不在了,楚天涯趁焦文通反應(yīng)過來之間,祭出了幾記大手筆—— 其一,楚天涯以“輪轉(zhuǎn)換防、分批練兵”為由,讓七星寨的大首領(lǐng)梁興率領(lǐng)這座分堂的近半人馬開赴和尚洞分堂,在馬擴的安排之下接受正規(guī)的軍事化訓(xùn)練。這是西山義軍既定的規(guī)矩,全軍上下所有人馬都要分批接受這種系統(tǒng)的正規(guī)則軍事化訓(xùn)練,總教頭就是馬擴,地點便在和尚洞。 這樣的命令下達,梁興不敢不從,馬上清點人馬就向和尚洞出發(fā)了。與此同時,楚天涯派出快馬前往青云堡發(fā)令,命虎賁統(tǒng)領(lǐng)湯盎與阿奴率領(lǐng)主公的親勛虎賁軍,前往七星寨護主。同時,為了防備七星寨人馬減少時遭受襲擊,楚天涯又下令調(diào)來和尚洞的王荀,讓他率領(lǐng)五千名已經(jīng)訓(xùn)練好的“青云斬”步兵,來到七星寨鞏固防御。 就是這樣一手平級調(diào)動、以軍換軍的手法,楚天涯就將盤踞在七星寨的分堂勢力進行了瓦解。梁興是焦文通選定的太行諸寨的“代理”,現(xiàn)在率領(lǐng)一半的人馬調(diào)到了馬擴的手下離青云堡又近,天子腳下他再也折騰不起大浪。剩下的傅選與劉澤這兩個小首領(lǐng),也就好收拾了。與此同時,楚天涯又調(diào)來了最忠心的虎賁軍和王荀,這些人馬牢牢團結(jié)在楚天涯身邊,要鎮(zhèn)住一百個傅選劉澤也不是問題。 這個手段使出來的時候,楚天涯沒有對外給出半點征兆。就連梁興也到了快出發(fā)時才恍然回神——這下被算計慘了!現(xiàn)在只要他離開七星寨,再要回到太行山恐怕就是難上加難了! 這是楚天涯上任之后,祭出的第一記手筆,雷霆萬鈞,令人猝不及防。 既然已經(jīng)出了招,就絕對沒有畏首畏尾的可能。緊接著,楚天涯祭出了第二刀: 命白詡寫了一封檄文聲討女真,號召遼國遺民與飽受女真人欺辱的漢人,一同團結(jié)起來反抗女真、報仇血恨。檄文遍發(fā)河?xùn)|、河北諸地,大到郡府小到鄉(xiāng)野。除了檄文,楚天涯還派出許多能言善辯之士,四處宣傳抗金救國、保境安民,挑起對女真人的仇恨、激發(fā)人們的血性與愛國之志。頃刻之間,河?xùn)|河北一帶反金的浪潮洶涌澎湃,楚天涯的名聲日益高隆。 趁此機會,楚天涯正式發(fā)起募兵令,專門招募“能騎善射”的勇士前往七星寨投奔。同時,屯集在青云堡里的五千余匹俘獲來的女真戰(zhàn)馬,全部調(diào)到了七星寨,交由湯盎負(fù)責(zé)管理。 十日之內(nèi),前來投奔的精壯勇士幾乎就要擠破了七星寨的天塹關(guān)! 楚天涯與白詡親自主持了騎兵的遴選工作,由于前來投奔的人手實在太多,挑到最后幾乎已經(jīng)是十里挑一,好不容易才初步明確了七千人的騎兵隊伍。余下的丁壯,楚天涯則讓他們暫時編入了王荀的麾下,一個也不浪費。 短短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七星寨里平添一萬多勇士,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前遼國精通騎射的游牧人。加上近年來的顛汕流離的逃亡生活,他們個個都是敢拼命、不怕死的角色。 這支新的騎兵剛剛組建起來,就具體了扎實的根基與野烈的本色。這七千人還不是固定的成員,在今后的訓(xùn)練與考核之中還要歷經(jīng)淘汰與補充,力求精悍、對楚天涯絕對的服從! 當(dāng)然,這支新召集的騎兵隊伍,被楚天涯毫不客氣的編入了“虎賁軍”。除了西山的主公,沒人對他們有指揮權(quán)與調(diào)動權(quán)。這樣一來,虎賁軍得到了極大的壯大,實力呈幾何狀態(tài)的飛升。 楚天涯還特意將何伯從西山請了來,專門幫他訓(xùn)練虎賁軍。 雖然老爺子在江湖上的名號會更響一點,但實際上,他才是真正的軍旅大家。焦文通能調(diào)教出嘯騎,薛玉能訓(xùn)練青云斬,身為他們的師父,還曾是方臘手下的首席軍師與兵馬總教頭,老爺子要練好這萬余人馬,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很快,朝廷撥放的生鐵等物悉數(shù)運到青云堡,無數(shù)的鐵匠加班加點的打造兵器馬具,七星山里煤煙裊繞叮當(dāng)之聲日夜不休。曾經(jīng)荒涼了多日的武曲開陽宮里,也有了各種勇健每日練拳講武,爭較高下。 沒多久,張孝純親自帶隊,送來了朝廷派譴而來的一批“能人異士”——楚天涯特意要求的火藥制坊的匠師們,到了! 與之同來的,還有大量的火藥配料與制作各類火器的元件。 楚天涯將這批人安排在七星寨最里層的天璣宮里,這里曾是祿存星君薛玉的居所。這座山峰比較的險陡,一座道觀建在半山腰只要一條山路直上,易守難攻容易戒備。楚天涯將這里標(biāo)記為軍機重地,戒嚴(yán)程度堪比青云堡中的軍機堂,閑人一概免入否則格殺勿論! 然后,天璣宮完全就變成了楚天涯私人的絕密空間,今后專門用來研究各類火器。 …… 七星寨在這邊聲勢大作,青云堡里不可能不知情。但是就算焦文通心里有什么不痛快,也是無可挑剔、無可指責(zé)。因為楚天涯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他做為一個主公的身份,也符合西山的整體利益。焦文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天涯為所欲為、將七星寨三下五除二的就劃拉成了“楚氏產(chǎn)業(yè)”。 用白詡的話說,主公用這樣一個漂亮且霸道的陽謀,光明正大的搶|劫,明目張膽的奪權(quán)。從今往后,我們內(nèi)部再也沒人能夠?qū)χ鞴牡匚粯?gòu)成威脅,主公將擁有真正的權(quán)威! 楚天涯笑了笑說道,陰謀那是用來對付敵人的;身為主公,我只有陽謀可用。 七星寨的人馬,已經(jīng)增至三萬。無形之中,西山義軍的重心好像又回到了七星寨這座天然的雄關(guān)堡壘?;叵氘?dāng)初焦文通與白詡等人率眾歸附青云堡,轉(zhuǎn)眼不過數(shù)月,七星寨便卷土重來聲勢大造。只不過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換了主人。 身在青云堡的焦文通只能唏噓感嘆,好一記移山填海的大手筆,真是后生可畏! 轉(zhuǎn)眼已過中秋,九月鷹飛。 這一日清晨,楚天涯照例來到開陽宮,看老爺子帶著幾個新選拔出來的騎兵頭領(lǐng),一起cao練新組建的虎賁騎。 他站在開陽宮的二樓樓臺之上,左右立著湯盎與阿奴,白詡則在下面的校場上陪著何伯,從旁記錄練兵勤薄。 看到校場上一派威壯景象,楚天涯不覺心花怒放,由衷的感嘆了一句:“真是人如虎、馬如龍,老爺子練兵的確有一套!” “還不是俺把馬匹養(yǎng)得好!”湯盎甕聲的哼道,好像對于楚天涯沒有夸獎他有些不滿。 楚天涯大笑,“那是當(dāng)然——晚上賞你兩只烤豬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