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好,很好?!焙尾疂M意的點頭而笑,卻像變臉一樣,表情突然變得古怪又猥瑣,嘿嘿的笑道,“少爺,今天那對男女倒是有點意思!”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怎么說?” “她們來歷不明、行為乖張,這些就夠古怪的了。再加上那個野蠻胡女用鐵鏈子拴著的一個女子,居然是女真完顏氏的貴族。你說這有沒有意思?”何伯道。 “哦,那個女奴是完顏氏族的人?”楚天涯的確感覺到了驚訝。 “老頭子特意打聽了,那個野蠻胡女是這么說的:她是奚族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她所在的部落被女真人打敗并奴役,家人全部早已死于戰(zhàn)爭?,F(xiàn)在她鐵鏈子拴著的曾是她主人家的千金小姐,以往對她又打又罵極盡虐待之能事。后來胡女逃進(jìn)了深山得蒙高人收留,練了一手馴鷹馭獸的本事,便又約了他師兄做幫手一起回去報仇,殺死了主人家的所有人然后逃亡江湖,還將那個欺負(fù)她的千金小姐捉了起來虐待報復(fù)。”何伯說道,“聽起來,可真是有夠曲折離奇的。少爺,你信么?” “信與不信,都改變不了我對他們身份的懷疑?!背煅奈⑿Φ?,“白詡早已和我交換過意見了,我們都有這樣的猜測——這兩個人有可能是完顏宗翰手下的金國jian細(xì)!” “嗯,老頭子只瞟了他們一眼,就有了這樣的猜想?!焙尾俸俚男?,“冬天就快到了,金兵必然再次來襲。完顏宗翰在這時候派出細(xì)作前來刺探消息、進(jìn)行破壞,是極有可能的。所以,咱們不如見機(jī)行事、將計就計。假意對他們予以信任和重用,再讓他們送一些虛假的消息去給完顏宗翰?!?/br> “看來的確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老爺子。不瞞你說,我與白詡也正是這樣的想法。不管他們是不是jian細(xì),我們都不妨一試?!背煅男α耍斑@么說,為了實施這個計劃,我還真該和他們親近親近?” “嗯,嗯,那是當(dāng)然。”何伯一本正經(jīng)的連連點頭,“若有必要,少爺哪怕是犧牲一點色相,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179章 不寧 [先致歉,前段時間因為生活變故導(dǎo)致斷更,現(xiàn)在恢復(fù)更新。] . 楚天涯離開天璣宮“火藥制坊”時,正值夜露微寒,星月當(dāng)空。四下里一片寂靜,偶聞幾聲秋蟲淺鳴。 今天再度嘗試了新火藥的配制,效果不盡如人意。楚天涯這才深深的感覺到,書到用時方恨少。雖然他前世摸了幾年的槍,但這不代表他會是個制槍的行家。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哪怕是將大宋時代的火藥加以改進(jìn)增強(qiáng)威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朝廷撥來的這些火藥制坊的工匠,良莠不齊,真正的行家里手并不多。 這事并不出乎楚天涯的意料之外,以朝廷與官府的一貫作風(fēng),如果他們真心的竭力幫助西山,那才是真的不合理。派來的這些匠人們,面和心不和,出工不出力,一問三不知,藏藏掖掖消極應(yīng)對,讓楚天涯感覺有點惱火。 想要研發(fā)新式火器,火藥是基礎(chǔ)。現(xiàn)在大宋現(xiàn)在也有火箭、霹靂炮、突火槍這類火器,但大半中看不中用,威懾嚇唬的作用遠(yuǎn)大于實戰(zhàn)殺敵。尤其是突火槍,雖然名為“槍”,但跟現(xiàn)代意義上的槍相差甚遠(yuǎn),槍身是用竹筒做的,非但沒有多少殺傷與射程,用上一兩次筒管就暴廢了,自爆自傷的危險系數(shù)更高。 火藥的純度、鋼鐵的耐壓耐高溫性能,是現(xiàn)在擺在楚天涯面前的最大的兩個技術(shù)難關(guān)。沒有相應(yīng)的科技基礎(chǔ),想要制造出超越時代的物件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他站在山臺上冥思了片刻,夜色愈濃,氣溫也有所下降。 阿奴上前來道:“主公,夜寒傷身,該回去歇息了。” 楚天涯點了點頭,突然就想到了蕭玲瓏。阿奴平常是個惜言如金的人,諸如噓寒問暖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他熱衷去干的??墒墙趤?,阿奴就像是個管家一樣,對楚天涯的飲食起居一一過問,事無巨細(xì)不厭其煩。 很明顯,是蕭玲瓏對他有過吩咐。 “這樣的夜,如果有她在身邊該多好?!背煅妮p輕的嘆息了一聲,舉步前走準(zhǔn)備回七星堂。 這時身后的火藥制坊里突然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大半夜里聽來猶其瘆人。楚天涯不由得吃了一驚,帶著阿奴等人回去一看,只見湯盎將一名匠人踩在腳底下,手上捏著一塊血淋淋的東西在那里大叫—— “你這鳥廝玩藝兒,竟敢背后說我家主公的壞話!落在俺的耳朵里算你倒霉!” “湯盎,住手!”楚天涯大喝。 “哼!”湯盎悶哼了一聲,輕輕一腳就將腳下那人挑了起來踢飛一丈來遠(yuǎn),然后雙手捧著手中那塊血淋淋的東西,呈到了楚天涯的面前。 是一片耳朵。 受傷的那個匠人正縮在地上殺豬似的打滾大叫,嚇壞了其他的匠人們,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 楚天涯心中一動,這些匠人認(rèn)定我有求于他們,于是侍才傲物出工不出力,或許他們其中還有朝廷派來的眼線與密探。如果以禮待之加以收買,反而讓他們越加有恃無恐藏藏掖掖;與其這樣,不如使用暴力! 思及此處,楚天涯冷冷的一笑拿起了湯盎手中的那片耳朵,說道:“他怎么罵的?你又是怎么聽到的?” “俺今天吃多了拉肚子,在茅廁里蹲著,聽得那鳥廝一個人在隔壁茅廁里誶罵主公!”湯盎瞪圓了眼睛怒火中燒,“那些話太犯忌,俺是罵不出來了——總之,這鳥廝該死!” “那你為什么還沒有撕了他?”楚天涯淡然道。 湯盎和阿奴等人不由得整齊一愣——主公今天是怎么了?以往他從不濫用刑罰的,更不用說殺人了! “湯盎,主公已然下令,你還等什么?”阿奴喝道。 “屬下遵命!”湯盎大吼一聲就要上前! 縮在地上的那個匠人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連滾帶爬的撲到楚天涯前面來拼命磕頭求饒,血淚橫流屎尿都嚇出來了,好一片惡臭。 “大王饒命??!小人只是喝多了一時嘴賤,心中絕對沒有對大王的半點不敬哪!”那匠人做出最后的努力想要求生,湯盎上前要拉他,他就滾地亂爬弄得尿屎一片,四下里一片奇臭。 楚天涯皺眉后退了幾步,“饒你也行,除非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br> “是是是,大王盡管下問,小人知無不言!”匠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楚天涯使了個眼色,讓湯盎與阿奴將這人帶到了一間密室,對他問話。果然不出所料,在這一批匠人離開東京之前,就早有朝廷命官對他們威脅警告,說去了西山不許盡力為西山服務(wù),否則罪同通敵資寇。他們都有家屬被扣留在了東京,如有狀況,全都要沒命。而且,派來的這些匠人們當(dāng)中,沒有一個真正的范鑄大師或是火藥大技師,最高級的也就是個橫班(二流)學(xué)徒。別說是讓他們研發(fā)新的火器或是改良火藥了,就是大宋時代的黑火藥,他們也未必能配得利索。 “這狗|娘養(yǎng)的朝廷,果然不是好東西!”湯盎氣得大罵。 阿奴冷笑,“廢話。要是咱們西山研究出了上好的火藥與火器,朝廷上那些主管軍械的大官和火藥制坊的坊主們,豈不是臉上無光?” 楚天涯猛然醒悟:阿奴這話一針見血了!以往我一心只想著,但凡優(yōu)秀的匠人與出色的技術(shù)都應(yīng)該是集中在東京的官辦作坊里,卻忽略了這其中的“政治因素”。朝廷是掌握著優(yōu)秀的匠人與最好的技術(shù),但如果讓我們研究出了比朝廷裝備還要出色的火器,豈不是打了東京那些官員的臉,還要砸了他們的飯碗? “讓那些匠人滾,連夜就滾!”楚天涯悶聲下令。 “的確,留之無用,還浪費錢糧!”阿奴道。 “好嘞!全都讓俺撕碎了裝在箱子里,一塊一塊的送回去!”湯盎大叫,上前就要撕人。嚇得那匠人哭爹喊娘滿地亂滾。 “免了。他們也是受制于人,身不由己?!背煅暮鹊?,“真正該殺的,是朝廷上那些尸位素餐、嫉賢妒能的庸官。為難這些弱勢的匠人,不算好漢。” “大王英明!小人只是區(qū)區(qū)一匠人,大事做不得主,家兒老小的性命都陷在東京,不敢造次?。 苯橙税?。 “滾吧,馬上消失!”楚天涯悶哼了一聲,大步走了。 原本研發(fā)受阻就讓楚天涯心里有些堵了,再加上匠人這么一鬧,越發(fā)讓他心中惱火。下山之時他大步飛云一聲不吭,湯盎與阿奴緊緊跟著也不敢出聲來問。 要回七星堂居室時正經(jīng)過一片馬廄,見到里面燈火通明一片混亂,楚天涯心中正當(dāng)窩火,見到這片景象不由得更加氣悶,進(jìn)去一看,只見馬廄里的數(shù)十馬匹都在暴躁的嘶叫掙扎想要逃跑,任憑這些喂馬的馬夫們?nèi)绾螁押然蚴潜薜《紵o濟(jì)于事。 “怎么回事?!”楚天涯大聲質(zhì)問。 “主公、主公來了!”馬夫們急忙圍上前來請罪,告訴楚天涯說,這些馬匹因為聽到了虎嘯,因此全都變得焦躁不安想要逃跑。 楚天涯明白了,今天山寨里剛收了一個御虎的胡女。想必是她的寵物,嚇壞了這里的馬匹。 “管束馬匹,休要逃走一匹。”楚天涯也沒多說,直接去找那胡女了。 何伯將裘傷和胡女安頓在他的住所旁邊,倒也好找。楚天涯到時,看到胡女的家門口圍了許多的人,好像是在看熱鬧。何伯居然也在其中。 楚天涯是既惱火又納悶,以往這時候,山寨里除了巡邏的夜哨都該熄燈就寢了,今天這秩序已經(jīng)全部亂了。 何伯一眼就瞅到了楚天涯,便湊上前來低聲道:“少爺來得正好,有好戲看?!?/br>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秩序如此混亂?老爺子你也不管管!”楚天涯有點氣悶的道。 “管不了哇!”何伯一邊怪笑,一邊手指著胡女家中說道,“先是那老虎半夜長嘯,嚇得山寨里雞犬不寧。然后又是胡女發(fā)怒了在抽打她的女奴,叫聲凄慘令人毛骨悚然。巡邏的漢子們到了這里,縱然是想進(jìn)去問個究竟加以管束,卻因為猛虎嚇人,因此懼怕不敢登門?!?/br> “豈有此理!寨規(guī)如鐵,豈能因她而廢!老爺子、湯盎、阿奴,與我上前!”楚天涯大步就向前走去。何伯等七八個人隨同一起上前。 走到近前,楚天涯抬頭看到屋頂上斜躺著一個人,正是青衣男子裘傷。他倒也看到了楚天涯,起身抱拳施了一禮依舊又躺下了。房間里,正傳出劈叭的鞭笞之聲,和女人凄慘的怪叫。 楚天涯怒了,上前一腳就將房門踢開。 幾乎就在房門被踢開的同時,一個巨大的黑影迎面就朝楚天涯撲來。他身邊的湯盎與阿奴早有防備,齊聲一吼猛然上前,四拳并出生生的將那個黑影給打了回去! 一頭猛虎重重的摔撞在了墻上,直接將木墻撞出了一個大洞掉落了出去。 “嗷——”凄厲的虎嘯撕裂了夜空,令人聞之喪膽! 猛虎固然厲害,但湯盎與阿奴這其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半點理由懼怕于它。蕭玲瓏就曾說過,以往在遼國納缽打獵時,阿奴就不止一次的與黑熊、猛虎這樣的兇獸rou搏,而且常勝不敗。烈鷹也好猛獸也罷,對阿奴而言它們和家養(yǎng)的狗馬沒有區(qū)別。湯盎就更不用說了,他之所以有出色的馴馬本事,主要就是因為它懂得獸語,而且不管多烈的馬在他手下都溫順得像羊羔一樣。因為湯盎實在太過暴力,不聽管束的牲畜馬匹都只有一個下場——被他生生的撕成碎片! 胡女養(yǎng)的這頭猛頭也不知道曾經(jīng)傷了多少人,今天卻遇到了命里的克星。四拳下去直接將它擊飛數(shù)丈之遠(yuǎn),身上也不知斷了幾根虎骨。此刻那猛虎摔落在屋外幾乎都站不起來,嘴里一陣陣的冒血。 電光火石之間發(fā)生的這些事情,驚呆了所有人,包括房間里的兩個女人,胡女和她的女奴。 “滅了它?!背煅牡芍?,冷冷的下令。 “是,主公!”湯盎與阿奴大步上前,朝墻上的那個大洞走去。 “不要!不要傷了我弟弟!”胡女大驚失色,扔了手中的皮鞭張開雙臂攔在了眾人面前,“它、它沒傷過人!它只是要保護(hù)我!” “你弟弟?”眾人不由得驚疑。 胡女依舊擋著眾人,臉上第一次泛起驚恐的神色眼睛里也涌出淚來,咬著嘴唇點頭,“是,我和它是一個虎娘養(yǎng)大的!它就是我弟弟!——我求你們了,饒了它吧!” 胡女跪了下來,磕頭。 這時那頭猛虎已經(jīng)掙扎著站了起來,雖然眼中仍是一片冷唳的兇光但已全然失去了當(dāng)初的威風(fēng),它走到胡女身邊趴下來,就像是溫馴的小貓一樣用頭蹭她,用舌頭舔她。 胡女抱著虎頭號淘大哭,不停的肯求楚天涯饒了老虎性命。那老虎冷唳的眼中居然也涌出了眼淚,和嘴邊涌出的鮮血匯在了一起,發(fā)出低低的哀號嗚叫之聲,似在求饒。 眾人心中的火氣這時已經(jīng)消去了大半,楚天涯轉(zhuǎn)頭看向墻角一側(cè),那里有個渾身赤裸縮成一團(tuán)的女子,正扯了幾片破碎的衣裳勉強(qiáng)遮住身體,瑟瑟發(fā)抖的不敢直視眾人。 “好好管束你的兄弟,讓它休要再作驚憂,否則定殺不饒!”楚天涯說罷脫下自己的外衫朝那女奴一扔,“她,我要帶走!” “不行!她是我的仇人,我要留著她慢慢折磨!”胡女大聲叫道。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七星寨有七星寨的規(guī)矩,就算有什么私人冤仇也有解決的辦法,容不得你私設(shè)刑堂?!背煅恼f罷轉(zhuǎn)身就走。 何伯上前幾步蹲在胡女身邊嘿嘿的低笑,“小娃娃,聽主公的吧!到了這里就要守這里的規(guī)矩,可不能像以往在山林里一樣任性胡為了?!?/br> 胡女抱著虎頭臉都漲紅了,眼睜睜的看著幾名女眷進(jìn)來將那女奴帶走了,極不甘心的點了點頭,“我遵命就是!” “嘿嘿,這才乖!你要記住,主公只喜歡乖巧的女子?!焙尾馕渡铋L的怪笑了幾聲,也揚(yáng)長而去。 四下聚攏的人群總算散了開來,那頭猛虎也被關(guān)進(jìn)了一個鐵籠子里,夜晚總算漸漸歸于寧靜。 直到這時,裘傷才從屋頂跳了下來,落在鐵籠子旁邊和胡女站在了一起。 “你居然冷眼旁觀、不施援手!”胡女咬牙切齒的低聲厲喝,眼睛卻只看著籠子里的猛虎,噙了滿眼的淚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裘傷淡然道,“在這里他有權(quán)這么做。我若幫你,便是犯上作亂?!?/br> “那我們走!明天就走!這里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 裘傷側(cè)目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微然一笑,“我不會攔你的?!?/br> 說罷,他如同一只夜鷹輕盈的躍上了屋頂,若無其事的又躺下了。 胡女氣急敗壞的直跺腳,“最好半夜下起暴雨,活活凍死你!” “那正好,我快有半個月沒洗澡了。”裘傷淡然的答了一句,枕著手臂泰然的閉上了眼睛。 第180章 似曾相識 幾名山寨中的女眷扶著那個被救的女奴出來后,先將她好生的安慰了一番,然后七手八腳的給她洗浴更衣,治傷喂飯。在這期間,女奴始終一言不發(fā)蜷縮成一團(tuán),驚恐的看著四周陌生的一切,眼神就像是剛剛被人從鳥窩里捉出來的雛鳥。 “這女娃兒雖是女真人,但也真夠可憐的?!逼渲幸幻斓?,“她雖是落魄了,但看得出來她以前曾是出身不凡,如今淪落成這般模樣,真是生不如死?!?/br> “瞧瞧,梳妝一番后倒也眉清目秀呢,是個美人兒胚子!咦,看著還有幾分眼熟?……我說,咱們該怎么安頓她呀?”另一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