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謝謝你……”貴人后退了兩步和朱雀站在一起,兩名女子一同對楚天涯抱起拳,然后轉(zhuǎn)身走到帳外,走進了呼呼的北風與飄揚的漫天風雪之中。 兩名女子騎著馬,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風雪之中。 “嗷——”鐵籠子里,虎妞發(fā)出凄楚的長嘯。 楚天涯親眼看到,這只體型比一般老虎還要龐大的花斑猛虎,寶石般的眼睛竟然是濕潤的,眼眶邊有了明顯的兩道淚痕。 他走到鐵籠子邊蹲下,虎妞就狂躁的撲來跳去,尖銳發(fā)黃的牙齒拼命的撕咬著鐵竿,都磕出血了。 “虎妞,你安靜一點?!背煅膶⒛穷w虎眼珠子拿出來,對它說道,“珠兒只是離開幾天,馬上就會回來的。從今天起,我是你的主人?!?/br> 說來也怪,這老虎還真是通人性。它一看到那顆虎眼珠子就馬上不暴躁了,而是像條乖巧的家犬那樣匍了下來,一對天生殺意十足的眼睛怔怔的看著那珠子,眼眶一陣陣濕。 “乖,我會好好待你的?!背煅膲阎懽?,把手伸到了鐵籠子邊。 虎妞探出頭,將它帶著倒鉤刺的舌頭伸到籠子外,輕輕的去}舔楚天涯的手背。 “乖,乖?!背煅母臃判牧艘恍谑墙腥烁顏硪粔K剛宰的帶血羊rou,用鐵鉤子順著送進了籠子里。 虎妞叭唧叭唧的吃,很快就吃光了,用舌頭舔著唇邊的羊血,一雙冷亮的眼睛好奇卻又虔誠的看著楚天涯,活像是訓練有素的軍犬。 “真是神奇……”楚天涯看著手中的珠子,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是誰用什么樣的工藝制成了這顆珠子。 何伯走過來蹲到楚天涯身邊,說道:“虎妞很通人性,比一般的獵犬還要聰明。它打小和珠兒吃一個虎娘的奶長大的,彼此之間親如姐妹。在天樞峰上的那些日子里,虎妞就像是我們的小meimei一樣跟我們一起生活。其實,她也可以算是青衛(wèi)的一員?!?/br> “那你說,我可不可以把它放出來,讓她像獵犬一樣就睡在我的軍帳里?”楚天涯看著鐵籠子里的虎妞,那眼神挺委屈的。興許是出于對貴人的不舍與愧疚,楚天涯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 “沒問題?!焙尾幕卮鸷芨纱?,“只要少爺不怕,抱著她睡都沒問題,大冷天的可暖和了。何況少爺現(xiàn)在手上有了這顆珠子,虎妞就會把你認作是主人,像對待珠兒那樣的對待你。只不過現(xiàn)在是在軍隊里,少爺?shù)能妿だ镞M出的人很多,虎妞很護主的,萬一受個什么驚嚇撲死了一兩個人,終歸不好?!?/br> “那倒也是。”楚天涯點了點頭,順手召來小飛,“聽著,以后由你親自照顧它。不能凍著餓著,就跟伺候我的親妹子一樣。” “是?!毙★w沒有半分猶豫,笑瞇瞇的就應(yīng)了諾,還趴到籠子邊和虎妞談笑玩耍去了??磥?,虎妞的確是和青衛(wèi)的人很熟,而且真正是人畜無害。但它見了湯盎和阿奴很害怕也很敵意,原因是,當初剛?cè)肫咝钦臅r候這兩個莽漢曾經(jīng)痛打過它一頓,差點將它渾身的虎骨都拍碎了。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雪下得越大,小蒼山八方軍營里的cao練就越火熱。很多將士光著幫子在雪地里咆哮如雷的cao練,震得滿天的雪花都驚栗的亂舞。 士氣高漲,斗志旺盛,是如今河東義軍的普遍現(xiàn)象。 楚天涯也沒閑著。除了一些重要的軍情由他親自處理,其他的大小事務(wù)他多半交給了白詡與六合來打理。剩下的大把時間,他練武。 其實一直以來,楚天涯就沒有間斷過cao練武藝。就算不是為了成為武林高手或是親自去沖鋒陷陣,強身健體也是必須的。生就這樣的時代、又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沒有一個強健的體魄與同樣堅強的意志,就算不被別人整死,自己的身體也會被拖垮。 雖然楚天涯的起步晚,但勝在體格不差稍有博擊的基礎(chǔ),而且有何伯這樣一位良師悉心的傳授與指導,一年多的時間,現(xiàn)在他的洪拳和楚家槍都有了幾分火候。 曾得一年多前的冬天,楚天涯拜入王稟門下學槍時被迫和王荀對打了一陣。當時王荀就像成年人教訓幼兒園兒童似的,略施手段就差點壞了他半條性命。一年過后,楚天涯已經(jīng)能和王荀戰(zhàn)上幾十個回合不落下風了。誠然這里面有王荀的謙讓與顧忌在,但楚家槍法的精妙與楚天涯的進步之神速,還是把王荀嚇壞了不止一次。 相比之下,以武為樂、專心投入、并且在天樞峰上勤練苦訓了數(shù)月之久的蕭玲瓏,使出來的楚家槍法可就不是楚天涯這等半調(diào)子威力了。由于她自幼練武而且樂之不疲,去年才練了沒多久就曾經(jīng)一槍把沙場宿將耶律余睹挑下馬來。時至今日,五代名槍王鐵槍的嫡系傳人王荀,都已經(jīng)不是她的對手。其他以槍為兵器的義軍首領(lǐng)更不用提,就連醉刀王薛玉,也很難用他擅長的刀法在蕭玲瓏的太寧筆槍下討到什么便宜。 隱約之間,賽若桃花傾國傾城的蕭郡主,有了“巾幗第一槍”的美譽。 人們也都知道,她用的槍法就叫——楚家槍! 蕭玲瓏也是有心,她將自己所練槍法一些路數(shù)加以改編,取其中最簡單易學又實用的招式編了一路“女子軍用槍法”,直接教給她麾下的夜叉女軍。每逢校場cao練,幾百女兵使著清一色的花槍發(fā)出嬌脆整齊的斥喝,簡直就是十萬軍營里的一道亮麗的風景。 開始人們還以為,這些女子只是練個把式圖個消譴與好看。結(jié)果有一次,同屬蕭玲瓏麾下的一些契丹騎兵們就發(fā)出了哄笑,惹惱了蕭玲瓏和女兵。蕭玲瓏就挑出十個女兵同十個契丹騎兵對戰(zhàn),結(jié)果女兵十人七勝,很是讓人驚出了一身冷汗! 從此,不光是契丹騎兵們對他們的同袍女兵服氣了,連著其他部隊的將士也對蕭玲瓏麾下的夜叉軍肅然起敬。蕭玲瓏所編的這一套“女子軍用槍法”,也就悄然在河東義軍中流傳開來,一些慣用長槍的男兵也跟著練。因為嫌“女子槍法”的名字別扭,想到軍中有“青云十八斬”的刀法,人們就把這套槍法稱之為——“青云桃花槍”。 說的就是蕭郡主,賽若桃花。 軍營本是個屬于硬漢的地盤,誰更善戰(zhàn)、更英勇誰就更有地位。蕭玲瓏的存在和這套槍法的名聲大振,完全改變了人們心中“弱質(zhì)女流”的傳統(tǒng)觀念,使她在河東義軍里的形象日益鮮明。起初人們更多的關(guān)注她郡主的身份和與主公的關(guān)系,以及傾城無雙的容貌,現(xiàn)在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蕭玲瓏做為“十二大首領(lǐng)”之一的地位已是名符其實,再也毋庸置疑。 不僅如此,蕭玲瓏還擔任起楚天涯的“私人教練”。原本這差事是何伯的,但何伯是能偷懶就偷懶,閑來無聊他更樂意和虎妞混在一起玩樂,就把這差事更多的交給了蕭玲瓏。 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夫妻搭配嘛,就更是天衣無縫了??墒怯幸患虑楹芷婀帧,F(xiàn)在楚天涯每天都和蕭玲瓏在一起,偶爾,她又會因為蕭玲瓏的那張臉想到朱雀,就像當初總在朱雀的身上尋找蕭玲瓏的影子一樣。 同時還又想到貴人。 然后心里就有愧意與擔憂,偶爾還會走神。 心細如發(fā)的蕭玲瓏看在眼里,嘴上從來不說,她甚至沒有問起過朱雀和貴人去了哪里。 楚天涯卻就有苦頭吃了。 白天練槍,他免不得要被蕭玲瓏這個嚴厲的老師胖揍幾頓;到了晚上,還得被她折磨甚至榨干。 結(jié)果就是,楚天涯的槍法的確是精進得快了許多;蕭玲瓏的氣色也就一天好過一天,真?zhèn)€是容光煥發(fā)明媚動人。 蕭玲瓏也許是想用事實來證明,有愛情和男人滋潤的女人,的確就是最漂亮的。 用楚天涯的話說,你是白天精神抖擻,晚上眼睛發(fā)亮——我的一點精氣神,全歸你這小妖精給霸占了!照這樣下去,我就算練好了一竿槍,也會練廢另一竿槍! 蕭玲瓏對楚天涯的話不屑一顧,每逢楚天涯練武時要偷懶或者晚上耍貧嘴,她就懶洋洋的說,“連我都收拾不了,你怎么整飭十萬大軍?” 楚天涯就被激得嗷嗷叫,二話不說挺槍再戰(zhàn)。 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他就這樣痛并快樂著,并且樂此不疲。 第224章 知足 河東十萬大軍,像一臺龐大又精密的機器,開始了高速緊張的運轉(zhuǎn),等待戰(zhàn)爭的降臨。 黃龍谷里,屬于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如火如荼。 她們的對手,是老天爺。 “姐,為什么我們要從這里走?”貴人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膝深的雪堆里,氣喘吁吁的道,“完顏宗翰,不是在云中嗎?我們不是應(yīng)該從飛狐道過去嗎?” 朱雀不說話,同樣的深一腳淺一腳,氣喘吁吁。 漫天的大雪沒有停下的跡象,兩側(cè)頭頂上的山林,隨時有雪崩的可能。 “要是被埋在這里,可就不劃算了?!辟F人的語氣里倒是沒有害怕,甚至還有點調(diào)侃和戲謔。她是漠北極寒的深山老林里長大的,見慣了這樣的風雪,甚至能在雪地里睡覺。但若是被雪崩活埋,她也自忖沒有那個通天遁地的本事能逃生出去。 “怕了就回去!”朱雀冷冷的回了一句。 貴人吐了吐舌頭,不再廢話了。朱雀這樣的語氣和態(tài)度,她早就習慣了。她也更加明白,朱雀從來都是面冷心熱。如果現(xiàn)在自己要回去,朱雀非但不會生氣與失望,反而真的會高興。但她從來不會說出口。就算是出于關(guān)心,她也習慣用冷冰冰的喝斥來表達。 “嗚——”寒風卷著飛雪扭曲的亂舞,穿行在樹木間發(fā)出鬼哭似的嗚咽。 “天快黑了?!辟F人停下腳,“我挖個雪窯,今晚我們兩個在里面棲身?!?/br> 朱雀點了點頭,跟著貴人走到一處能夠避風躲雪的石塊雪堆間,從雪地里掏出一個雪洞用樹枝撐了馬皮頂起,又撿來許多干枯的樹枝燒火取暖,烤些干rou煮些雪水來喝,又安頓了馬匹。 這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黃龍谷里只剩嗚嗚的風雪之聲,吹得震響。 二人對坐無言,但很奇怪都沒有寂寞與恐懼的感覺。 “姐,我真的愛上他了?!辟F人突然說道。這時她抱著膝蓋坐在火堆邊,火光映紅的臉上,笑容是甜蜜而羞澀的,“我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再苦再累再兇險我也不怕,心里還很踏。原來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br> 朱雀沒有表情也不說話,從厚實的棉裘里取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笛子,放在唇邊輕揚的吹了起來。 曲調(diào)悠揚而悱惻。貴人雖然不懂音律,卻也聽出了這曲子中蘊含的淡淡憂傷與深沉情感。 “你也在想他嗎?”貴人問,表情憨態(tài)可拘。 朱雀停止了吹奏轉(zhuǎn)臉看著貴人,表情難得的柔和還帶一絲笑意。 貴人就嘿嘿的傻樂,露出一對虎牙。 “好好珍惜你的第一份愛。”朱雀突然說道,“它可以無限美好,也可以給你永生難忘的傷痛。” “噢……”貴人似懂非懂的點頭,眼神閃爍。 朱雀將那支笛子舉到了面前,凝視它,眼眸之中意境萬千。 “姐,我一直想問你,這笛子是什么做的?好奇特?!辟F人問道,“我很少看到你吹,但我知道你一直隨身帶著它,不管到哪里?!?/br> “知道鷹笛么?”朱雀說道,“古老的突厥人曾經(jīng)用過的一種樂器。是用雄鷹最大的翅骨來做的。” 貴人點頭。出身北狄大漠,這個她當然聽說過了。而且她就是玩鷹的,對于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她都了如指掌。鷹骨是中空的,粗大的鷹骨的確可以像竹子一樣做成樂器,音質(zhì)很特別。 但朱雀的這支“鷹笛”明顯比一般的鷹骨要粗大了許多,也不知道那只鷹大到了什么程度,反正玩鷹長大的貴人都想像不出來。 朱雀自然看出了貴人的疑惑,她淡淡的一笑,“這是人骨做的?!?/br> 貴人就打了個寒顫。 “我愛上的第一個男人,他的腿骨?!敝烊溉匀辉谖⑿Γ罩炎拥氖种戈P(guān)節(jié),卻因為用力在節(jié)節(jié)發(fā)白。 “不、不會吧……”貴人的聲音有點哆嗦。 朱雀仍是微微的一笑,將笛子包好又收回了囊中,如同敘述一件與她不相干的事情,淡然的道:“他說要娶我,卻和我的父親一樣死在了完顏宗翰的刀下。我留下了他的一根腿骨,一直帶在身邊。” “說……說完了?” “就這樣?!?/br> “嗚——”風聲呼呼,從來不怕冷的貴人,湊得離火堆近了一些。 “知道嗎,楚天涯給我的感覺,跟他很相似。”朱雀已經(jīng)躺下了,如同自言自語的在說道,“一樣的睿智與多情,一樣的慷慨與熱血。有時又很孩子氣,不會照顧自己……” 貴人睜大了眼睛,側(cè)著身子躺在了朱雀的身邊,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襟小聲的道:“姐,那我不跟你搶……他是你的?!?/br> “傻。他不是任何人的,他就是他自己?!敝烊感Γ戆奄F人抱在了懷里緊緊偎著,在她耳邊說道,“等你再長大一些,經(jīng)歷一些更多的事情你就會明白。其實真正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他或是每時每刻與他在一起。能夠知道他過得好,就足夠了?!?/br> 貴人眨巴著眼睛,似懂非懂。 “睡吧!睡醒了趕路——我們的時間很緊,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三天之內(nèi),我們必須走出黃龍谷,然后快馬北上!”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哦?!” “燕京府?!?/br> “找四太子?!”貴人吃了一驚,“四太子兀術(shù)、完顏宗弼?” “別嚷了,睡覺!” …… 大雪已經(jīng)下了幾天了,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每天清理雪堆,成了河東大軍早晚必須的功課。楚天涯嘗試了幾回用雪塊搓澡,還就上了癮。這是跟阿達學的,這個精悍的瘦小個子,身上全是精鐵似的腱子rou,雪塊搓在身上騰騰的熱汽直冒,令人嘆為觀止。 盡管是在軍隊里條件艱苦,但蕭玲瓏仍然保持著每天沐浴的習慣。每到晚上她就要煮上一大鍋雪水泡在桶水洗個干凈,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燙得粉紅誘人。搓了雪塊澡的楚天涯很容易就將被窩睡暖,她就光著身子爬進來,兩人身上都變得暖烘烘的。 楚天涯最愛她的酥胸,泡過澡后上面的靜脈血脈清晰可見,肌膚如同剛剝?nèi)さ闹笫祀u蛋,吹彈可破。 每天的這個時候,總是充滿愛戀與激情。蕭玲瓏喜歡騎在他結(jié)實的小腹上癡狂的扭動,淋漓的香汗化作細密的寶珠,滴落到楚天涯的胸膛上。 然后一起喘著氣,緊緊的相擁而眠。 “飛狐兒,你什么時候給我生個寶貝兒?”今天楚天涯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那得問你?!笔捔岘噾醒笱蟮馁嗽谒麘牙铮`竊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