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可是現(xiàn)在楚天涯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愛就是蕭玲瓏,蕭玲瓏就是愛! 為了她,必須成功,必須活著,必須回來! 什么為了江山、為了社稷、為了黎民百姓華夏千秋,都是騙別人的鬼話。 男人,有時候就是這么簡單的生物…… 策馬奔出了太原的蕭玲瓏,帶著百余女騎兵跑出了十多里后,突然勒馬停住,撲到路旁的一顆大樹邊,像個孩子似的抱著大樹失聲痛哭。 女兵們都下了馬靜靜的看著她們的頭領,那個比男人還要堅強和英勇、在別人眼里形如夜叉鬼魅的蕭郡主。她們一聲不吭,也不相勸,就陪著她掉淚。 她們非但不覺得一個將軍這樣在士兵們面前失顏痛哭,是有損了威嚴與形象;相反,她們覺得,從這一刻起,蕭郡主更加值得讓她們去尊敬,去愛戴,去用生命去捍衛(wèi)與保護。 因為她也一樣,是一個有血有rou、有愛有恨、活生生的、簡單的女人。 淚水染濕了蕭玲瓏手中的委任令書。 蕭玲瓏展開它,細細的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仿佛從這算不上漂亮的一筆一劃當中,她能看到他的臉他的笑他的每一個眼神,能嗅到他身上獨有的味道。 一別生死兩茫茫! 她知道楚天涯此行前去有多么危險。她心中有一萬個理由要留下他,就算是能與他再多呆一刻也好。 但她沒有這樣做,她寧愿自己躲起來一個人哭,也不能給楚天涯任何一絲軟弱與退卻的理由。 因為這種時候,軟弱與退卻,可能就意味著真正的失敗與死亡! “郡主,你是我們見過的最堅強與最睿智的女子!”她身邊的女兵說道,“只有你,才配得上做主公的女人!” “是——因為我是蕭玲瓏,因為我是楚天涯的女人!”蕭玲瓏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大聲道,“上馬——急馳青云堡!” 北風呼嘯,寒冷徹骨。兩個人的身體里,卻有烈火在每一根血管里燃燒。 這一刻,冰與火的浪漫,只有楚天涯與蕭玲瓏能懂。 …… 非常時期,西山的戒備十分森嚴。山下十里就有了崗哨,重重兵馬次第的烽火,戰(zhàn)爭的氣氛嚴肅且緊張,令人窒息。 蕭玲瓏卻帶著人馬長驅直入,連通報與請示都不需要。 玫瑰戰(zhàn)甲就是最好的通行證,十萬義軍,無人不識。 夜很深了,孟德才剛剛檢視完各處城防與糧倉,此刻仍未歇息。三軍后勤,看起來是個閑差,但只有內行人才知道,這是個多么重要與棘手的差事。十萬人的吃穿用度全在孟德一個人的肩膀上擔著。再英勇的將士,餓著肚子也是無法戰(zhàn)斗的。楚天涯將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他就是豁著性命也要把它干好。 在孟德的世界里,一切都很簡單。兄弟,情義,就是一切。他沒有楚天涯那樣的見識,沒有白詡那樣的學問,也沒有焦文通那樣的傲氣雄心。他只想做一個簡單的漢子,對得起兄弟,對得起女人,這輩子就足夠了。 拖著疲憊的腳步,孟德回到了青云堂。這里還有一批撥放糧草的折本等著他批處,兩名輔佐他的文書頭領都趴在案桌上睡著了,火盆里的木炭都快燒盡。那兩個小頭領凍得縮起了身子,但仍沒醒來。 他們累壞了。簡直站著都能睡著。 孟德走進去后,跟著他的近衛(wèi)頭領看到那兩個文書頭領在睡覺,不由得怒火中燒,就要上前叫醒罵人。 孟德制止住了,“去,加炭,把火燒旺一點。取來被褥給他們蓋上,讓他們好好睡一會兒。” 近衛(wèi)們恨恨的剜了那兩個小頭領一眼,嘴里碎碎念的走了。心說,孟七哥都還在熬著,你們兩個廢物卻偷懶躲睡? 孟德走到自己的案桌邊,使勁的搓了搓臉,喝了一口冰冷的濃茶,一手打開了折子一邊自己磨墨。 廳堂門口出現(xiàn)一個窈窕瘦小的身影,慢慢的移進來。 孟德抬頭一看,微然一笑,“小艾,這么晚了你還沒睡?” “嗯?!毙“p輕的應了一聲,雙手擔著一個木托盤走到他桌邊,取下一個湯盅放下,“喝吧,溫熱的。” “多謝?!泵系赂屑さ慕幼∫膊怀C情,一飲而盡然后抹嘴,“真解渴!” “解渴?真是的!”小艾哭笑不得,“我給你燉的參湯啊,燉了兩個多時辰!一口就喝干了,喝牛飲似的!” 孟德就憨笑,“我是個粗人,就知道餓了吃渴了喝,別的不懂。以后你也甭給我燉什么參湯了,浪費!大壺泡茶、大碗盛飯就行,嗬嗬!” “那怎么是浪費呢?”小艾一邊收拾碗盅一邊嗔道,“你這樣每天累死累活的,不補一補,很容易累倒的?!?/br> “沒事,我壯得很?!泵系锣类赖男Γ缓髷[了擺手,“天冷,你回去早點睡吧!” “嗯……”小艾也不多話,臉頰微紅,像來時一樣擔著木盤碎步走了。 孟德凝視小艾的背影看了片刻,微然一笑,拿起折本了繼續(xù)磨墨。 小艾走到門邊,躲在暗影里側著臉回看孟德,臉上漾起少女特有的紅韻。 此刻,她心里的思緒,就如同早春時分被吹皺的一池春水,千般漣漪。 “他還在想著他的妻子,仍是放不下她……” “但是,為什么我一點都不介意?” “是吧,也許,我連介意的資格都沒有。我只是一個營妓,一個臟了的女人……” “不過,他又待我很好,像父親,像大哥,像情人。曾經楚大哥給過我這樣的感覺。但是,楚大哥和蕭郡主太般配了,他們是我心中最好的兄長與嫂嫂……” “七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你的妻子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你這樣辛苦勞累。” “小艾沒用,能為你做的事情不多。能煮一碗湯,沏一碗茶給你,已是我最大的滿足……” “我會一直陪著你,哪怕你永遠都不要我,我也心甘情愿!” …… 驀然一個巴掌拍到了小艾的肩膀上,她大聲的驚叫,手中的托盤與碗盅都掉到了地上。 “啊——” 這一聲驚叫,當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小艾??!——”孟德像頭下山的猛虎,電一般的沖了出來。 出門卻看到,一個穿著火紅戰(zhàn)甲的女人,把小艾抱在了懷里。 “郡主,怎么是你呀,嚇死我了!”小艾緊緊的抱著蕭玲瓏,又哭又笑的渾身直抖。 “郡主?”孟德也愣了,“你怎么……來了這里?” “當然是專程來找七哥的。”蕭玲瓏松開了小艾,微笑道,“順便嘛,偷聽到了一些我不該聽到的東西?!?/br> “什么?”孟德滿頭霧水。 小艾滿臉紅臊的直跺腳就想逃,“郡主——我去給你燒湯沐浴!” “呵呵!”蕭玲瓏拉著她就大笑,“你又不是丫環(huán)奴婢,要讓你燒什么湯?晚上跟我一起睡,我有一籮筐子的話要跟你說!” “好——你們聊,我先走了!”小艾逃也似的跑了。 孟德更是迷茫,“小艾她怎么了?” “沒事,可能是被我嚇了一嚇?!笔捔岘囈膊徽f破,對孟德抱了一拳道,“七哥,小妹特意前來尋你,有要事請求七哥定奪?!?/br> “豈敢!郡主有事直說便是!”孟德急忙回禮。蕭玲瓏以弟妹之禮與他相見,孟德這個直耿的漢子惶恐之余,又是心花怒放,呵呵直笑的道,“郡主跟我兄弟,相處得可好?” “我們很好?!笔捔岘囄⑷灰恍?,“不過,他走了。” 孟德的表情瞬間凝固,“走?走哪里?!” “進屋說!” 一炷香的時間后。 孟德背剪著手慢慢的踱步,臉上的線條如同鐵打銅鑄般冷峻與嚴肅,眼神之中卻是精光奕奕。 這個情形,如果是楚天涯見到了肯定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初第一次見到孟德,二人深夜密議對付張獨眼時,孟德就是現(xiàn)在這副樣子。 “七哥,你有何高見?”蕭玲瓏還沒有把楚天涯的委任令書給孟德看,只問了他,楚天涯將兵權全部交給白詡這件事情有何看法。 “天涯有他的想法,既然他信任白詡并做出了決定,我們也就應該信任白詡?!泵系抡f道,“何況,軍令如山,既然天涯都已經做出了任命,孟某又怎么會有異議?” 蕭玲瓏微然而笑,將那份沾著她眼淚的委任書拿給孟德,說道:“七哥你看,這是我去勸了天涯,讓他重新做出的委任。” 孟德拿過來看了,頓時一臉驚詫,“這……為何是我?朝令夕改、陣前換帥,這是大忌??!” “小妹知道是這些是大忌。但是同另外一件事情相比,它又顯得微不足道。”蕭玲瓏自信的微笑。 孟德眨巴著眼睛,“什么事情?” “主公之位?!笔捔岘囌f道,“如果天涯失去了主公之位,那些東西全是一文不值。七哥你說呢?” “哦?”孟德眉宇一沉,“你是說,白詡有野心?” “那倒不至于?!笔捔岘囄⑿?,“但是常此以往,白詡就算沒有野心,也會直接威脅到天涯的地位。尤其是這一次,天涯把十萬義軍的全部兵權都交給了他。七哥你也是帶兵的人,你知道軍隊里一向都是‘唯令是從’的。一場戰(zhàn)爭下來,將領的威信很容易就建立了,那種經歷了血與火的感情,是任何別的東西也無法取代的?,F(xiàn)在天涯把這個機會讓給了白詡……七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我懂了?!泵系聦⑹忠粨],“郡主,你是對的!不得不說,這一次天涯是輕佻犯錯了。幸好他有你這樣聰慧冷靜又頗有遠見卓識的的賢內助,才避免了這樣的錯誤——孟德,代我兄弟向你道謝!” 說罷,孟德站得筆直“嘭”的一抱拳,對蕭玲瓏敬了一記標準的軍禮。 蕭玲瓏打從心底里長長的吁出一口氣,抱拳回禮,“七哥,天涯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前世的福氣!——他暫時離開了,我們就一起幫他看著這份家業(yè)!不管是誰,也休想染指!” “嗯!”孟德肯定果斷的點頭,“你我二人,再加上老爺子,就是我兄弟最信任的三個人了!不管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允許任何人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情來!” “有七哥這句話,我就真的放心了!”蕭玲瓏如釋重負,“七哥,馬上啟程去小蒼山吧!西山這里,交給我!——小妹先陪你一同去了小蒼山接領兵權,然后回來專心打理糧草!” “你打理糧草?”孟德一怔,“這可是累死人活兒啊,還是換個男頭領來吧!” “我行的?!笔捔岘囄⑿Φ溃捌吒缒峭?,我以前在七星寨就是專管錢糧輜重的玉衡宮主廉貞星君?我這次就帶來了一百女兵,其中有很多,都曾經是玉衡宮里管物資的能手!” “那就好?!泵系滦牢康狞c頭,“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后勤同樣十分重要。交給你,我也才能放心——好,戰(zhàn)情如火事不宜遲,你遠道而來十分辛苦快去歇息。等天一亮,咱們就馬上動身趕赴小蒼山??!” “好!” 第232章 非主流 [注:前文有幾章,一時粗心誤將“姚古”寫作了“姚崇”,現(xiàn)已修正。真是罪過,把大唐名相的名字,冠到了宋朝西軍大將的頭上……] . 焦文通與湯盎,如期帶著兵馬到了黃龍谷,與楚天涯匯合。八千騎兵輕裝上陣全部到位,出乎楚天涯計劃之外的,阿奴也來了。這倒是不奇怪,反正蕭玲瓏已經知情了,讓阿奴跟來也不打緊,何況他還是虎賁騎的左右統(tǒng)領之一。 將帥到位兵馬齊整,楚天涯馬上就出發(fā)了。相比于幾日前大雪紛飛之時,現(xiàn)在的黃龍谷里更冷,但好在出了一天的太陽化了一些雪水將積雪泥土凍緊,騎兵通過倒是沒那么困難了。而且,現(xiàn)在這批騎兵裝備的馬匹,多半是去年戰(zhàn)后從女真人那里收獲的戰(zhàn)利品,除了產自河北的歷史名馬——“代馬”,再就是女真騎兵的坐騎。它們能夠適應這樣的風雪惡劣天氣。 進入山谷三十多里后,已是黎明。雖然走得不遠,但全體人馬實際上已是折騰了一夜,人縱然可以憑毅力支撐,但馬力已是消耗得差不多了。于是楚天涯下令兵馬暫歇做個短暫休整,叫軍士埋鍋造飯補充體力。 好在現(xiàn)在大雪停住了,行軍在野外的難度系數(shù)降低了很多。八千騎兵當中有九成是熟絡了軍旅的老兵,輕車熟路的拉起了行軍帳篷,開始拾柴挖灶燒雪煮飯,效率很高行動很快。 楚天涯與姚古住在了同一間小型軍帳里,升了一堆火取暖,煮些開水泡了姜湯用以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