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道理是這樣沒錯。楚某人自然沒心思跟他曹成搶什么義軍同盟首領(lǐng)之位;但是去了東京,那里也有十幾萬義軍人馬。如能借助他們之力,也不失為一件幸事;就算不能借力,也不可讓他們成為掣肘?!背煅囊贿吽伎迹贿呎f道,“我覺得,還是敷衍一下他們?yōu)楹谩胺接苣編X,曹成說在那里設(shè)宴款待于我,召開一個十三路義軍英雄大會。有趣,我便去一趟,料也無妨!” “主公何須為這些雜魚耽誤了行程?”焦文通鳳眼斜睨甚是不屑,“此等肖小,還不配與主公并肩而論。就讓焦某去會一會他們即可,主公不必停留,只管殺向東京!” “無妨,誤不了幾盞茶的時間。”楚天涯微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我等初來乍道,先禮后兵也是應(yīng)當(dāng)。先給他們幾分薄面吧,不然,曹成面子上掛不掉,今后背底里使個壞,也是明槍好躲暗箭難防?!?/br> 焦文通一聽有理,于是點了點頭,“主公思慮周全,屬下無話可說。主公若往,需帶足人手,謹(jǐn)防小人使壞!” “有青衛(wèi)和虎賁同行,二哥盡管放心?!背煅奈⑿Φ溃熬驼埗珙I(lǐng)軍先行一步,我馬上跟來?!?/br> “屬下領(lǐng)命!” 榆木嶺,離官道有三十多里,是一處比較原始的深山當(dāng)中的一道隱蔽山嶺。楚天涯離開了大軍,只帶了蕭玲瓏等青衛(wèi)和百余虎賁及近前大將阿奴,一行人進(jìn)了山嶺。 “主公,此處地形險惡,若有埋伏,恐難逃脫?!卑⑴氊?zé)所在,提醒楚天涯道,“主公,不如三思而后行?!?/br> 楚天涯笑道:“我就是山賊,豈會在山里吃虧?料也無妨,那些人沒理由害我!” 一句話把隨行的青衛(wèi)人等都逗笑了。 蕭玲瓏道:“是,咱們主公非但是山賊,還是山賊里的王者。連大宋朝廷都封他為王爺了!” “哈哈——”眾人再次大笑。 驚起了一群飛鳥。 不遠(yuǎn)處的山頭上,曹成與幾名頭領(lǐng)居高臨下遠(yuǎn)遠(yuǎn)的搭沿而望,早就看到了楚天涯一行人??吹襟@天飛起的驚鳥又聽到這一陣大笑,曹成等人心里一陣陣突。 “這個姓楚的,氣魄倒是非凡?!庇腥说溃叭绱藘措U之地他說來就來,還如此大笑。莫不是在欺我無人?” “不可造次?!辈艹傻哪樒ぞo繃,眼中更是冷光奕奕,“姓楚的不是泛泛之輩,連童貫、完顏宗翰這樣的狠角色都相繼栽在他手中,可不全是因為他的運氣好。據(jù)我所知,他的手下有一批近衛(wèi),名曰‘青衛(wèi)’。這是一群鬼神莫測、有通天遁地之能的奇人!——當(dāng)初真定一役,楚天涯僅派出兩名青衛(wèi),就把真定捅了個底朝天。誰能肯定,現(xiàn)在沒有他的青衛(wèi)躲在暗中,將冷嗖嗖的毒箭對準(zhǔn)了我們?” 一席話,說得他身邊的眾多混跡綠林、刀頭舔血的莽漢子都有些脖子發(fā)涼,不少人下意識的四下觀望,怕是真的會有人在暗中埋伏。 “哼!——”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緊張的時候,有一個人發(fā)出了不屑的冷哼之聲。 眾人看向他,不由得眉頭一皺。 那是一個年僅二十多歲、但是身材異常挺拔高大的武士,披一身金色的銅甲,頭頂紅纓腰懸長刀,身邊還插著一挺丈許長的方天畫戟。 此時,他一對銅鈴般的眼睛里滿是寒光,臉上一點也不掩飾的全是冷笑與不屑。 “你何故冷知?”曹成略有一些不滿的問道。 眾頭領(lǐng)也都靜觀其變,看這個青年如何回答。 “主公?!鼻嗄瓯Я艘幌氯H鏘聲聲的道,“屬下是笑楚天涯那乳臭未干的小兒,白撿了河?xùn)|大紅袍關(guān)山關(guān)大俠的一副家業(yè),然后沐猴而冠的稱霸一方。如今卻又勒索朝廷得封王爵——實乃卑鄙小人、竊國之賊,不足與之為伍!” 聽了這話,包括曹成在內(nèi),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死瞪著那名青年! 曹成瞪著那青年看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我倒是忘了,你曾經(jīng)就是河?xùn)|七星寨的人。關(guān)山關(guān)大俠,是你最為仰慕之人……楊再興,若是見了楚天涯,你當(dāng)如何?” “只要主公一聲令下,楊某即刻便能取他首級?。 ?/br> 楊再興,聲聲如奔雷!! 第259章 故人重逢 楊再興這嗓子一吼下來,曹成等人幾乎看到一股有形的氣浪從他身上奔薄而出,周遭都起了一陣旋風(fēng)。 不少人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不寒而栗。 傳說,殺人太多的人,身上自有一股煞氣。這股煞氣,能讓蛇鼠遠(yuǎn)遁,能令鬼神失色。 楊再興,就是這樣的人。 雖然他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但凜凜威軀早有一股殺氣在四下奔騰,讓他身邊的人都感覺到十分的壓抑。 曹成看著自己這個手下,都有點心驚rou跳。 楊再興跟他的時間并不長久。據(jù)說他是楊家將、楊老令公的后人,早前曾在河?xùn)|太原一帶,與關(guān)山、焦文通等鼎鼎大名的綠林豪杰一起,聚嘯山林制霸一方。后來因為與焦文通不和再加上老母病重,楊再興便回歸了故里。 曹成是楊再興的同鄉(xiāng),久聞楊再興之大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招致麾下。結(jié)果,楊再興果然沒有讓他失望。短短一兩年的時間里,曹成由最初的一撥剪徑強賊,迅速吞并了附近的許多山寨響馬,發(fā)展到六七萬人之多。曹成敢發(fā)誓,他有生以來、甚至在書本傳說之中,都沒有見過像楊再興如此勇猛之人。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便如探囊取物,這種只在瓦肆評書中出現(xiàn)的橋斷,楊再興干過不止一次了。以至于到了后來,敢于曹成爭鋒的山賊路霸只要聽說是楊再興領(lǐng)兵而來,全都嚇得屎尿齊出不戰(zhàn)而降! 曹成自己都在許多場合毫不諱言的說,他能有今日之勢,一半的功勞要歸于楊再興這員蓋世虎將! 如今,曹成已經(jīng)是江淮一帶最大的強賊,連官府也拿他沒有奈何。隱約便有了追趕當(dāng)年方臘的氣象。 但正因為有了方臘的前車之鑒,曹成沒有得意忘形。他一邊圓滑的處理他與官府、軍隊之間的微妙關(guān)系,一邊四下招兵馬買,靜待天時。 好不容易等到宋金兩國正式宣戰(zhàn),天下大亂正是英雄輩之時,曹成卯足了心力要干一番大事。此次進(jìn)京勤王救駕,曹成便是謀定而后動,想趁此機會撈足資本一飛沖天,最好是像當(dāng)年的曹孟德救駕那樣,落得個“挾天子而令諸候”最是劃算。再不濟,博一個勤王救駕之功,封候拜相也是好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遠(yuǎn)在太原的另一個大響馬楚天涯,沒來由的逃到了洛陽圈地為王,如今也打著旗幟來東京救駕了。曹成既然能坐到今天的位置,自知之明肯定是有的——他自忖,無論是兵馬實力、人才優(yōu)劣還是名聲廣遠(yuǎn),都比不上楚天涯。 如果楚天涯來到東京,諸路義軍肯定是唯楚天涯馬首是瞻。曹成的精明就在于,他知道自己壓不住楚天涯,那就圖個伸手不打笑臉人,主動向楚天涯示好。好歹自己手下有七八萬兵馬,兩股最大的義軍合兵一處共同勤王救駕,勝率大增。到時分功受勛,還能少了他曹成的份么? …… 可是一介武夫楊再興并不懂這些。他張口就要殺了楚天涯……曹成都不知道罵他什么好! “曹帥,楚天涯他們來了。”近旁有人道。 楊再興虎目一凜,將插在身邊的方天畫戟拔起綽在了手中。 “不可造次!”曹成有點惱火的喝道,“再興,楚天涯是我們請來的客人,就算你與他有仇隙,也不可在今日計較!” 楊再興生吞了一口怨氣,怒目而瞪道:“屬下與他并無仇隙。屬下只恨他害死了關(guān)大哥,還敗光了七星寨的基業(yè)!” 曹成一聽這話,心里一股妒火騰騰的就暗冒了出來,牙齒都咬得發(fā)出了骨骨的聲音。 “再興,曹某待你如何?” 楊再興一愣,“主公待我,恩重如山、親如兄弟!” “那你為何只念著關(guān)山、只想著七星寨,卻從不把曹某之事放在心中?”曹成平靜的說,可是字字誅心冷氣森森,“楚天涯,殺不得。他現(xiàn)在是我們的友軍,要一同抗金救駕。再者,是我請他來的;現(xiàn)在你殺了他,豈不令天下英雄笑話我曹某人用鴻門宴來妒殺好漢?” 楊再興輕吁了一口氣,別過臉去,“屬下知錯……今日,便暫且饒他不死!” “哎……”曹成由衷的嘆息了一聲,心說,再興勇冠三軍無人可及,但終究有些桀驁不馴,并對我口服心不服……事到如今,他仍是人在江淮,心在太行??! 楚天涯一行人,緩緩走在崎嶇的山道之上,望榆山嶺而去。 玄武與勾陳等幾名青衛(wèi),早已先行一步潛入密林之中,刺探情況排除危險。沿路留下青衛(wèi)專用的記號,給楚天涯回報信息。 “主公,曹成等人便在前方山頭之上?!绷喜榭戳寺飞系挠浱枺钢胺綄Τ煅膱笳f,“那里便是榆木嶺了?!?/br> “看來并無危險?!背煅牡恍?,“曹成也是聚嘯江淮稱霸一方的梟雄,好歹會講個義氣?!?/br> 蕭玲瓏淡然道:“河?xùn)|與他素?zé)o往來,沒來由的請主公前來赴會,多半沒什么好事。還是多加提防?!?/br> “他能有什么事?無非是先下手為強,想爭個義軍同盟的好座次?!背煅臒o奈的笑了一笑,“戰(zhàn)況如火,我本是沒空理會于他。但是異心的盟友會比兇猛的敵人更加致命,我不得不親自來會他一會?!?/br> 蕭玲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倒是在理?!?/br> 正說著,前方奔來數(shù)騎,打著黑色的玄水戰(zhàn)旗,上書一個“曹”字。 “主公,曹成親自下山來迎了?!?/br> 楚天涯瞇著眼睛朝前看,一串煙塵,來者十余騎,騎術(shù)倒是不俗。 玄武與勾陳同時的驀然勒馬上前一步,“有殺氣!” 眾人心中一凜! 玄武與勾陳,就是這天下最頂尖的殺手,沒有誰比他們對“殺氣”更加熟悉。 楚天涯眉頭一皺,“怎么會?” 十大青衛(wèi)一同上前圍在了楚天涯與蕭玲瓏的身邊。阿奴站到最前,將楚字大旗高高揚起,眾虎賁騎都已做好了刀劍出鞘的戰(zhàn)斗準(zhǔn)備。 “好濃烈的殺氣……對方人中,有高手!”玄武沉聲道,眼中精光四射。 楚天涯深吸一口氣,大喝道:“散開?。。 ?/br> 阿奴與虎賁及眾青衛(wèi)不約而同的一怔。 “我等百余人,對方不過十?dāng)?shù)人,還用擺出這樣的陣勢么?”楚天涯道,“莫讓道上的好漢,笑話我楚某人是膽小如鼠之輩!” 眾人只得散了開來,楚天涯勒馬上前,只有蕭玲瓏跟隨于旁。 曹成等人跑到近前放慢了馬速,然后不約而同的在道旁下馬,一同抱拳而立,“江淮曹成,與諸路勤王義軍首領(lǐng),共迎洛陽王大駕!” “客氣?!背煅谋惴硐铝笋R準(zhǔn)備上前回禮。 玄武與勾陳的兩雙眼睛早已經(jīng)瞪死了曹成身后那名殺氣四射的金甲青年,越看越覺得此人危險無比,而且對主公心懷殺機! 二人哪敢怠慢,看到楚天涯上前,便顧不得楚天涯的號令了左右跟了上去。每走近一步,玄武與勾陳就不約而同的感覺到一股濃烈之極的煞氣,竟讓他們有了想要拔劍的沖動! 楚天涯與曹成都感受到了這其中的微妙與緊張,不約而同的回瞪看他們的屬下。 “楊六哥?!” 驀然,蕭玲瓏發(fā)出了一聲驚詫的呼喊,然后匆忙跳下了馬朝前走去,“是楊六哥?!” 楊再興也恍然一驚,瞪大眼睛看著那個身著玫瑰戰(zhàn)甲迎面走來之人。此前他一門心思只盯著楚天涯,現(xiàn)在這才看清那原來是一名女子、而且還是七星寨的故人! “蕭郡主?!”楊再興不可思議的發(fā)出了驚嘆之聲。 曹成眉頭一凜,“故人?” 楊再興點了點頭,“是?!?/br> 這一問一答,站在中間的楚天涯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蕭玲瓏走到他身邊遞了一個眼神,更是讓他明白——眼前這個高大挺拔殺氣四射的金甲青年,就是當(dāng)年出走七星寨的六頭領(lǐng),武力第一無人可及的武曲星君,楊再興! 楊再興看到蕭玲瓏站在了楚天涯的身邊,二人眼波流轉(zhuǎn)頗有默契,不由得心中一陣陣暗暗吃驚:蕭郡主出身顯赫貴不可言,豈不說她眼高于頂,而且他早已是有心愛之人。但看眼前之景……她分明和這個姓楚的小子關(guān)系暖昧,親密無間。 這怎么可能?! 關(guān)大哥死于官府逼迫,楚天涯有不可托卸之責(zé)任;按理說,七星寨眾豪杰理當(dāng)將楚天涯視為仇敵才對。薛玉等人被他欺騙蒙蔽倒也罷了,焦文通這樣心比天高不可一世的人,也甘心淪為他的鷹犬……現(xiàn)在,就連蕭郡主也與他站在了一起! “這個楚天涯,究竟何德何能?……莫非他,會妖術(shù)?”楊再興左右看著楚天涯與蕭玲瓏,心中左右猜測翻騰不已。 楚天涯深看了楊再興一眼,精準(zhǔn)的眼力一下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憤恨與迷惑。但眼下明顯不是敘舊的好場合,他淡然一笑,若無其事的上前抱了抱拳,“楚某來遲,還請諸位英雄不要見責(zé)!” “豈敢!”曹成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當(dāng)下抱拳一笑,“洛陽王能夠屈尊來到這樣的荒山野嶺與我等草莽相會,已是莫大的胸懷與慷慨——酒宴已備,王爺,請!” 曹成一口一聲的“洛陽王”、“王爺”,恨不得將楚天涯捧上了天去,巴結(jié)討好之意躍然紙上。 楚天涯既不矯情也不傲慢,淡然一笑道,“曹帥,各位英雄好漢,請!” 短短的幾句寒暄之后,眾人再次上馬登上了榆木嶺。曹成早有準(zhǔn)備在這里設(shè)下了一些簡單的水酒果子,還拉起了一個行軍帳篷,當(dāng)作議事之所。 時間緊迫非比尋常,楚天涯與曹成及諸路義軍的首領(lǐng)進(jìn)了帳蓬,也沒有過多的延誤,開門見山直入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