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焦文通自己,也受了幾處傷。雖不致命,但也人馬染血,眼看氣力將竭。 “我等武夫,自當馬革裹尸還!”焦文通一邊奮力廝殺,一邊用怒吼來鼓舞他手下兄弟們的士氣,“能與弟兄們戰(zhàn)死一處,焦文通,三生有幸!” “誓死追隨焦二哥!!” 還活著的嘯騎嘶聲的怒吼回應(yīng),如同回光返照一樣,斗然爆發(fā)出兇猛的戰(zhàn)力,對團團包圍他們的金國拐子馬,發(fā)動了拼死的反撲。 金國騎兵已經(jīng)快要踏碎了大半個中國,儼然就是方今天下“精銳之師”的代名詞。嘯騎在南國可算是一頂一的精銳騎兵,但與拐子馬相比,也就能殺個不相上下。 畢竟,女真人是以馬背為家、以戰(zhàn)爭為業(yè)的游牧人,他們從小就浸yin在騎術(shù)與戰(zhàn)斗之中,又豈是尋常的騎兵可以比肩的?眼前的這撥嘯騎的頑強與兇狠,已經(jīng)是出乎金國將領(lǐng)的意料之外,連連稱奇——想不到南國,還有這樣的騎兵! 朱雀等人護著許翰,終于進了東京城內(nèi),大門馬上緊閉。迎面奔來無數(shù)的兵馬,荷甲執(zhí)槍威風八面的將他們七八個人圍了起來,如同一群餓狼堵住了落單的孤羊。 與此同時,城外的戰(zhàn)圈越拉越小,焦文通等人已是完全落入了包圍圈。金人的用意相當明確,走漏了幾個人逃進東京城池,已是無法挽回;那么剩下的這些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全部剿殺,一個不留!” 拐子馬的將領(lǐng)下達了命令。 看著身邊越聚越多的拐子馬,越來越多的兄弟倒下,焦文通悲從心中起,怒從膽邊生,咆哮如雷的瘋狂廝殺。射光了弓箭,他就用青云長刀四下劈砍,人馬染血如同從地獄中走來的勾魂夜叉。 “篤、篤篤!” 三枚箭,同時從焦文通的身后空門襲來,不約而同的扎在了他的脊背上! “二哥——?。?!”身邊的嘯騎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焦文通渾身抽搐嘴里已經(jīng)噴出了血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用箭之人,死于箭下……焦某,死得其所!” “二哥?。?!” 數(shù)名嘯騎拼死沖到焦文通身邊,用血rou之軀為他抵擋如惶的飛矢,慘叫聲中三人斃命。 “焦某到死還有你們這樣的兄弟相陪……無恨矣!” “主公,焦某無能,只能來世再為你牽馬墜鐙了!” …… 一騎如白電,飛也似的沖進了戰(zhàn)團之中。左右的金國拐子馬無法阻擋,竟讓他像刀切豆腐一樣的扎了進來。一撥騎軍約有近千人,在他的率領(lǐng)之下勢無可擋的殺進了戰(zhàn)團,生生的撕裂了拐子馬的包圍圈。 緊接著,又有兩騎追隨于后一并殺了進來,三將呈品字型圍在了焦文通的身邊,殺退一圈拐子馬。 焦文通已落馬,朦朧之中看到一名神武青年落到他身邊,將他抱了起來。 “張憲王貴,救人先走!”那青年將焦文通交給另外二人,自己再度提槍上馬,濃眉倒豎怒槍長吟,“某來斷后?。 ?/br> “是!”張憲與王貴應(yīng)了諾,雙騎將焦文通抬起并馬而行。另有一圈騎兵從旁護送,如同旋風一般就往戰(zhàn)圈外殺去。金國的拐子馬居然擋不住他們,任由他們在戰(zhàn)圈里殺了個通透。 余下的嘯騎們驚詫不已——大宋還有如此驍勇的官軍騎兵?! “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某家岳飛是也!”岳飛一邊率軍殺敵,一邊道,“爾等可速速撤退,某來斷后!” “岳飛!——大恩不言謝,我等先去追隨焦二哥了!”嘯騎們打了個呼嘯,集體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追張憲與王貴。 金國拐子馬的將領(lǐng)看到這副情形,既是惱怒又是無奈。眼看就要擊潰焦文通,自己也是拼到了氣力將盡,不成想殺了一撥又來一撥。此處離東京城池較近,萬一城中殺出無數(shù)兵馬,自己死傷太大極是不劃算。 于是,拐子馬鳴金撤兵了。 岳飛麾下千余騎兵雖然數(shù)量稀少,但卻是一股體力充沛戰(zhàn)力強悍的生力軍,眼看拐子馬撤退,岳飛既然沒有見好就收,居然率領(lǐng)這撥人馬掩殺了過去! 金國將領(lǐng)氣煞了! “漢兒好不知死!!” 翻身又回來,與岳飛戰(zhàn)作了一圈。 城外的戰(zhàn)斗再次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焦文通剛剛慘烈的撤退,馬上又換作了岳飛與之周旋。 或許是在東京城內(nèi)憋得太久太狠,岳飛等人就像是一群放出了牢籠的野獸,渾然無懼的與拐子馬拼死對戰(zhàn),人數(shù)雖然不及對方一半,但絲毫不落下風! 東京城內(nèi),則是另一番驚心動魄的景象。 城外大戰(zhàn),城內(nèi)不可能不知道。很自然的,守御使孫傅也得知了情報,急忙趕到了西門來查看。不看不要緊,剛好瞅到焦文通一箭穿死了在城頭祈求神兵的道人。 孫傅既驚且怒,何況他早就知道城外的是官家派出的突圍密使許翰,那么護送他回東京的必是楚天涯的人! 這伙人如此拼命的要回東京,定是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風——孫傅用屁股思考也能想到,目標很有可能會指向他! 于是,孫傅毫不猶豫的下令緊閉城門不許放這伙人進城。 沒成想,負責守衛(wèi)城門的開封知府“老東西宗澤”膽大妄為的自作主張,不僅打出城門放進了許翰,還派出一撥兵馬去助戰(zhàn)救人! 許翰歇斯底里的暴怒了! 他調(diào)來了三千禁軍死堵西門,并下達了格殺令,見了許翰二話不說,砍下人頭前來請功——并下令,捉拿抗命犯上的宗澤! 城外刀光劍影尸血飄飛,城內(nèi),同樣是劍拔弩張殺氣騰騰! “上箭——” 號令一下,三千禁軍拉開了弩弦,對準了剛剛走進城內(nèi)的許翰與朱雀等人。 歷經(jīng)艱辛死傷無傷,好不容易進了東京城內(nèi),卻又面臨著自己人的格殺。 “混蛋——?。?!”玄武等人要氣瘋了,準備魚死網(wǎng)破的殺將上去,拖一個墊背不虧,殺兩個有得賺。 “住手!?。 ?/br> 一聲奔雷怒吼從旁傳來,一彪人馬快馬奔來。為首一員披甲的老將須發(fā)皆白迎風疾舞,身后跟著一群禁衛(wèi)騎兵,還有兩個黃門宦官。 “官家有旨——宣許翰覲見??!” 老將蒼老雄渾的聲音如同驚雷落地,讓所有的禁軍手下都猶豫了起來,不少人收起了弓弦。 “宗澤,你假傳圣旨,該當死罪?。 ?/br> 禁軍叢中辟開了一條道兒,一名中年文仕樣的紅袍官員走了出來,氣急敗壞的指著那員老將,“本相方才從官家那里領(lǐng)了鈞旨前來,要將私通敵寇的逆賊許翰人等格殺勿論,你又從哪里搬來虛假圣旨!!——來人,先殺宗澤,再殺許翰??!” 眾禁衛(wèi)軍哪敢不聽號令,咂咂咂的一片響,箭頭又轉(zhuǎn)過來對準了宗澤。 “天使在此,孫傅,你看看清楚??!”宗澤面對三千利箭非但不懼,反而義正辭嚴聲如奔雷,抬手指向身邊的一名黃門宦官,那宦官手中果然捧著一卷杏黃的卷軸。 孫傅一看,心中大緊,怒吼道,“定然有詐——聽我號令,放……” 一個放字未嘗說完,孫傅的動作斗然定格,眼睛瞪得如同銅鈴牛眼。 一個渾身墨黑的人影不知何時落在了孫傅的身邊,手中一枚短匕,絲絲的往下滴血。 “我乃天子心腹近衛(wèi),朱雀。奉官家密令,誅殺弄臣孫傅。”朱雀昂然而立,舉著手中的匕首,“此乃天子所賜殺賊匕首,眾將士見此匕首,如朕親臨!” 當場,不僅僅是無數(shù)將士愣了,就連玄武、許翰與宗澤,都愣了——這是哪里冒出來的一個人啊,還是天子近衛(wèi)? 許翰的反應(yīng)畢竟快一拍,他當場就給跪了下來,以頭磕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宗澤等人頓進醒悟,立馬跪倒,高呼萬歲。 孫傅已死,眼前又是天子賜物又是圣旨駕臨的,群龍無首的禁衛(wèi)軍哪里還有別的主張? 于是,一圈圈的禁衛(wèi)軍如同浪濤一般的跪倒下來,山呼“萬歲”。 朱雀高高的舉著那把在她臉上劃過一個丑陋十字的亮銀匕首,古怪冷酷的面具下,她嘴角上揚,笑了。 “宗老將軍,請你速派兵馬出城抗敵,營救城外的友軍!”朱雀儼然就把自己當作了真正的“天子密使”,毫不客氣的發(fā)號施令道,“余下將士,死守城頭嚴陣以待,謹防金賊攻城!” “諾——”宗澤尺許長的白須根根抖擻,雷聲應(yīng)諾,大手一揮,“眾將士,出城迎敵!” 黃門宦官渾身發(fā)抖一臉迷惑的走到朱雀面前,將那份圣旨卷軸交到了朱雀手中。 看這小黃門的臉色就已是一目了然,朱雀不用展開來看就知道,這肯定是一份假的圣旨。說不得,老將宗澤也是一個妙人,在這危急關(guān)門,想到了“假傳圣旨”這樣的絕妙神計。 二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馬上分頭各自忙碌。擠在城門邊的三千禁衛(wèi)軍,也很快散去。 許翰與玄武等人不約而同的如釋重負,又同時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個平常沉默寡言不茍言笑的朱雀,眼神,如同朝拜天上的神明。 “主公有令,不惜一切代價,護送許相入得東京見到官家?!敝烊缸叩奖娙嗣媲?,淡淡的道,“許相,請吧!……官家,就在皇宮里等著你了!” 第265章 血火河山 一朝驚雷起,帝都東京,換了天顏! 趙桓坐在龍椅上,若不是有御案遮擋,殿下的臣子肯定都會看到他們這位年輕的官家,雙腿在瑟瑟發(fā)抖。 左宗澤,右許翰,這兩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讓今天來上朝的大臣們滿心忐忑。金鑾殿上宿衛(wèi)戒備的金甲武士,也與往日不同,是兩個冷到了骨子里的青年武士。 玄武與勾陣,刀在鞘,殺氣四溢,讓整個金鑾殿上都彌漫著一股冷嗖嗖的殺意。 此外,最讓滿堂臣工震驚的,是擺在金鑾殿正中的那一顆大好人頭——孫傅! 這種事情,在大宋開國以來,還真沒發(fā)生過。開國之君趙匡胤曾立下鐵碑祖訓,不殺諫官士大夫。有宋一代,也被歷來的讀書人視為黃金王朝,因為大宋最為優(yōu)待仕人。 今日,卻有一顆宰執(zhí)的人頭,公然擺在了金殿之上。 “孫傅妖言惑眾蒙蔽圣聽,視國家危亡如兒戲,矯詔弒殺朝堂大員,犯上忤逆;又暗通金賊消極防備,令京城陷入重重危機!”老將宗澤聲如洪鐘,代替惶惶發(fā)抖的官家高聲道,“微臣已奉官家密旨,將其誅殺——現(xiàn)梟首示眾,以儆效尤!” 這是明目張膽的殺雞儆猴。朝堂之上,孫傅的黨羽并不在少數(shù)。原本,黨爭之事最是殘酷,眼睛里容不下半點沙子,必然斬草除根。但現(xiàn)在非常時期已經(jīng)有外敵兵臨城下,如果在朝堂上掀起一場大清洗的血雨腥風,勢必令整個大宋的朝堂陷入崩潰與大混亂,反而讓金人有機可趁。 因此許翰與宗澤議定,今日之朝會不可再殺一人,務(wù)必拋棄一切前嫌,共抗外敵。雖然他們清楚孫傅的余黨們心里不會這么想,但情急之下,也的確是沒有別的好辦法。如能將他們暫時鎮(zhèn)住,則為上上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再在東京城中釀出刀兵。 如今的東京,已經(jīng)禁不起任何內(nèi)耗,這是楚天涯對許翰的反復叮囑。 …… 滿堂皆靜,就算是以往孫傅最為心腹之人,也不會傻到在這種時候跳出來,伸脖子討一刀。 許翰上前一步,“官家有旨!” 眾臣默默無言的伏拜而聽宣。 許翰宣旨,大意為即日起改任許翰為東京守御使,全權(quán)負責如今的京城防務(wù),滿朝文武皆受其節(jié)度;擢開封知府宗澤為樞密院副使執(zhí)掌東京兵馬,守備皇城。另加封洛陽郡王楚天涯為太尉,知大宋一切兵馬之事;焦文通與岳飛人等各記戰(zhàn)功,授官加爵。 東京的天,在這一刻徹底變了。原本已經(jīng)沉淪到底的主戰(zhàn)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用一種極端的手法,瞬間咸魚翻身,掌控了朝堂的話語權(quán)。 此刻,坐在龍椅上的官家趙桓,腦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他感覺趙家的江山仿佛已不由姓趙的人在執(zhí)掌。大宋的天下突然改了一個航向,在朝一個未知的領(lǐng)域飛快駛?cè)?。而他這個君臨天下、理當總理一切的官家,卻比任何人都像是一名看客。 相反的,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東京一次的那個山賊王爺楚天涯,比他趙桓更像是這個大宋的官家! …… 東京,風起云涌。 朝議罷后,東京各門戰(zhàn)鼓隆隆號角喧天。早前在那里跳大神的道人全部被拿下,腰斬于市。精壯的武士執(zhí)戈立戟的立上了城頭,雪藏多日的霹靂炮將它黑乎乎的洞口對準了城外的女真人。朝廷獎勵將士開倉放糧,號召城中百姓積極參與守城之戰(zhàn),無數(shù)的檄文與戰(zhàn)書遍發(fā)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