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強權才是公理!
這世界有點換樣了,演武場內(nèi),士卒們都剝了鎧甲,挽了發(fā)髻,膀子光赤赤的撩跟頭打架,被強迫來的醫(yī)士們也清閑了,三五個圍在一起,里面是賭盤,在開檔口賭哪個會贏?!皝韥韥?,買定離手啊!”“都不能出去,金餅留著也是留著,來開局啊,輸了照樣吃飯,贏了等能出去了,青舫姑娘輪流挑啦!”因為蘇昂禁止外出的關系,士卒們就練武切磋,醫(yī)士們看久了看膩了,就找了開賭局的樂子。不少士卒也參與進來,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跟著蘇大人不怕沒錢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于是賭局就越開越大,慢慢的,輸光了也能跟著押。至于沒錢后再輸了怎么辦,小事啊,自家兄弟計較什么,看看旁邊,那幾個點頭哈腰端茶倒水的就是這樣的了。多簡單,做工抵債就好……這時候,演武場忽然安靜了,百里戈一臉興奮的大步過去,所有人都看著他。只見百里戈穿著鎧甲佩著戰(zhàn)刀,身后還跟著兩名士卒,那模樣,穩(wěn)妥妥的要離開大獄的樣子呢?!鞍倮锿烷L,這是往哪兒去?”有人開口問了。百里戈嘿嘿一笑,滿臉得意的道:“義父大人派某出去咧,你們繼續(xù)窩著,繼續(xù)渾身閑得長毛就是了,義父大人派某出去咧!”“那以后是不是就能出去了?”士卒們更關心這些。因為生怕士卒們落單被暗算的關系,個把月以來,蘇昂嚴禁大家伙外出,這派出去了三個人,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出去做事了?想來也差不多啊,糅煉金粹的箭矢補充個差不多了,蘇大人,也該對水寧縣下手了吧?士卒們都興奮了起來,呼呼喝喝的要大干一場?!昂?,甭想!”百里戈繼續(xù)得意道:“這次是出去請人,還記得那個老酸秀才嗎,差點死在風不二馬蹄子下面的那個,某不知道義父為什么要請他,但他沒來,某就帶人去請。義父說了,不來就打暈了抓來,反正鐵剎郡是拳頭為王,咱們的拳頭軟么!”“哈哈,那當然夠硬!”“別說一個老酸秀才,蘇大人要是想做縣公的話,兄弟們就把縣左右尉給滅了,那幾個掾級官員,哼哼……”悶了一個多月,士卒們就好像一群很久沒見血的餓狼。他們嗷嗷亂叫著,把上等伙食給他們帶來的精力,變成渾身肌rou里爆鼓的青筋。蘇大人是他們的頭,給蘇大人建功立業(yè),就是給自己建功立業(yè)。自從跟了蘇大人,他們從士卒變成什長,什長變成屯長,以前的屯長比如風不二和總是苦著臉不會做人的不愛笑,算起來也都是百人將了。時至今日,蘇大人成了縣獄掾,他們都是級別不低的刀斧吏員,掌管一座縣城無數(shù)也是所有吏員的賞罰生死。他們想蘇大人更進一步,等蘇大人的官職更大,他們是不是也能做官了?所以擋在蘇大人前面的,不管是絆腳石還是墳?;牟?,他們?nèi)家謇砹巳?。任俠精純的妖息轟隆炸響。他們誰都不怕!“嗷!什么時候能出去!”“混賬!打架!修行!厲害了給大人賣力氣!”“要是能當官老子也能光宗耀祖!修行修行,打架打架!老子就相信蘇大人了,跟著蘇大人一定能光宗耀祖!”嗷嗷亂叫著,士卒們好像一群好斗的熊獒?!畬幙h比較混亂,不分富貴貧賤的什么坊區(qū)。各種建筑以道路相隔,沒有坊區(qū)的墻壁擋著,但也有一條模糊的‘三八線’。從水寧縣城的最中心往外發(fā)射,建筑就越來越普通,最后變成簡陋,以及幾乎是臟水區(qū)域的貧民區(qū)了。恰在這‘貧民區(qū)’里,一個老者笑瞇瞇的,給幾個衣不裹身的孩童饅頭吃?!奥c,慢點,別噎著?!薄昂赛c水,哎別喝地上的臟水,爺爺這里有竹筒,泡的茶,喝兩口順順。”“記住以后別偷東西了,爺爺只要有錢,肯定會來給你們帶食物呢……”老者穿著一身補丁摞補丁的發(fā)白長袍,頭上雖然是代表第三級走馬爵位的束冠,但束冠歪歪斜斜的,連發(fā)髻都沒綁好。他笑起來滿臉的皺紋,皺紋里擠著慈祥,慈祥里又帶著一些無奈。他叫霍南笙,早些年,也曾闊過。和別人祖上的也曾闊過不一樣,霍南笙出身貧微,全憑著一柄撿來的刻削,鑿壁偷光的讀書取得了一身的榮光。他十六歲得中縣級秀才,六十六把文火驚呆眾人;十七歲就點燃了二十把文火,做了吏員;十八歲做了亭長。就在他二十三歲的時候,他鏖戰(zhàn)沖擊亭部的精怪,六十六把文火也全部點燃,晉級第三級走馬爵的時候,更是風光無限??梢簿褪悄莻€時候,他放棄了參加舉人大考,同時,也丟掉了亭長的職位呢?!奥c吃,別急,別噎著?!被裟象侠^續(xù)勸說,把自己的口糧也拿了出來?!斑?,謝謝霍爺爺?!薄班?,好吃,真好吃!”孩子們滿臉都是滿足,但也有個半大的孩子抬起臉,看霍南笙的滿臉菜色,有些心疼,也有些希冀的道:“霍爺爺,聽說縣獄掾的蘇大人讓您去大獄找他呢,您怎么還不去???”“不去,不給那些吃人的東西做事?!被裟象线€在笑。半大孩子又問,眼睛泛紅:“可您也說那是吃人的東西啊,我怕您不去了,怕他對付您,而且……”半大孩子又希冀了:“您要是幫他做事,是不是就有錢了?有錢了,是不是我們都能吃飽飯了?”“這……”霍南笙沉默不語。他盯著眼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孩子,注視著對方的希冀,忽的,心里熥起來了一股子厭煩。他憤怒,乃至于暴躁了,甚至想伸出手,卡住孩子的脖子,把孩子掐死才算甘休!你只想著吃飽飯,想我去給縣獄掾的蘇大人做事!你覺得這樣好,可有沒有想過,我憑什么把掙到的錢拿來填飽你們的肚子?我欠你們的么!我欠么!霍南笙的眼底閃出血光。他二十三歲的時候就能做舉人了,可如今他六十九歲,還只是個點燃了六十六把文火的秀才。不是他不能成為舉人,而是他想不通,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成為舉人。為了幫助更多人?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二十三歲時,他身為亭長,鏖戰(zhàn)沖擊亭部的精怪,麾下的兄弟全部戰(zhàn)死,他也身受重傷;二十三歲時,他收養(yǎng)了一個精怪的幼崽;二十三歲時,他同袍的撫恤金,被他們用命保護的百姓搶走,孤兒寡母死在他的眼前;也是二十三歲時,他幫同袍的未亡人抱屈,卻被那些百姓指責和精怪同流合污,逼他掐死了收養(yǎng)的精怪幼崽。他不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他迷惘了。如今幫助這些孩子,只是心里面的善良作祟罷了,可他越幫忙,這些孩子就越貪婪,到了現(xiàn)在,很多孩子甚至覺得他就是爺爺了。應該吃他的,應該喝他的,餓了還會去他的家里找他,他哪天沒錢買吃的了,甚至會在他家門口等他。還記得他那天買了些rou干下酒,孩子們的那種眼神。就好像……他拿了孩子們的飯錢,去給自己買酒喝一樣!“哈哈老霍,你還沒想明白吶。”忽的,旁邊有人說話?;裟象暇退悴惶ь^也知道是誰,能這樣和他說話的,也只有大獄里的那個老獄卒了。老獄卒名叫緈,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可兩兄弟越走越遠,到了現(xiàn)在,有機會的話,都想互相捅對方一刀。緈提著兩壺老酒,笑得滿臉的皺紋都闔了起來,皺紋里兩粒細眼睛咕咕的亂轉(zhuǎn)。他拍掉封泥,笑呵呵的喝一口酒,忽的伸出手,把纏著霍南笙的半大孩子的腦袋扣住,渾厚的妖息驀然翻涌,就把這孩子的腦袋炸成了一片模糊。接著把尸體丟掉,冷聲道:“你越幫他們,他們就越貪婪?!薄澳窃趺醋觯肯衲阋粯訂幔 被裟象向嚾徽酒?。老獄卒也收養(yǎng)了很多孩子,但是和他不一樣。他只是純粹的幫助食不果腹的孩子們,獄卒緈卻是給孩子們吃好的,喝好的,但必須修行,而且要拼命的修行。緈每年收養(yǎng)十個孩子,同樣的每一年,十個孩子里只能活下來一個。緈在養(yǎng)蠱,孩子們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從而……手刃另外的九個孩子!“沉星郡沒有好人的活路!”老卒緈居高臨下的鄙棄道?!翱晌疫€活著呢?!被裟象厢樹h相對??蛇@時候老卒緈笑了,嗬嗬的,意味深長的道:“你活著是因為我不想你死,你無條件幫助的這些孩子里出了多少個白眼狼?那些想住進你家的孩子,要不是我給殺掉了,你以為他們會給你養(yǎng)老送終?哈哈哈哈你二十三歲的時候我就明白這些道理了,我是因為你才懂得了更多的道理,難道你都不清楚這些道理么?我的那些孩子,哪個有膽子對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