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南點頭，“雖然我的決定很倉促，但我并未后悔過。”她看著杯中純凈的牛奶，此刻心中竟一片柔和。“因為那時我相信他既然能救我的命，就能解救我的愛情，這話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挺不好意思的?！?/br>
    葉錫尚有一種能力，即使什么都不說就能夠讓人信任。

    葉錦然沉吟，“那么現(xiàn)在呢？”

    顧淮南語氣一轉(zhuǎn)，調(diào)皮的笑起來。“您要是不生我氣，我會努力學(xué)做一個好媳婦，把您兒子照顧的妥妥的，我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不過這次回來我就沒打算再走?！?/br>
    葉錦然彎著眉眼，沒有半點不悅。“那我兒子就拜托你了?！?/br>
    顧淮南立即起身有模有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保證完成任務(wù)，請首長放心！”

    葉錫尚這時端著她的早餐出來，對她的搞怪視而不見?！翱斐燥??！?/br>
    葉錦然用過餐，換了軍裝邊系扣子邊下樓來，接過兒子遞來的軍帽。“最近團里很忙嗎？”

    “還好?！?/br>
    顧淮南手上捏著半個包子，小跑過來。“爸，您去上班吶？”

    “嗯?！比~錦然看了她一眼，又轉(zhuǎn)而面向葉錫尚?！安幻Φ脑捑突厝プ“?，不能總把南南自己扔家里冷落她，不利于培養(yǎng)感情?！?/br>
    顧淮南兩頰鼓鼓的像只小田鼠，嘴里還嚼著呢，聽了這話動作頓了一秒，然后驀地用力拍著自己胸脯，表情痛苦的直蹦。葉錫尚皺眉，在她背上大力拍了兩下才把她噎在喉嚨里那半口包子吐掉。

    葉錦然忍俊不禁，戴上軍帽，給葉錫尚下了命令?！傲⒓椿丶易?，我看南南在某些方面也沒比你meimei好多少，出了差錯唯你是問?！?/br>
    等他出了門，顧淮南一頭霧水扭過臉，“爸是啥意思？是對我哪里不滿意？”

    “沒有，他對你非常滿意。”葉錫尚松了口氣?！邦櫥茨希菁疾诲e?！?/br>
    “彼此彼此，我以為你這么老實的人說謊話得慌成什么樣兒呢，現(xiàn)在才知道你心理素質(zhì)那么好，瞎話一張嘴就來，臉不紅心不跳的?！鳖櫥茨蠐P眉一笑?！白騼阂姲种澳惚夷且幌拢鋵嵤窍胱屛铱禳c入戲吧？”

    她唇邊掛著一抹喝牛奶時留下的白邊，小花貓似的俏皮。葉錫尚抬手擦掉，“我長這么大說過的謊話也沒認識你之后說的多。”

    他動作做的太過自然，顧淮南沒有半點不自在，得意的一抬下巴?！澳阏孀屛矣谐删透??！?/br>
    *

    顧淮南和葉錫尚從葉家小樓出來到停車場這一路，不可避免的又遇到不少他的熟人，無一例外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等過了門崗，顧淮南才放松的吹了聲口哨?！澳銈冊簝旱娜四嵌际裁囱凵駜喊?，就連站崗兵看我都和看外星人似的？你以前帶女朋友回來他們也這樣？”

    葉錫尚開著車，說得風(fēng)輕云淡?！拔业谝淮螏嘶貋?。”

    顧淮南點頭，“能夠理解。”

    顯然顧淮南理解的方向有誤，葉錫尚也沒想解釋?！澳阆肴ツ膬海课宜湍?。”

    “你不去上班？”

    “休息?！?/br>
    “你平常休息時都干些什么？有什么愛好？”

    葉錫尚思索了下，搖頭。顧淮南嘖嘖兩聲，“你這樣的人生真可悲，按時起床按時吃飯按時就寢，估計你也沒混過酒吧夜店這樣的場所，對吧？”

    他看了她一眼?！拔也挥X得可悲，生活就應(yīng)該是這樣，有計劃，有目的，有行動，有熱情。”

    “熱情？”顧淮南笑?！八∥抑毖裕J識你這么久，只見過你‘熱情’過一次?！?/br>
    兩個人不約而同想起昨晚的事，又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氣氛一瞬間變得奇怪。顧淮南偏頭看窗外，咬住嘴唇忍著笑。這唯一一次熱情還是她“親身體驗”過的，雖然她當時有點理智盡失，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的“熱情”好像還真不“小”。

    葉錫尚把她送回家，環(huán)視周遭，屋內(nèi)東西擺放整齊窗明幾凈，頗感意外，沒想到有女人在的地方竟可以長時間保持干凈?！澳氵€會做家務(wù)？”

    顧淮南輕嗤，“收拾收拾打掃打掃，白癡都會好吧，我又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這有什么難？”

    “真該讓你看看小葉子的房間。”

    葉錫尚打開冰箱，里面除了幾顆雞蛋和打蔫的青菜黃瓜之外什么都沒有，而櫥柜里卻是整箱的泡面。

    顧淮南跑進工作室在雜亂的桌子上翻出眼藥水滴入兩眼，閉上眼睛舒緩干澀不適。其實她是個大近視，一天一夜沒摘隱形眼鏡難受的要命。

    葉錫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斑@里倒是別有洞天?！?/br>
    顧淮南聳肩，“不介意我把你的書房改成工作室吧？不過你的東西我都沒有動喔?！?/br>
    葉錫尚來到人體假模前，手指捻了捻那件半成品婚紗，又看了幾眼旁邊的幾個不同尺寸大小的畫板上的畫?！澳阍O(shè)計的？”

    她不置可否。“跟你說過呀，你不信，可惜那些獲獎證明不知丟哪兒了，照片在手機里，不過現(xiàn)在沉在荊江底了，都怪你?！?/br>
    “不是給你買新手機了嗎？”葉錫尚這回是真信了，看不出這大大咧咧的女人竟有這么一雙巧手。

    顧淮南撅嘴，順手拿起鉛筆在畫板上補了幾筆，小聲嘀咕?！安皇鞘裁礀|西都能用錢買回來的?！?/br>
    那支手機她用了很多年，是陳南承送的生日禮物，里面存有太多兩人的回憶。和他分手后顧淮南幾乎把所有和他有關(guān)系的東西都扔掉了，只剩下它。最應(yīng)該丟掉的東西，現(xiàn)在終于沒有了，因為葉錫尚。

    顧淮南歪頭凝視右前方的男人，他側(cè)臉干凈的線條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純粹，溫暖。葉錫尚察覺到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看她。

    顧淮南不閃不躲直直的看入他眼底，越看越覺得自己落入一汪深潭?！澳阌袩焼幔俊闭f完又自顧自的搖頭。“算了，你又不抽煙，問了也白問?！?/br>
    葉錫尚從寫字臺最下層抽屜拿出一盒煙和火機遞給她。顧淮南驚訝，聽他說：“薛辰落下的?！?/br>
    顧淮南走到窗口，把窗戶整個拉開，溫柔的風(fēng)吹進來，撫著她的臉和發(fā)。手攏著火兒點燃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霧在唇邊即刻被吹得煙消云散。

    這不是葉錫尚第一次看她抽煙，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還不是夫妻，她只是他救的一個比流浪狗好不到哪兒去的女孩子，就連眼神都和流浪狗無異：黯淡，死寂，隨遇而安。

    “我似乎都沒問過你，當初為什么愿意娶我？覺得我可憐？”顧淮南上身前傾，手肘撐著窗臺，掌心托著下巴側(cè)頭望著他。

    葉錫尚背倚寫字臺，雙臂環(huán)在胸前?！安慌懦羞@個原因?！?/br>
    “那其他原因呢？”憑良心講，以他的條件找女人太容易，顧淮南總覺得他應(yīng)該娶一個感情清白的好女人結(jié)婚生子，而不是她。

    他不回答，顧淮南也沒所謂?！叭f一你以后再救了誰家的姑娘，要死要活嫁給你怎么辦？收了當妾？”

    “不會，我已經(jīng)有你了?！?/br>
    她本是一句隨意的調(diào)侃，葉錫尚卻回答的鏗鏘有力，正經(jīng)如宣誓。顧淮南垂下眼眸緩緩?fù)鲁鲆豢诎嘴F，又一陣兒風(fēng)撲面而來，吹得婚紗料子和畫紙刷拉刷拉的響，同時卷起她心上的沉積已久的灰。

    “葉帥，我想談戀愛了?！彼匦绿鹧?，笑吟吟的模樣?！澳阕肺野伞！?/br>
    葉錫尚皺眉?！拔覀円呀?jīng)是夫妻了?！?/br>
    “可我們一天戀愛都沒談過?！鳖櫥茨系伤?，這男人也太不解風(fēng)情了?！敖Y(jié)婚和戀愛是兩回事，何況我們的婚姻根本就是有名無實啊。”

    他剛動了下嘴唇，立即被顧淮南打斷?！皠e誤會，我是指感情上的有名無實，不是那個事兒?，F(xiàn)在我想談戀愛，想讓人疼，讓人寵，讓人捧在手心里，你不滿足我，又不讓我找別人，想憋死我啊？”

    顧淮南一定不知道自己耍小脾氣的時候特別可愛，特別有生氣。

    葉錫尚嘴角微微的翹起來，可她沒看見，繼續(xù)炮語連珠的數(shù)落他。“你不是說過不會委屈我嗎？不是我想干什么都答應(yīng)我嗎？堂堂一個上校說話不算數(shù)對的起你肩上那些星星嗎？”

    葉錫尚輕按眉心，點點頭，怕是再不答應(yīng)她，不知要被她埋怨成什么樣子?！昂谩！?/br>
    “好什么？”

    “我追你?！?/br>
    顧淮南彎著唇，來到他身前用手指戳戳他堅硬的胸肌?！捌鋵嵃终f的沒錯吧，你就是對我一見鐘情，老實說，我跟你求婚時你心里美死了吧？當了回英雄還撈著一風(fēng)情萬種的大美人，嗯？”

    “不是。”

    她小眉毛邪氣的一挑，葉錫尚又道。“你當時沒這么……”他頓了下，換了種說法?！澳惝敃r很像未成年?！?/br>
    那時顧淮南確實不如現(xiàn)在“有料”，青青澀澀的小果子一枚，實在和“風(fēng)情萬種的大美人”相差甚遠。

    顧淮南哪會聽不懂他的意思，一臉鄙視的瞇瞇眼?！敖K于讓我看出來點兒你是真男人的樣子了，這事倒是記得很清楚?！?/br>
    葉錫尚同樣瞇起眼。“我究竟哪里不像男人了？”

    聞言，顧淮南笑起來，輕佻的向他拋了個媚眼?！翱丛谀悴粣u下問的好學(xué)態(tài)度上我就告訴好了?！?/br>
    她的雙臂搭在他的頸上，把臉向他湊近，淺淺伸出舌尖在自己下唇上輕輕掃過，挑逗誘惑的姿態(tài)，小指頭在他頸后似有若無的劃著圈。

    葉錫尚半垂著眼睛淡淡的看她柔軟的唇瓣不為所動，顧淮南無可奈何的嘆氣，直搖頭?！拔夜碻引你呢沒看出來嗎？正常男人這個時候早如狼似虎的撲上來了，沒反應(yīng)的要么不喜歡女人要么不是男人，你自己說你是哪一種？”

    葉錫尚保持著那個姿勢盯著她看了片刻?！斑@是你的經(jīng)驗？”

    顧淮南故意沒承認，也沒否認，還在他下巴上小小咬了一口，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yīng)。

    葉錫尚眸色倏地一凜，忽然雙手握在她的腰側(cè)，用力一提同時一個轉(zhuǎn)身，把顧淮南抱坐在寫字臺上。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cè)，微微俯身向她，唇抿得僵直。

    顧淮南心頭一緊，手臂還圈著他的頸，整個人仿佛已經(jīng)被他圈在懷里。她下意識的想躲，又覺得真躲了實在丟人丟大了，索性硬著頭皮挺著，這男人……難道他要吻她了？

    然而葉錫尚卻并未一直在逼近，半路停了下來，語氣篤定的開口?！拔腋铱隙銢]見過另外一種男人。”

    顧淮南茫然。“哪一種？”

    葉錫尚沒回答，只極為緩慢的揚起嘴角?！皠e急，我可以一點一點的告訴你?！闭Z畢從她身上起來離開書房。

    顧淮南半天才呼出一口氣，捂著砰砰直跳的心臟咬咬唇。剛才那個男人真的是葉錫尚？若不是她的心跳還狂跳不止，真的要以為那是幻覺。

    他臉上剛才出現(xiàn)表情，足可以稱之為蠱惑，真是，真是……迷死個人了！

    葉錫尚關(guān)好衛(wèi)生間的門擰開水龍頭，一連往臉上潑了幾捧水，撐著水池望著鏡中的自己，忽然也想去抽根煙。

    他幾乎預(yù)感到將來的日子會是什么樣兒，并且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會在哪一天變成她說的那種男人，如狼似虎的撲上去，把她按在自己的利爪之下肆意蹂躪。

    ……

    ……

    昨晚的那個吻和她又柔又香噴噴的身子又闖入他腦中，葉錫尚煩躁不已的又往臉上潑了一捧水：真要聽從葉錦然的命令搬回來住嗎？

    不知道顧淮南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剛才竟然，可恥的硬了……

    第十九章、無恥的人、

    第十九章

    s市的夏天臨著荊江倒是不會那么難捱，徐徐江風(fēng)帶走炎熱，尤其在夜里更顯清涼宜人。

    一轉(zhuǎn)眼，葉錫尚聽從葉錦然的命令搬回來住已經(jīng)好一陣子了，而顧淮南也按照協(xié)議幾乎每個星期都會和葉錫尚回大院吃飯，假扮小夫妻。大家都是聰明人，自從第一次見面把某些事挑明后，顧淮南也不必在葉錦然面前和葉錫尚表現(xiàn)的那么如膠似漆。

    在葉錦然看來兩人的關(guān)系融洽，顧淮南又能夠努力嘗試接受新感情這就是目前最好的情況了。曾經(jīng)那樣的愛過一個人，如今愿意讓他成為過去其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這點葉錦然比誰都清楚。至少他沒了愛人后還有一雙兒女，而顧淮南這五年來除了和葉錫尚那薄薄的一紙“昏”書外……一無所有。

    那天晚上吃過晚飯，葉錦然忽然提議顧、葉兩家應(yīng)該在一起吃頓飯。顧淮南正在削蘋果，手一抖，銳利的刀鋒劃破指腹，鮮血立即流出來。葉錫尚拉她到衛(wèi)生間去沖洗傷口，拿干凈的毛巾包住她的手指準備出去找創(chuàng)可貼，被顧淮南搶先一步關(guān)上門。

    “這頓飯必須吃嗎？”

    “按常理說是的，雖然別人不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但雙方家里是清楚的，這頓飯早在五年前就應(yīng)該吃了，有什么問題？”

    顧淮南眼里的黯淡一晃而過，爽快搖頭?！皼]問題?！?/br>
    葉錫尚似乎看出點什么，唇瓣動了動，最終什么都沒說。他在房間里找急救箱時葉錦然進來了，拉開床頭抽屜翻了兩下，里面一只安全套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