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的時候，路翰飛和路雅南說起了這事。她說，“他家屬不來，就讓他走唄?！?/br>
    “問題是他不走啊。”路翰飛咂舌，“我還去調(diào)查了，他老婆貌似和人跑了，一直沒聯(lián)系?！?/br>
    “那二哥他們什么意思？”路雅南一邊說話，一邊把餐盤里的肥rou夾到他那里，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路翰飛個高又健壯，胃口好得很，什么都吃?！岸缃裉於疾缓臀掖蛘彰?，還和我說話？”

    想到昨晚，路雅南撲哧一聲笑了，他委屈地戳著盤里的rou，“我還不是因為你，結(jié)果你還耍賴……”

    路雅南不可置否，突然瞄見了什么，揶揄了一句，“瞧，你的春天來了……”路翰飛回頭一看，是二二正走了過來，他剛要反駁，路雅南卻已經(jīng)端著盤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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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建的情況惡化后，他自己大概也急了，沒兩天竟找到了他那個和別人跑了半年的老婆來。

    蘇大夫做完了家屬術(shù)前談話，回到辦公室，就拉著大家開會。

    “張建的手術(shù)不能做?！?/br>
    “為什么？”路燕飛表示疑惑，“他老婆不愿意？”

    “愿意！就是太愿意了才嚇人！”蘇大夫聲行并茂地說，“我把手術(shù)的各種可能有的意外啊，后遺癥啊都說了，換作一般家屬都會緊張擔(dān)憂，或者拉著我的手……”

    “塞紅包??？”路翰飛適時地接話，弄得蘇大夫大窘，他又急忙道歉，“我開玩笑的。再說了，一臺手術(shù)就一百塊，這簡直就是對我們技術(shù)含量的侮辱。有些人，咱不收紅包，他們還擔(dān)心，對于這種既得利益者，收他們紅包，不可恥！”

    “就你沒正經(jīng)。”路承飛數(shù)落了他一句，示意蘇大夫繼續(xù)說。

    “問題就在這里……張建的老婆從頭聽到尾，不緊張不擔(dān)心沒疑問，最后只問我，現(xiàn)在簽字么？”蘇大夫說完看著大家，“我覺得太順利了，順利得不敢相信！她還說什么都聽醫(yī)生的?！?/br>
    末了，他補充道，“大家也知道，張建是職業(yè)碰瓷的，他老婆雖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是看起來也是個不好惹的，這種人日后很容易出事?！?/br>
    蘇大夫說完，大家都靜默了。

    路燕飛說，“要不找個理由，打發(fā)了？”他說把目光投向大哥，等待路承飛發(f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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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路承飛沒說話，路翰飛搶先一步了?！拔也煌?。張建的病癥是咱們科最拿手的項目之一，放眼整個t市，還有比咱們更好的選擇嗎？我們現(xiàn)在不是因為病人有更好的選擇勸他離開，僅僅是因為他身份特殊，可能日后會有麻煩，就要他轉(zhuǎn)去并不擅長這一科的醫(yī)院，我覺得有違我們當(dāng)初從業(yè)時的誓言?！?/br>
    “可是翰飛……”路燕飛對此是猶豫不決的，既覺得良心不安，但是又怕日后麻煩，“最近醫(yī)院的糾紛可不少，你看副主任，今天就去打官司的。就因為病人出現(xiàn)突發(fā)情況，家屬沒簽字就先做了手術(shù)，結(jié)果不湊巧手術(shù)出來意外，現(xiàn)在就鬧上了法庭。這些容易出糾紛的人，治好了也就罷了，可誰都不能保證手術(shù)100%成功沒有任何后遺癥和意外，一旦手術(shù)有任何問題，找不找茬全憑患者的個人素質(zhì)??！”

    張建的身份特殊，這一點毋庸置疑，路翰飛雖然知道，但也覺得不能這樣不作為，“我們只是醫(yī)生，又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師，別說他是碰瓷的，他就是殺人犯，進了手術(shù)室我都會全心全力去救他，至于他應(yīng)該受到法律制裁還是道德譴責(zé)，那都超出我的職業(yè)范疇，我們沒那么偉大，但也不能太渺小。既然誰都不能保證哪一個患者日后是否會成為原告，我們就不能為了一個會鬧事的人，而去放棄救治一百個病人?！?/br>
    聽了他的話，科里的醫(yī)生有的沉默，有的低聲議論了一兩句，大多是覺得路翰飛太年輕，沒遇到過頭疼事。

    路翰飛孤立無援，倍感失落。

    突然辦公室外傳來一聲，“說得好！”是大伯路振英推門走了進來，“以前總覺得你年紀(jì)輕，光有技術(shù)，還沒有做醫(yī)生的信念，如今倒叫我刮目相看啊。做醫(yī)生不同于其他行業(yè)，有時候我們必須承擔(dān)一些風(fēng)險，甚至是生命，但是支撐我們堅持這條道路的信念一定要在。這個信念就是——為病人謀幸福是我們唯一的目的。”

    他說著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然蘇大夫，我并沒有責(zé)備你的意思，你是從醫(yī)患糾紛的經(jīng)驗出發(fā)，是為了醫(yī)院的利益著想，只是有些東西，高于利益，高于經(jīng)驗?！?/br>
    得到大伯的贊同，路翰飛很是威風(fēng)，“老路大夫，你遇到過那么多糾紛還能說這樣的話，我覺得你的身形都高大偉岸了！”

    大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翰飛啊，這樣吧，這個手術(shù)由你主刀，是你第一個主刀手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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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翰飛傻了，準(zhǔn)確地說，在醫(yī)院時就傻了，到了家都沒回過神來。

    “怎么了？你今天在醫(yī)院不是挺神氣的么？”路雅南一回家，就看到宛如霜打的茄子般的路翰飛，蔫得不行。

    “你和大伯崇高的醫(yī)學(xué)信念都感染了全醫(yī)院，連我們科都知道了?！睓z驗科的小護士和醫(yī)師們一邊學(xué)舌一邊欣羨地看著路雅南，那會她覺得還挺自豪的，不過她沒表現(xiàn)出來，只是暗自竊喜了一下。

    “不是??！小雅南，大伯讓我主刀了！”路翰飛一臉的焦躁不安，“他讓我主刀??！”

    “這不是好事嗎？”路雅南更奇怪了，“你不是嚷嚷著要主刀很久了么。不給你主刀你說大伯偏心，這給你主刀了，你又要怎么樣？”

    他扁扁嘴，“我下午說這個病人是受到法律制裁還是道德譴責(zé)，都超出我的職業(yè)范疇，可是現(xiàn)在我一想，不對啊，我從來沒主刀過啊，這萬一那啥了，那不等于我代替法院和社會給了他制裁和譴責(zé)了么！太造孽了！”

    “噗——”路雅南笑了，“你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呢，真該拍下來，給現(xiàn)在的你看看。”

    不過她還是安慰了他幾句，“沒事的，你應(yīng)該相信你自己，你在學(xué)校時可是專業(yè)第一名?。　?/br>
    路翰飛嘀咕了一句，“其實技術(shù)上我覺得我超過大哥二哥是沒問題的，就怕輸在經(jīng)驗上啊……”

    路雅南無法直面他的自戀模樣，想來他這樣的人，就不需要什么鼓勵和打氣，如果臭屁也可以換算成臭氧的話，路翰飛的產(chǎn)量可以改善臭氧層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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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路翰飛猛然想起了什么，來了精神，“你之前不是說我不主刀所以要洗衣服嗎？那我現(xiàn)在主刀了，是不是就不用洗衣服了？”

    路女王靠在沙發(fā)上，睥睨眾生，“二嫂替二哥洗衣服，那是因為二哥交了工資卡和所有收入，才能享受丈夫待遇。你呢？”

    “那我也交唄！”路翰飛特別大方，立刻就去書房里拎包。

    路雅南叫住他，“別拿，你的卡我可不要。”

    “為什么??？

    “你就那點工資，我要了不僅撈不到好處，還惹了一身sao?！彼褐掳蛧K嘖嘴，“所以，你還是得自己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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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末休息，情況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叫路翰飛始料未及。路雅南吃了早飯突然回房，把路翰飛昨晚洗干凈晾在陽臺上半干的衣服摞進盆里，跑下樓去了！

    路翰飛昨晚都在想手術(shù)方案，半夜才睡著，這會雖然困意正濃，卻也被她反常的舉動嚇醒了。他套了衣服，迅速洗漱一番，下樓一探究竟。

    老太太靠在躺椅上捻著佛珠，躺椅擱在后花園的當(dāng)門口，花園里兩個新媳婦，正在用老舊的搓衣板洗衣服！

    “奶奶，這……”路翰飛揉揉眼，以為自己還沒睡醒。老太太招呼他過來，“你瞧，我就說這樣才是咱們路家媳婦的樣子，勤儉持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家務(wù)樣樣得在行！”

    路翰飛瞠目結(jié)舌了，可震驚完了，他就心疼了，入秋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大清早天氣挺涼，在花園里用冷水洗衣服，想想都覺得遭罪。

    他不多想，直接過去擼起袖子，說著把她冰涼的手拎到一邊，他自個洗了起來，“把手給洗糙了怎么辦？”

    “哎！”老太太坐直了身子，抬手指著最疼的小孫子說，“哪有大男人洗衣服的？”

    “男人怎么不能洗衣服？”看著路雅南手指凍得又紅又粗，路翰飛氣呼呼地回道，“把我媳婦手洗壞了，奶奶你賠么？”

    “你這小子！”老太太哭笑不得，“敢情你以為是我叫她倆這樣洗衣服的?。　闭f著拽過一邊的劉嬸，“劉嬸你瞧，他還瞪我呢！”

    “三少爺，你可錯怪老太太了。”劉嬸笑了，“當(dāng)真是媳婦老太太就不心疼啊。一早是二少奶奶說二少爺?shù)囊r衫領(lǐng)口總是洗不干凈，來問我要搓衣板，老太太夸她，說這個年代哪里還有女生肯手洗衣服啊。結(jié)果小姐下來了，也跟著二少奶奶一起洗了，這不老太太在夸獎她們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