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工作呢？”

    “工作啊，”提到他的工作，蘇禾顯然有些心情復(fù)雜，“你從小就喜歡玩游戲，畢業(yè)后進(jìn)了游戲公司制作游戲。你很優(yōu)秀……當(dāng)年你們工作室被人惡意競爭，程序員集體跳槽，就只有你一個人留下來。那會兒你才剛畢業(yè)，邊學(xué)邊做，在工作室睡了大半個月，硬是把所有日志都讀了一遍，把已經(jīng)做好的框架和程序都給整理出來了。你們老板至今還經(jīng)常說，多虧了你，要不然你們工作室三年前就解散了。”

    孟周翰：……

    小時候喜歡游戲，長大后就想去做游戲——這點在他看來有些幼稚中二。但這份幼稚并不討厭，甚至還有些親切。

    不過拋開這點，也說明不了什么……不跳槽也許是因為沒人挖他呢，也許是因為找不著其他工作呢。

    他名下的游戲公司也愛招應(yīng)屆生。應(yīng)屆生比職場老油子更有理想，就算沒理想、人生目標(biāo)很迷茫的，也更低欲望，更踏實肯干不劃水。這是常識。

    不過時小凡那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兒——愛拍著老員工的肩膀說“多虧了你”的，就他所知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口惠而實不至。真有點良心的，創(chuàng)業(yè)時期遇到這種不但沒走還頂住了大梁的員工，早就給夠股份和地位，用不著廢話了——有點良心和自尊的人，誰愿意欠著別人的，還天天把欠別人的掛在嘴邊啊？

    非得是那種人格和感恩都不值錢到一定層次的人，才天天口頭感恩、就是不肯一次性報恩呢。這種人，時機到了翻臉比誰都快。畢竟他的臉不值錢。

    “就是那個派前臺來送慰問信的老板？”孟周翰問。

    蘇禾點了點頭，笑道，“嗯，是他?！?/br>
    孟周翰看著她眼中隱藏得不是很好的不喜歡，心情莫名就好了些——至少在這件事上，蘇禾是跟他、而不是跟時小凡意見一致。

    他大致勾勒了一下時小凡的人物形象，覺得自己還是穩(wěn)贏的。

    雖然他的目的不是要跟這種窮鬼比輸贏，但怎么說呢——首先他必需得強調(diào)，他不是喜歡蘇禾，他喜歡的是把精妝化成素顏風(fēng)的日系軟妹，又純又欲又綠茶的那種——但他喜不喜歡是一回事，被不被喜歡是另一回事，反正就是不想輸。

    找回優(yōu)越感之后，他才把心神收回到主題上。

    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他和時小凡區(qū)別這么大，蘇禾卻察覺不出，顯然是因為時小凡的濾鏡太厚了。

    換言之，這姑娘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時小凡一副皮囊，就掩蓋了他的靈魂。

    這么一想，孟周翰還真有些窩火。

    ——這什么審美??！就算是皮囊，也是他比時小凡帥吧！

    “……生活上呢？”他沉了沉氣，終于問到了關(guān)鍵上，“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蘇禾的目光再次柔軟下來，她笑著，“生活上啊……這要從何說起。就普普通通吧，喜歡玩游戲，打籃球，看球賽。不愛應(yīng)酬，格外討厭寫年終總結(jié)報告。不吃姜和香菜，特別喜歡漢堡、包子、煎餅之類夾餡兒的東西……”

    眼見她從不知該從何說起，到滔滔不絕從哪兒都能說，孟周翰再度噎了一噎。

    果斷打斷她，“性格——性格呢？”

    蘇禾頓了頓，垂著眸子，握住了他的手，“……跟現(xiàn)在差不多吧?！?/br>
    她想，如果失憶真的會導(dǎo)致一個人身上什么東西發(fā)生劇變，那無疑是性格——唯有性格是必需依托記憶和自我認(rèn)知，不能憑空設(shè)定的。

    他肯定已經(jīng)夠焦灼了。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給他施加額外的壓力，已做好了接受改變的準(zhǔn)備。

    孟周翰焦躁不已，“怎么可能差不多？你再想想，肯定不一樣的?！?/br>
    蘇禾有些不知所謂，但既然他非要問，似乎也沒什么可隱瞞的，“非要說不一樣的話，你以前沒這么囂張，也沒這么焦慮。就隨遇而安，迷之自信，容易自滿，還特別愛炫耀。”

    第一次約會就在朋友圈里秀了恩愛——當(dāng)然廣而告之之后，就自己偷偷樂了。大三時參加比賽獲獎，領(lǐng)了獎直奔她而來，翻開證書往她眼前一舉，眼睛亮得仿佛得到了全世界。什么現(xiàn)實困境當(dāng)然也很多，最首先就是窮，沒房沒車沒地位，但最窮時兩人擠在地下室吃泡面，不也很快樂嗎？何況他們年輕聰明有前途，一切遲早都會有的。她喜歡他的迷之自信，他的容易滿足，他得意的炫耀他的女朋友，他做的游戲，他排位賽上鉆，他給她煮的完美荷包蛋……

    當(dāng)然她更喜歡他明明隨遇而安，卻總是能挺身而出擔(dān)起職責(zé)，迫使自己學(xué)習(xí)、成長，變成更好更強的人。

    他是這世上她最最喜歡的人。

    可惜這些孟周翰全都察覺不到。

    他就覺得槽點太多，讓人不知該從哪兒吐起。

    “我哪里焦慮了？”他先是反駁。然而隨即便意識到這姑娘確實敏銳。于是轉(zhuǎn)而吐槽，“……不過就是個碼農(nóng)，有什么好自信自滿向人炫耀的？”

    蘇禾眨了眨眼睛，這回答太過令她意外，她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時小凡其實也經(jīng)常自稱碼農(nóng)，蘇禾也會跟他碼農(nóng)、實驗員的互相亂叫著玩。但昵稱和蔑稱是不同的，也許字一樣，可說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你是個游戲開發(fā)工程師。”詫異間，已經(jīng)不自覺的開口糾正了，“還很優(yōu)秀。也不是那種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