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這些日子一直留在毓秀館，仿佛繼續(xù)當(dāng)回了容汐的貼身婢女。

    容汐終歸要離宮，到時候?qū)m中便無人再關(guān)照落云，而落云經(jīng)歷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心中總是有恐懼，對于在宮中升遷任職也沒了向往。

    于是，容汐打算將落云送出宮去。

    落云沒有品秩，是最普通的宮女，容汐雖然沒有隨便準(zhǔn)許宮女離宮歸鄉(xiāng)的權(quán)利，但她身為司宮令，有將犯錯宮人逐出宮門的權(quán)利。

    她隨便找了個不輕不重的罪名當(dāng)借口，讓落云離宮。

    同時，她又將自己這些年在宮中的積蓄全部打包整理，一并給了落云。

    司宮令的俸祿不算少，容汐又生活節(jié)儉，便一直攢著，再加上主子們的各種賞賜，統(tǒng)共也是一筆不菲的錢財。

    落云捧著沉甸甸的包裹，眼淚就下來了。

    “姑姑這是做什么！奴婢不能再陪在姑姑身邊就已經(jīng)是罪過，如今姑姑又把積蓄都給了奴婢，那姑姑日后在宮中該如何自處……”

    女官在宮中雖然包吃包住，但也只能滿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要是想吃點(diǎn)好的，穿得暖些，冬天有炭盆，夏天有冰盆，都是需要花錢買的。

    容汐擦擦她的眼淚，“等先帝守孝期過，我也會辭官離宮，之后再去得地方，用不上這些東西了，但你用得上。這些錢財雖然不夠大富大貴，但足夠你在宮外生活了?！?/br>
    “你先在城里買間小院踏實(shí)住下，剩下的錢用來做點(diǎn)小生意，若是不懂生意，那便盤下兩間鋪?zhàn)邮兆?，好好維持，你下半生便可衣食無憂。”

    落云淚眼朦朧，“姑姑辭官后要去哪兒？不管去哪兒生活都需要錢啊！怎么會用不上？”

    容汐笑著撫了撫她的頭發(fā)，“我會去一個好地方開始新生活，那邊有人關(guān)照我，錢也可以重新再賺，我會生活的很好，不會讓你擔(dān)心，所以你也要好好生活，不要讓我擔(dān)心，好嗎？”

    想起之前種種跡象，雖然容汐不明說，但落云覺得姑姑大概真的有什么秘密，可以去到世外桃源吧。

    落云向來是最相信容汐的，她擦干眼淚，鄭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

    “奴婢答應(yīng)姑姑，會好好生活的！”

    容汐輕輕擁住她，眼眶有些濕潤，唇邊卻在微笑。

    “我們都會有好的未來?！?/br>
    兩個多月后，容汐收到落云從宮外寄來的信。

    落云已在溫陵城旁邊的一處小城定居，并將自己家鄉(xiāng)的娘親也接了過來。

    她知道自己沒有經(jīng)營頭腦，就按容汐說得盤下了兩間鋪?zhàn)邮兆狻?/br>
    她的鋪?zhàn)优赃吪R近一家藥鋪，藥鋪的先生見她們孤女寡母，對她們很關(guān)照，落云閑時便去藥鋪幫忙，如今也算半個學(xué)徒了。

    先生有一個兒子，和落云差不多年紀(jì)，也在藥鋪里學(xué)經(jīng)營，每日與落云碰面，很快就熟絡(luò)了。

    那位少年品性正直，待人和善，對落云不錯，從字里行間，容汐看出了一絲女兒情思。

    得知落云過的好，容汐心里終于踏實(shí)。

    她在南溫最后的牽掛已經(jīng)了卻，三月守孝期也已過，雖然離新帝登基大典的吉日還有二十天，但容汐不準(zhǔn)備再等了。

    這日，她前去慈安宮，向太后提出辭官歸鄉(xiāng)之意。

    雖然女官辭官，最后要由皇帝決斷，但她能走上司宮令之位，是太后的救命之恩在先，教養(yǎng)之情在后，將近八年的主仆之情擺在面前，辭官之際，容汐還是想先在太后處得到首肯。

    太后得知她來意，板起了臉。

    “容汐，哀家將你培養(yǎng)成才，就是希望你日后協(xié)助陛下左右，管教宮人，打理后宮，而如今新帝剛剛繼位，你就要辭官？你是何意，是還在因落云之事心有怨念？”

    “哀家早已命人將那鮑公公處死，也還了落云自由之身，你假借罪名將落云送出宮去，哀家也默許了，你究竟還有什么不滿？”

    容汐跪地叩首，“太后誤會了，奴婢沒有不滿，只是辭官之事，奴婢心意已決?！?/br>
    太后拂袖，隱隱有些怒氣道：“你曾向哀家保證，此生護(hù)哀家與陛下周全，絕不背叛，今日卻要食言？”

    “辜負(fù)太后和陛下隆恩，奴婢慚愧，但，辭官之事，奴婢心意已決，懇請娘娘開恩，準(zhǔn)許奴婢退任辭官?！?/br>
    容汐再一叩首，姿態(tài)低微，但態(tài)度堅決，無論太后再說什么，她都是心意已決。

    太后像是失望極了，沒有同意她的請求，只甩袖進(jìn)殿，閉門不見，獨(dú)留容汐一人跪在慈安宮院中。

    天色從明亮，變得昏黃，天邊的云霞又被黑夜吞噬。

    容汐一直跪在院中，不知跪了多久，眼前那扇殿門依舊緊閉。

    如果太后不同意，容汐即便去向李庭緒求請，也沒有成算。

    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容汐只能賭太后對她最后的情誼，賭她心軟，等她放手。

    日落月升之后，天空中開始下起小雪，簌簌地落在容汐的肩頭發(fā)間，又化成冰冷的水，浸濕她的衣裳。

    容汐孤零零地跪在雪中，慈安宮門口有腳步聲傳來。

    靴子踏過雪地的聲音漸進(jìn)，一雙明黃色繡著龍紋的錦靴出現(xiàn)在容汐眼前。

    李庭緒彎下腰，輕輕拂去她身上的碎雪，對上她的眼睛問道：

    “你這又是何必，非要辭官？”

    見李庭緒已經(jīng)得知此事，容汐凍得有些僵硬，仍努力向他一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