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周用他自認為最恭敬的神態(tài)姿勢為辛再義引路，磕磕絆絆說著些恭維和感謝的話，在內(nèi)行人看來實在有點笨拙。

    但是，他前往的區(qū)域，又是如此的高端，雖然和這個亭那個亭一水之隔，走起來卻是千回百繞。

    正如這個社會，看起來大家都是人，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時刻能相距咫尺之遙，比如教室，比如會場，但彼此的區(qū)別又是如此之大，比如主席臺上和主席臺下，又比如我站在你面前，卻不能牽你的手。

    看到“映月閣”高出一籌的樓層，就算辛再義平時極少應(yīng)酬，也感受到了自己享受待遇的特殊，因此對眼前這位毫無富貴相的年輕人多了幾分信任。

    能出入這樣的地方，也難怪能控制別人的手機。但是，這終究是失禮的，想要合作下去，這種事便不能再發(fā)生。

    因此，甫一落座，四人互相介紹之后，辛再義就開門見山地問：“你控制我的手機通過好友驗證，又接收你的轉(zhuǎn)賬，這是怎么做到的？”

    胡周老老實實地回答：“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過程。我正在詢問我的助理，他還沒有給我回應(yīng)。我再打打看?！?/br>
    說著，他又向艾維利提亞發(fā)起語音通話，可依然沒有回音。

    辛再義閱人無數(shù)，胡周的拖延戰(zhàn)術(shù)在他眼里跟交不出作業(yè)的學(xué)生沒什么兩樣，便說：“這事不急。我還有個問題，你承諾的出價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你的錢是什么來路？你的父母知情嗎？”

    胡周不知該怎么回答。

    吳錢銀趕緊接上，說：“辛老師，我們這不是跟您約課嘛！您指點我們，我們付錢給您，何必在意錢的來路嘛！”

    辛再義說：“我要確保你們的錢來路正當(dāng)?！?/br>
    吳錢銀縮了縮頭，可憐巴巴地向胡周投去求助的目光。

    胡周說：“這樣吧！我再聯(lián)系一下我的助理，讓他整理一張資金來源的清單。總之，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說法的?！?/br>
    辛再義投來犀利的眼神，就像老師識破了學(xué)生的謊言——什么作業(yè)忘帶了，根本就是忘了做吧！趕緊去補起來，逾期不候！

    “那么在此之前，我們彼此之間不會有任何約定?！彼嵝颜f。

    胡周老老實實地點頭認慫，然后也提醒道：“之前給您的一點心意，還是有效的吧？”

    吳錢銀附和道：“老師??！我們訂金都付了，您能先給我們講講您的那個……那個教學(xué)計劃嗎？”

    “有效。不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了。不過有一點要講明白，嚴格地說，你的那筆錢是不夠試聽一節(jié)課的。今天算我給你們打個九折。不過僅限今天?！?/br>
    一聽打折，吳錢銀兩眼放光，精神抖擻，像是提槍上馬的騎士：“辛老師，我能問一下為什么您給我們優(yōu)惠嗎？”

    就等對方回答一個理由，他就可以打蛇隨棍上，進一步提出：既然一節(jié)課可以優(yōu)惠，那多優(yōu)惠幾節(jié)課也是可以談的吧？

    辛再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問：“你不要優(yōu)惠？”

    吳錢銀又趕緊縮頭。

    胡周義正言辭道：“辛老師，我們都是沒什么眼界的普通學(xué)生，不太懂事。所以希望您多指點?？梢源蛘郛?dāng)然好，如果不該打折，我愿意補足差價?！?/br>
    這種不占便宜充好人的論調(diào)，胡周從父親那兒小聽到大，說得極其順溜。

    辛再義頗為欣賞地看了胡周一眼，說：“給你們優(yōu)惠是因為你們看起來是真想多考點分，想必應(yīng)該不用我花功夫維持課堂紀律?！?/br>
    言辭間透出一絲怨念和疲憊，鬼知道他下午在顧彬他們那堂課上經(jīng)歷了什么。

    “那么，我現(xiàn)在就跟你們說說高考是怎么回事，不用記，用耳朵聽就好。我實話跟你們說，高考并沒那么難，很多人考不了高分，除了自己不努力之外，主要還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教法不對，一個是學(xué)法不對。我給你們上課，除了用正確的教法教你們，還要教你們正確的學(xué)法。”

    這開場白，可比那些只知道講題的老師要高明多了！胡周更加堅定了補課的決心，但看著沉默太久的手機，也禁不住焦急起來。

    小艾，你到底還能介紹多少生意？大致能讓我月入多少？你倒是趕緊給句話呀！

    ……

    ……

    黑白世界，一片沉寂。

    即便是那座曾經(jīng)萬人云集的正七邊形祭壇周圍，也沒有了多少聲息。

    透明的飄渺人形上下翻飛，就連納蘭榮光、十分、藍盾、希臘老人這些強大的存在也舞動雙手乖乖做出忙碌工作的樣子，不敢有絲毫妄動，只能偶爾逮著機會做簡短的交流。

    榮光說道：“神諭一條接著一條，巡游者卻遲遲不退，我們什么都做不了。這樣下去，只怕要耽誤接引人的大事?！?/br>
    希臘老人說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我們需要對巡游者作更多了解?！?/br>
    十分問道：“艾維，用你的殼理論來解釋，巡游者和神罰者是什么樣的存在？他們也是殼中的靈魂嗎？”

    艾維漂浮在半空中，看起來無所事事。他懶懶地說：“據(jù)我所知，神罰者沒有固定的殼，他們更像是一種清洗殼的洗滌劑。因為不屬于任何殼，所以可以對任何人都冷酷無情?！?/br>
    一直沉默的藍盾突然說道：“你無端的猜測聽起來竟然有幾分合理性。那么，你怎么解釋巡游者？”

    “巡游者嘛，比神罰者更簡單些。”艾維從手心里抖出一個金色的圓球，不過在先知們的眼中，這個圓球表面并不光滑，而是以數(shù)以億萬計對稱分布的金色軌跡構(gòu)成的。

    “這是我對巡游者的行動軌跡做的記錄?？梢钥闯?，它們的行動比神罰者要簡單得多，呈現(xiàn)明顯的正態(tài)分布。我認為，它們是某種計時設(shè)備的靈魂，簡單，卻很難纏，尤其是它們的行動頻率變高的時候?！?/br>
    榮光說道：“據(jù)我觀察，巡游者的行動頻率一直在提高，從來沒有降低的時候。”

    十分附和道：“是的，它們的行動頻率每提高一截，我們的自由活動空間就少一塊，長此下去，我們遲早被困住?！?/br>
    “那我們就會重歸蒙昧，就像下面那些為生存而掙扎的孩子們一樣?！毕ＥD老人沉重地說道。

    “我們要自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睒s光說道，“艾維，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艾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