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可這卻正和了楊中元和程維哲的心意。 雖說國法森嚴(yán),國法之外還有家規(guī),而家規(guī)之中,又?jǐn)?shù)長輩之命難違。 不過程赫如今這樣一番作為,卻讓程維哲站在了理字一面,無論到時(shí)候的脫籍多么艱難,想必這事情慢慢傳出去,也沒人會去戳他跟楊中元的脊梁骨,說他們不孝。 他們將來還要經(jīng)商做大買賣的,不孝這樣重的罪名,可真的擔(dān)當(dāng)不起。 “你!!你個不孝子,別跟我提你爹,當(dāng)初我們這樁親事,根本就不是我情愿的!”程赫被兒子這樣當(dāng)眾頂撞,一張老臉頓時(shí)漲得通紅,他原本就比較消瘦,長相也很清俊,如今這樣不依不饒抓著兒子怒罵,卻令別人看他都覺得面目可憎起來。 所以說人啊,光有一張皮相,又有什么用? 心是惡的,即便長得再好再美,也抵不過偶爾顯露出的丑惡面容讓人記憶深刻。 大梁又并不是惡習(xí)難消的前朝,如果晚輩實(shí)在不喜長輩給找的伴侶,去找官府來調(diào)解,也并不是沒有用。所以程維哲也并不怕他會拆散自己跟楊中元,而程赫也實(shí)在沒理由說當(dāng)初的親事是被逼的。 他當(dāng)年一個秀才,有功名在身,長輩高堂更是逼迫不得,何來不情愿一說? 那既然不情愿,又為何同人成親,還讓對方為自己誕下麟兒,卻如此對待程維哲父子倆? 無論怎么看,程赫這一番話說出來,都只怕跑不了人渣二字了。 程耀眼見事情已經(jīng)根本沒法挽回了,終于皺眉低喊:“大哥,不要再說了!” 程赫打小就怕這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弟弟,如今被他狠狠叫了一聲,頓時(shí)一口惡氣無處發(fā),這次他是真的不敢再說下去,可看著程維哲的眼神,卻充滿惡毒。 看了他的樣子,在場賓客無不惡寒。 這哪里是父親看兒子的眼神,這分明是在看仇敵。 程耀跟白笑竹見程赫終于閉上了嘴,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今日事情鬧得太大了,程赫剛剛在氣頭上,那一串話說得比剛才程維書還快,根本攔都攔不住,只怕今天的事情,會變成明日大街小巷流傳的丑聞了。 想到這里,程耀跟白笑竹剛落到地上的心又飄了起來,臉色頓時(shí)越發(fā)難看。只能希望程維哲趕緊走了,程赫也得馬上離開正堂,好讓他們找些話來解釋一下。 然而,事情并沒有如他們所愿好轉(zhuǎn)起來。程赫怕了程耀,沒再繼續(xù)說,可程維哲不怕。 只見他突然向前走了兩步,紅著眼盯著程赫道:“你說不出我爹的忌日,卻可以把二叔父的生日倒背如流,各位,言盡于此。” 他說完,這次是真的拉著楊中元頭也不回走了。 可留下滿正堂的人,卻如炸翻了的油鍋,賓客們得了如此勁爆的內(nèi)幕,頓時(shí)都憋不住了,他們根本不顧程家家主們還在場,便已經(jīng)興致勃勃討論起來。 丹洛平靜許多日子,終于又有了新談資。 ☆、076苦果 丹洛是洛郡的郡都,對于徽州那種繁華都府自然是差了些,但在洛郡一地也算是富饒。 這里的大小商鋪林立,商人眾多,跟程家有過合作的更是不在少數(shù)。 定親宴上被請去的自然是程家關(guān)系最好的那些商鋪,可后來發(fā)生的那場鬧劇,令許多人嘲笑之余,也心生出幾分不滿來。 這世上,又有多少人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 像程維書這樣,呱呱墜地之時(shí)就錦衣玉食,從小到大,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常人無限期盼、并為之一直努力的東西,又能有多少人跟他一樣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丹洛這么多商人,至少有一多半都是靠自己白手起家,憑努力一點(diǎn)一點(diǎn)積累起財(cái)富,最終錦袍加身,成就自己的事業(yè)與夢想。 這些人,有許多那日都親身在坐,聽了程維書的那一句話,自然心里是非常不高興的。 自己曾經(jīng)津津樂道的創(chuàng)業(yè)伊始,卻被這些富家公子批評的一文不值,就算是這些商場上的老油條,都很難擺出好臉色來。 所以那日后來無論程耀與白笑竹如何圓場,還是有大半的賓客在程維哲走后直接離席,剩下的那部分有的是礙于情面不好意思走,也有的想繼續(xù)看熱鬧。 看到這種場面,程耀與白笑竹也不再勉強(qiáng)說著違心話,只得擺出僵硬的笑臉把掌柜東家們一個都送走,這才關(guān)起門來商議。 可他們這一次請來的商家們幾乎占了丹洛大半,人的嘴是最快的,從他們踏出這個門開始,一切蜚語流言便再也控制不住,仿佛點(diǎn)點(diǎn)星火,瞬間便燎徹丹洛上下。 等第二天程家人再開門時(shí),有關(guān)于他們一家人的流言已經(jīng)傳遍丹洛大街小巷,甚至黃口小兒也都知道他們家二房仗勢欺人,把長房公子擠兌走了的事情。 更有甚者,還有好事者繪聲繪色編排起白笑竹跟程赫的是非,那言辭極盡猥瑣,故事十分荒誕。這一下,就把白笑竹氣得病倒了,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幾十年,從小到大都被人稱贊,如今突然惡名在外,怎么能令他舒服得起來?他這邊病了,程維書想要在跟前伺候,他看到了這個口沒遮攔的兒子簡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便把他遣去自己屋子,閉門思過三十日不得出來。 最后只留了白佑夙在他跟前盡盡孝心,卻這也不滿那也不高興的,折騰得白佑夙整個人都憔悴了。 他們內(nèi)宅的事情還比較好辦,外面程耀卻有些頂不住了。 能白手起家的人,自有一股氣性。 他們也算是自己打拼出一番基業(yè),如今卻被程家一個黃口小兒這樣鄙視,心里自然不高興。他們大多都是痛快人,不高興,這生意便不做了,萬分不用勉強(qiáng)。 于是短短幾日之內(nèi),程家米鋪生意便少了兩成,新收上來的稻米都堆在倉庫里,成了程耀一塊心病。 他甚至給這兩成的商鋪壓低了米價(jià),可那些東家老爺們卻異常有骨氣,說不定了就不定了,你就是白送,我也是要不起。 吃了你們家的米,豈不是更要被你們家的小子看不起?東家們?nèi)缡钦f。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鬧心的是無論他走到哪里,百姓和朋友看他的目光,都好像他頭上有一頂綠汪汪的蓋帽一樣,明明胡扯的事情,卻被說得跟真的一樣。 程耀這幾天壓力頗大,恨不得回去把程維書揍死,好解一解他心頭之恨。 跟他同樣日子不好過的,還有程赫。 由于那天他自己意氣用事,不看場合說錯了話,因此程耀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