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愛兒沉默了。

    艾夢河等著她的答案，一分鐘，兩分鐘……漸漸地，風(fēng)雪里，兩個人幾乎快站成了小雪人。對方終于嘆了口氣：“王邈不是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孩子。收手吧，愛兒。一切到此為止，或者我可以幫你向他解釋。他雖然固執(zhí)己見，對我的話還是會聽上三分。你幫過王瑾，我不想看到你們反目成仇的那天?！?/br>
    宋愛兒看著那個遠(yuǎn)去的背影，心潮涌動。

    分別時艾夢河給了她一個地址，說也許在那可以找到王邈。

    宋愛兒又腆著臉問她借了一百塊，她打車過去，發(fā)現(xiàn)竟然是蔣與榕曾經(jīng)答應(yīng)要送給自己的那棟寫字樓。

    年關(guān)將近，不少白領(lǐng)已經(jīng)回家鄉(xiāng)過年，整個CBD像是一座小小的空蕩無人的孤城。

    她站在那棟摩天大樓前，仰著頭，一個人看了很久。沒有撐傘，落下的雪花幾乎把她堆成了一個薄薄的小雪人。

    王邈會在那樓頂嗎？她瞪著摩天大樓的最頂層，突然想象著此刻如果有一個人被推下的場景，一顆心如被大手猛地攥住。

    這個畫面像一盆雪水傾澆在她的頭頂。宋愛兒的最后一點猶豫也被澆滅了。她甚至覺得，這根本不是一個想象，是此時此刻，或者是下一時下一刻，真的就要發(fā)生的一件事。心跳怦怦如擂鼓，一個莫名的聲音催促著她，快點，再快點，否則就要出大事了。

    夜色里的雪花像一片片被風(fēng)吹開的蒲公英，拂得人滿頭滿臉都是一片白。摩天寫字樓的最后一個窗口也熄了燈光，宋愛兒掏出門卡，從特殊通道直接乘電梯上了頂樓。

    遠(yuǎn)遠(yuǎn)地還沒走近，就聽見轟然一聲巨響，像是什么硬物砸在了玻璃上。

    這聲響在黑暗中攝人心魄，令人的心狂速地跳了起來。

    王邈的吼聲毫無預(yù)兆地同時響起，震得幾乎整扇墻壁都在嗡嗡地打戰(zhàn)。

    “我姐是怎么死的！”

    整個大樓的頂層靜得可怕，聽不到那個人的回應(yīng)，王邈的狂怒似乎無法控制。那咆哮聲震得宋愛兒的整個心腔都快碎開了。

    “你他媽給我說一句實話，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答他的還是平靜的沉默。

    砰一聲！

    又是什么落在了玻璃上，呼呼的風(fēng)聲忽然疾速地從她耳邊掠過，薄薄的耳緣被刮得生疼。

    宋愛兒看到了里面砸碎的一扇玻璃。冷風(fēng)灌進(jìn)縫隙，直對正門。她伸出的手，輕輕地攥緊，只是靠著門坐下，躲過了一點疾風(fēng)。

    那扇虛掩的門隔在兩個世界之間，隱秘，也安全。好像人和人之間的最后一層窗戶紙。

    她側(cè)著耳朵，認(rèn)真地聽，確保他一切都安然無恙。

    狂怒中的王邈是不是掐住了蔣與榕的脖子，不然怎么會有那么急促的喘息聲？還是他一拳打中了他的肚子，才會發(fā)出那種痛苦的悶哼？宋愛兒按下心跳，問自己，如果這兩人里，今天非得死一個，她會幫誰？如果王邈殺了人，她是幫他收拾現(xiàn)場，還是做那個第一時間的目擊證人？

    王瑾，王瑾姐，因為有了王瑾姐，這些選擇都不存在了。宋愛兒握緊把手，正要進(jìn)去，蔣與榕的聲音忽然響起。

    這個人說話總是緩緩的，不急，卻又很有力。說到重要的事，他喜歡一字一字地講。他就這么一字一字地說著：“王邈，那個女人我還是會娶，無論你反對還是同意。她是我的新妻子，希望你不要為難她。”

    王邈聽得笑了：“這時候給我老王家落井下石的，你可真敢當(dāng)頭一個?！?/br>
    蔣與榕沒將他的嘲諷放在心上，心平氣和地繼續(xù)說著：“至于你父親留下的那些股份，我確實有權(quán)得到它。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上門女婿了，你心里也清楚，這些年我為王家做的比任何人都多。”

    “那是你欠我姐的。”王邈口氣蠻橫地打斷他。

    “你錯了，王邈?！笔Y與榕的態(tài)度出奇的溫和，也出奇的堅定，“我不欠任何人，也沒有什么可欠的東西?！?/br>
    宋愛兒正聽得凝神，話未落音，忽然聽蔣與榕一聲大叫，似乎發(fā)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狀況。

    她的心一下子頂?shù)搅松ぷ友郏粑g都是慌張。

    可一聲大叫之后，卻再無回音。

    宋愛兒的大腦一片空白。門的那側(cè)發(fā)生了什么……王邈捅人刀子了？還是……他把蔣與榕推下了樓頂？

    她的手握動那個門把手，沖進(jìn)去時險些摔了一跤……頂樓是三百六十度全景區(qū)，門和門之間向來只作為空間的間隔，沒什么實際性的防衛(wèi)功能。半推開的門露出一方小小的影子，正在生死邊緣的蔣與榕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jī)，他用不大但卻能讓三個人都聽到的聲音突然地叫了一聲：“宋小姐！”

    眼前的一幕讓她的腳步生生地釘在了原地，堅實的落地玻璃不知什么時候被生生地砸開了一個大口，滿臉是血的蔣與榕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大半個身子已頂在了玻璃窗外，身下就是蒼茫的夜色和一眼望不清的街景。危樓高百尺，地上的人聽不到呼救，而摩天大樓頂層的人也覓不到生機(jī)。

    多年的素質(zhì)訓(xùn)練讓蔣與榕到了危機(jī)關(guān)頭仍是一片平靜。他漲紅著臉，就這么直視著滿眼殺氣的王邈，艱難地開口：“難道你打算讓宋小姐看到你殺人嗎，王邈？”

    他的眼中含著微微的笑意，像嘲弄，又像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到了這時，這個男人還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