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足夠讓她臉紅心跳的少年了。

    陳望微微抿了唇，不自覺的，絮絮就變成她了。

    一樣的心底糾結(jié)，一樣的不敢直面。

    她分神給自己找借口，許是入戲太深，不無可能。

    少年的呼吸抵在她臉上，肩上傳來清晰的觸感，是他的指節(jié)嵌著她肩骨。雨仍淅瀝瀝地下著，他額前的頭發(fā)吸飽了水，水滴搖搖欲墜，眼看便要砸到她睫毛，她微微垂眼，欲錯開他目光——

    旁邊的廢泡沫箱上，一只小蟑螂探頭探腦，無辜地晃了晃觸須。

    若是兩個月前，陳望肯定面不改色地移開目光。但經(jīng)年前那一遭嚇，她無意識地就往反方向瑟縮了一下。

    腳不自覺的一歪，打著了謝致的腳。加上地上濕，兩人站的時間又長，她始料未及，面色一變，第一反應(yīng)便是要去抓墻。不想謝致比她反應(yīng)更快，原本抵在墻上的手飛快地往她背上一攬，身子一矮，穩(wěn)住了差些NG的陳望。

    。虛驚一場，她心里松了口氣，想調(diào)整回剛剛的狀態(tài)，抬了下頭去尋他眼神。

    然后她看見謝致錯愕的眼神。

    她從未見過的錯愕。

    她張了張口，欲用氣聲喊他，唇上遲鈍地傳來冰涼柔軟的觸感。

    陳望呆滯地動了下凍得有點發(fā)僵的唇，大腦緩慢地告訴了她那是什么。

    她覺得世界一片死寂。

    僵了幾秒，她猛地伸手推開他，少年身子晃了晃，并未往后倒但也迅速離了她。陳望只覺得腦子燒成一團(tuán)糟，臉也火燒火燎的，下意識就要張口喊停。嘴上一冰，她瞪大雙眼，少年已重新逼近她，冰涼的手飛快捂住了她的嘴，同時朝巷口瞥了一眼。

    陳望的眼珠徹底凍結(jié)，感覺過了一個世紀(jì)，才遲緩地，抖了下睫毛。

    她看見少年的眼神仍帶著戒備與壓抑，耳尖卻在昏暗的路燈與濃重的夜色下，如石榴粒一樣紅得幾近透明。

    巷子里回響著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分不清是誰的，雜亂無章，肆無忌憚。

    陳望在這一聲聲中，意識緩慢回籠。

    面前的少年不是謝致，是阿衍。

    所以剛剛，是絮絮不小心親了阿衍。

    不是，陳望親了謝致。

    他們都在戲里。

    第14章

    齊老爺子一直覺得，活到這個歲數(shù)，不管是現(xiàn)實生活里還是影視作品里，各種意外各種狗血各種常人難以想象的場景，他都見識了不少。

    但今天他想起了那句老話：山外有山。

    也不是沒見過這種“意外”的親吻，但這種意外發(fā)生在兩個未成年人身上——太過巧合太過令人難以置信，可在當(dāng)下就那么順理成章地，發(fā)生了。

    更讓他驚嘆的是，在陳望明顯已經(jīng)演不下去的時候，謝致在這樣的慌亂面前，以令所有人瞠目結(jié)舌的速度，做出了阿衍應(yīng)有的反應(yīng)——

    他捂住了差些叫出聲的絮絮的嘴，戒備著仍在尋找他們的小混混，卻本能地表現(xiàn)出了少年人的羞澀與無措。

    老爺子難得愣了片刻，直到看見監(jiān)視器里的謝致硬著頭皮把剩的一點演完了，才急吼吼喊了“咔”。

    陳望瞬間跪下了。

    膝蓋直挺挺扎進(jìn)地面臟兮兮的水坑，她也不知疼，整個人渾渾噩噩。助理jiejie的擔(dān)憂聲飄進(jìn)耳朵里也好像隔了層厚厚的玻璃一樣，全是“沙沙”的噪音。她像個極聽話的布娃娃，助理jiejie給她套羽絨服就抬手，姜茶遞到嘴邊就張口咕咚咕咚地喝也不喊辣，助理jiejie摁她坐下就坐下，化妝師讓她閉眼就閉眼，遞來了熱水袋她就僵硬地抱住。

    良久，口中熱乎乎的辣氣散了散，然后是很甜的桃子味。

    陳望機(jī)械地咂了咂嘴，機(jī)械地抬眼。謝致站在面前，指尖捻著張?zhí)羌垺?/br>
    嘴里那顆滑不溜秋的糖登時滾到了喉嚨口，她驚天動地地咳起來，眼淚橫飆。

    太丟臉了……她狼狽地捂住臉，破罐子破摔：“謝致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奪你清白的?！?/br>
    謝致要拍她背的手僵在半空中。

    陳望還在自我檢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總總之你要我做什么賠罪都可以，但但求你把這回事忘了吧……真的……”

    手腕一涼，少年蹲下來強(qiáng)行拉開她的手：“我沒生氣?！?/br>
    她怔怔看著他。

    他神色很平靜，耳朵尖也恢復(fù)了正常的顏色：“是你說的，所以我會忘了這件事，但你也要忘，以后也不要提?！?/br>
    陳望立刻：“我絕對不說！再也不說了！”

    片刻后，謝致點點頭，直起身子：“那我先走了?！?/br>
    “……嗯。”

    她看著他的背影，許久后拉拉來帶她去換衣服的助理jiejie的袖子：“謝致……是不是——還是生氣了……”

    助理jiejie被問住，只能哄她：“怎么會，就是個小意外，沒什么大不了的?！?/br>
    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世間這樣多的飲食男女，今天誰與誰海誓山盟明天誰與誰顛鸞倒鳳，身處愛欲時覺得這世界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回想起來不過嘴唇一閉一張，成了飯后談資。

    可陳望怎能想得到這些。電影電視劇里的人們情到濃時便是親吻，那是她所能想到的男女之間最親密的接觸。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會不會和另外一個人親吻，風(fēng)花雪月樣樣都好——總之不是在陰雨迷離的幽暗巷尾，被小強(qiáng)嚇到時，猝不及防地親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