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關(guān)子強的語氣稍緩。許星河的拳頭驀地在桌上握得死緊。

    他身上那股隨時備戰(zhàn)似的戾氣也回來了。

    “……嗐，這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看得出他動了火氣，關(guān)子強忙訕訕擺手笑笑，猶豫了半天還是說：“不過……那條短信，確實不是我發(fā)的。”

    是許星燦發(fā)的。

    許星河攥緊的手已微微有些發(fā)顫，眼尾有些發(fā)紅，像在努力隱忍克制著什么。

    關(guān)子強看著他著模樣莫名心里發(fā)虛，他話語放緩，“還有件事，要告訴你?！?/br>
    “你那妞兒……可能要跟你哥訂婚了?！?/br>
    話音入耳的一剎，許星河似沒聽懂，停了幾秒才問出聲，“你說什么？”

    他音色發(fā)啞。

    關(guān)子強暗嘆息，心道果然要說到林落凡，他才能有反應(yīng)。

    “林落凡。”他說：“可能要和許星燦訂婚了。”

    靜一瞬，許星河蹙眉，“你亂說什么！”

    他嗓音也瞬冷下來，像冬季森寒的夜，透著凜意。

    “真沒騙你。”關(guān)子強極無奈的神情，“你哥不知道是從哪兒，據(jù)說是拿到了能證明你被陷害的證據(jù)，然后讓林落凡選。要么，他們倆結(jié)婚，他把證據(jù)給林落凡；要么，林落凡不同意，他把證據(jù)銷毀了。你猜，林落凡會選哪個？”

    “……不可能?！痹S星河的聲色愈啞了些，面上的怒意也愈來愈盛，一雙眼森森地盯著他仿若就要一觸即發(fā)。

    “你可以不信?！标P(guān)子強難得一副正經(jīng)的態(tài)度，“但你好好想想，我在這兒，又是怎么知道這消息的？”

    “……”

    他說著還笑了一下，笑意自嘲，“你哥連這個時候，都不忘利用我一下?！?/br>
    許星河唇色發(fā)白。

    隔良久，關(guān)子強嘆了聲。視線又莫名地望向了窗外那片天，“再過一周，我就要離開這兒了?！?/br>
    就要離開這兒，去正式監(jiān)獄。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望著望著扯唇笑了笑，起身離開前，他看了許星河一眼，似乎想伸手拍下他的肩。可手剛探出去還是收回來，說：“好自為之，后會有期?！?/br>
    許星河一句話都沒有說。

    也沒有看他。

    他默默看著自己眼前的餐盤，眼神空空，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有一瞬間似乎想了許多許多，又似乎什么都沒想。良久良久，沉沉閉眼。

    林落凡再次見到許星河，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

    春林初盛，草長鶯飛，南川的街邊的花都已開得燦爛。

    許星河這天剛同所有人做完間cao回所住的獄所，看守所的監(jiān)守長便來稱有人來看他。他走過長長的長廊，剛臨近探監(jiān)室，一眼便看見她。

    他腳步一頓。

    聽聞動靜，林落凡在抬眼的一瞬也一眼看見他。

    她一怔，在靜怔兩秒后才緩緩起身，一瞬不瞬望著他輕輕對他微笑了一下。

    她眼眶有些泛紅。

    許星河也對她輕笑，由著警察將他帶到桌前凳子上坐下，將雙手在桌上兩側(cè)分別拷好。

    林落凡在他對面坐下來。

    將所有空間和時間完全留給他們兩個人后，他們兩人靜靜相視，相顧沉默。

    距離上一次他在“夜風(fēng)里”前被帶走、與她匆匆一別的最后一面，已經(jīng)有一個半月了。

    短短的一個半月，無論于她，還是他，都仿佛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長到仿若眼前的這一秒都像是假的。

    靜靜相望許久，是林落凡最先打破沉寂，她微笑，“嗨?！?/br>
    于是許星河也輕笑，開口，“嗨。”

    他嗓音極啞，一雙直直望著她的黑色眼睛有極亮，似有無數(shù)陳雜的情緒。滿腔話語，欲語還休。

    “最近，”林落凡語氣平靜，“還好嗎？”

    “我還好。”他說：“你呢？”

    “我也是?！?/br>
    聽見她這么回答，他像是安心似的笑了，從她臉上默默垂下目光。

    視線無意落在她隨意交疊垂放在桌上的手上時，他頓住。

    她右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樣?xùn)|西。

    是一枚戒指。

    那戒指精致小巧，戒臂極細，戒指上的鉆石像抹星光，襯在她蔥白修長的手指上。

    許星河呼吸滯住。只看了一眼，他便立馬匆匆撇開視線，心房里瞬間翻涌過最劇烈的風(fēng)暴和海嘯。

    關(guān)子強此前對他說過的一字一句像釘子一下下從腦海里釘進耳膜，他拼命壓抑住情緒讓自己盡量不露出絲毫異樣。

    林落凡將他所有的神態(tài)變化盡收眼底，她姿態(tài)未變，神色也未變，還在微笑望著他輕輕說：“這么久沒見，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許星河過了很久才終于能澀聲發(fā)出聲。

    “……有。”

    “什么？”

    他長睫低垂著，半晌一點一點抬起來注視著她的臉，沒有血色的唇彎了彎，“一見到你，就激動得忘了。”

    林落凡就被他逗笑，撲哧一聲偏移開一點視線。

    于是許星河也笑了，眼底漸漸蘊出水光。

    笑了會兒，林落凡斂住神色，“我也有話想對你說?！?/br>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眼底也有了晶晶亮亮的水色，始終保持著最初的笑意，“那，你聽我說？”

    許星河不語，只一瞬不瞬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