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似乎并不怎么驚訝？”

    沈秋白展顏道：“有什么可驚訝的？這世間萬物多少奇人異事，再說自我在石橋村見到你，便覺得你與一般凡人有些區(qū)別，雖然沒能猜的具體明了，但心里也有個底。”

    其實的確是驚訝過，只是她已經(jīng)在幻鏡中得知了此事，心里已經(jīng)有了準備。這樣看來幻鏡中的事的確是真的，那么引導她知道此事的人究竟有何打算？

    垣越雖有些驚訝于沈秋白的反應(yīng)，但轉(zhuǎn)念一想到沈秋白的身份，又覺得沒什么好疑惑的了，身為御劍宗的峰主，有什么奇事沒見過。

    沈秋白在幻鏡中已經(jīng)知道垣越不能預(yù)知她的死亡，因此才特意來到御劍宗接近她，今日向她坦白了此事，肯定是打算將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她了，她也樂得配合他。

    于是她笑瞇瞇地看著垣越，眉眼微微彎起：“那你看得到我的不？垣半仙快幫我看看我還有多久的修仙之途。”

    垣越見沈秋白湊得近，眉頭微皺，將目光移開后，干巴巴地道：“我看不到你的，若是能預(yù)知你的死亡時間我也不會一路追到御劍宗來了?！?/br>
    “那你自己能看得到不？”沈秋白微微張大嘴，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在石橋村時我記得你扒了衣裳查看后肩，該不會……”

    垣越?jīng)]有反駁，他的瞳孔黑亮，眼簾半垂時眸色瀲滟。他輕聲道：“在被你救下來之前，是能看得到的?！?/br>
    也就是說是沈秋白改變了垣越死亡的結(jié)局。

    對于垣越而言，沈秋白大概就是個bug，將他原來的軌跡打破，讓他措手不及的同時，又多了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

    能夠預(yù)知別人的死亡，這是好還是壞？

    沈秋白未能經(jīng)歷過，她并不能完全理解別人的處境與心境。

    但她想起第一次遇到垣越時，死氣沉沉、帶著絕望氣息的青年人，就如同那夜的空谷深月一般，被如影隨形的孤寂死死拽著，即使有著銀白的美麗光輝，也注定泄入黑暗的底色中。

    “突然發(fā)現(xiàn)，我還沒怎么見你笑過呢?！?/br>
    沈秋白突然出聲。

    她又往垣越那邊靠近了些，明亮的星眸滿是溫和的笑意，她笑吟吟地：“垣掌勺，多笑一笑嘛，多笑笑運氣才會好。我覺得你很適合微笑啊。”

    垣越對于沈秋白的心里的想法是一點都拿不準，這人的思緒似乎永遠都是跳脫的。分明之前還在談?wù)撜?，怎么就突然提到笑不笑的問題上了。

    他對于兩人再一次拉進的距離有些不適應(yīng)，卻故作鎮(zhèn)定：“我天生不愛笑。而且我見過許多愛笑的人，也沒見他們運氣有多好。”

    沈秋白微笑的表情一收：“我懷疑你內(nèi)涵我！”

    垣越：“什么？”

    “沒啥沒啥，夸你呢?！?/br>
    沈秋白揮揮手，轉(zhuǎn)而道：“那就接著說你的事吧，你之前藏的那么深，怎么這下子又肯跟我說了？”

    “我若是不說，你還會讓我留在御劍宗？”

    這個沈秋白還真不敢保證，倘若不是將垣越的底細弄得清清楚楚，她一定會懷疑垣越與那幕后cao作的人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垣越：“我之所以把一切告訴你，是因為我想繼續(xù)留在絕天崖，我想明白你有什么特別之處，得到答案之前我不會放棄的。”

    “我明白了?！鄙蚯锇c點頭，她伸了個懶腰，往殿中走，“那就先這樣吧，晚安咯垣掌勺。”

    垣越留在原地沒動，他看著沈秋白走進殿中后才收回目光。那夜里垣越在絕天崖前站了很久很久，絕天崖的晚風凌厲，直將他面容都吹得麻木。

    他只是在想，也許他永遠也不懂沈秋白這個人。

    已經(jīng)做好了被她質(zhì)疑的打算，但沒想到就這樣輕易地揭過去了。她是根本滿不在乎還是真的對他很信任？

    垣越望著眼前的高崖，千尺之淵，就連云氣都被壓制在其下，巍巍高峰，自當令人望而生畏。

    但如此高峰還沒有石橋村的斜坡來得讓他恐懼。

    恐懼死亡大概是人性的本能。而他比所有人都明白，死亡是不可動搖的。

    惡貫滿盈的兇徒、德高望重的長者、君臨天下的帝王……從不曾有人能夠逃離死亡，垣越也是其中之一。

    但那日墜崖之時，從天而降的女子踏著蝶光而至，將他原本已經(jīng)熄滅的命運重新點燃。

    那人就如同逆轉(zhuǎn)死亡的神女一般，會讓人忍不住去接近。

    垣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而后笑容慢慢放下，他眉眼冷淡，望著云淵的目光探不出溫度。

    他想著，原來就算是神女也并不一定都是對的。

    *

    沈秋白這夜睡得很沉。白日發(fā)生的事情一遍遍的在她夢中重復(fù)著，滿天的黑氣，掌門殿中的針鋒相對，以及垣越黑白分明的雙眸。

    雖然被夢魘纏了很久，但她醒來時精神還算不錯。她早早地去了掌門殿，張啟悟已經(jīng)在案前處理千歲宴的后續(xù)了。

    說來張啟悟也是實慘，好好的一個千歲壽辰，沒發(fā)生一件喜事，盡是添堵的。

    張啟悟知道沈秋白來了，還以為她是又來給凌霄兒求情，忙道：“秋白師妹，免除廢靈根之苦將凌霄兒逐出宗門，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忍了，萬不可再求情了?！?/br>
    看把掌門都逼成什么樣了。

    沈秋白嘆了口氣：“掌門師兄，我不是來求情的，此事掌門師兄已經(jīng)頂了壓力，我又怎會再給師兄出難題呢。我是來為師兄分擔雜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