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梁目瞪口呆：“臥槽……”

    在場三人無不被他這一手震懾。

    楊宇濤咽了口唾沫，勉力正正神色：“魔術(shù)吧。”

    聞言，夏札看向他，搖了下頭。

    雖然“魔術(shù)師”這個假設(shè)存疑，但為了不顯出自己的愜意，楊宇濤繼續(xù)硬著嗓子道：“你這們樣的家伙，別會點魔術(shù)就當(dāng)它是魔法！以為這樣會嚇到我嗎？！”

    沈袞擰眉，沉聲道：“你叫誰‘這家伙’？”

    周身溫度驟降，楊宇濤被突如其來的低氣壓嚇到，心里知道自己不能慫的這么快，卻還是下意識閉眼抬手格擋。

    夏札攔下沈袞。

    旋即，他認(rèn)真反問：“科幻小說家亞瑟.克拉克說‘任何足夠先進(jìn)的科技，初看都與魔法無異’，你為什么不懷疑這是特效？”

    夏札這段時間學(xué)習(xí)的東西多而雜，對偶然間看到的這句話記憶尤為深刻。

    ……特效？

    大概是夏札詢問的語氣太過正經(jīng)，楊宇濤竟然真的考慮起了這個可能。

    可細(xì)一想，又有什么特效，能做到讓人從他身體里抽出一團(tuán)黑氣呢；如果是魔術(shù)，道具又在哪里？

    更別說那黑色霧氣，還散發(fā)著森森陰寒。

    無論是魔術(shù)還是特效，都是他勸自己信服，給自己底氣的自我暗示罷了。

    因為他已經(jīng)開始動搖。

    “所謂‘鬼纏’，是指人慘死冤死之后的怨念，化為了陰氣，纏繞跟隨它所憎惡、怨恨的對象。”既然楊宇濤不回答，夏札便認(rèn)真解釋起來，“我觀這團(tuán)‘鬼纏’怨氣不強，應(yīng)該不是本體，想必你不是殺人的主謀。”

    說完，夏札好似看透一切的雙眼轉(zhuǎn)向楊宇濤：“或者，你可以告訴我們，發(fā)生了什么?！?/br>
    被這雙眸子看著，楊宇濤語氣沒了剛開始否認(rèn)時的篤定，卻還是反駁著：“你，你什么意思……”

    夏札：“這也是我想問你的?！?/br>
    總覺得自己說什么都會被看穿，楊宇濤不敢輕易作答，只一味的通過否認(rèn)他們天師的身份，來堅定自己的說辭：“隨便會點跳大神的假本事，就能出來騙吃騙喝，憑什么你們問什么，我就說什么？而且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現(xiàn)編兩句就否定我，誰能證明我們兩方誰真誰假？你手上這團(tuán)變魔術(shù)的道具嗎？”

    話雖這么說，他的思維顯然已經(jīng)開始混亂，前言后語因果不明、敘述不清。

    一旁的張黎明快看不下去了。

    在他看來，楊宇濤跟剛開始的自己一樣，一味地相信曾經(jīng)所知道的事物，固執(zhí)己見不知變通。事實面前，依舊用自欺欺人來蒙蔽雙眼。等到后面被人用真本事震懾住了，再去看曾經(jīng)扭曲的表情和說過的話，才開始后悔結(jié)論下得快，臉被打腫。

    現(xiàn)在看著楊宇濤，張黎明不禁捫心自問，自己無知的模樣原來這么蠢的嗎？果然，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非同一般。

    他認(rèn)真勸楊宇濤：“哥奉勸你，有什么事，就干脆的說出來！說實話，我和鄭哥是不信你會殺人的，但是既然天師這么說了，你跟這事肯定有點關(guān)系。你要是說了，事也錯不在你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幫幫你?！?/br>
    “要不然等之后事情弄清楚了，你覺得能找到裝你這么大人的地縫？”

    沒想到張黎明會這么說自己，楊宇濤扯了扯嘴角，在這壓迫的氛圍下到底沒能笑出來：“可是沒有的事，你叫我怎么說？我總不能現(xiàn)編吧？”

    張黎明：“你看看自己臉上的干笑，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心理上的自我建設(shè)起了作用，楊宇濤憋出了冷笑：“呵……不信，不信你倒是讓他們的戲法告訴我們，我說的是真是假啊，你們能行嗎？！”

    “你……！”

    向來耐心和脾氣不怎么樣的張黎明，被他突如其來的固執(zhí)弄得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就想跟他干架。

    卻聽夏札輕描淡寫道：“當(dāng)然可以?！?/br>
    楊宇濤瞪大了眼：“你說什么？”

    夏札：“可以變個戲法告訴你，你說的是真是假?！?/br>
    張黎明聽了，放下袖子看好戲般站在了一旁，而一直沉默以對的鄭梁，則抿嘴認(rèn)真觀察局勢。

    沈袞放任夏札的行為，守在旁邊，不阻攔不插手。

    “行，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楊宇濤嗤笑，先發(fā)制人，“污蔑誹謗可是要負(fù)刑事責(zé)任的。”

    “這個我知道?！毕脑簧踉谝獾匦π?，“根據(jù)《刑法》第246條規(guī)定：犯誹謗罪的，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quán)利。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楊宇濤就是隨口一說，恐嚇一下，具體條例根本不清楚，此時啞口無言，尷尬而僵硬地點頭：“沒……沒錯?！?/br>
    夏札：“我看書很多，記憶力很好的。”

    聽到這里，沈袞忽然笑了一下，夏札沖他眨眨眼。

    沈袞立刻輕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捏了下自己因不自在變得莫名發(fā)熱的耳根。

    一無所知的夏札將注意放回到楊宇濤身上，對他說：“戲法開始前，需要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br>
    哪怕心里仍舊莫名不安，楊宇濤已經(jīng)逐漸維持住了表面的冷靜：“你問，我不信你真能變戲法給我變出朵花來?！?/br>
    夏札：“你是否看到人冤死在自己面前？”

    “……沒有?！?/br>
    “沒有嗎？”

    “沒有！”

    “可是你看?！毕脑衅鹗种械暮陟F，“你的每一次否認(rèn)，它都在不甘地、憤怒地翻涌?！?/br>
    眾人的目光移過去。

    只見那黑霧不知何時變得越發(fā)濃稠起來，此刻正如風(fēng)暴般劇烈涌動著，似乎在表達(dá)著某種強烈的不滿，周圍的空氣都因此而被攪動，屋內(nèi)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度。

    見此情景，楊宇濤驚駭，腿顫抖著退后了一步。

    “沒有嗎?！?/br>
    夏札再度輕聲問道。

    “……我，真沒有?！?/br>
    這一次，那團(tuán)黑霧的憤怒似乎到了臨界點，翻滾的同時，凝聚成一張破碎而難以辨認(rèn)的臉，又很快消失，再凝聚便是可以分辨出的人的身子，扭曲變形。

    每次時間都極短，卻惟妙惟肖，足以讓人分辨出那是什么。

    鄭梁懵懵地盯著夏札手掌心那一團(tuán)黑色霧狀物體，許久才會過來神，擰眉問楊宇濤：“宇濤，你到底做了什么？”

    楊宇濤急了：“鄭哥，你信這個人不信我？我們這么多年的朋友！”

    說完，他心虛又憤怒地厲聲問張黎明：“黎明，你怎么看？！”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張黎明虎軀一震，與楊宇濤對視一眼，便慢慢走夏札那邊邁了一步。

    堅定地表達(dá)了自己的立場。

    在場五個人，不言不語的沈袞必然是站在夏札身側(cè)，像個高俊挺拔的門神，眼中神色倨然。鄭梁不信他，一向無神論者最厭惡迷信的張黎明居然也是如此。

    楊宇濤徹底亂了陣腳。

    鄭梁面色嚴(yán)肅，問楊宇濤：“告訴我，究竟怎么回事？”

    他們這幫人雖然偶爾喜歡縱情聲色、揮土如金了一些，但是都不是大惡之徒，幾個人所在的圈子中，還沒人手上沾上過人命。雖說這上層的圈子里，烏煙瘴氣的事不少，但是他們鄭家有自己的規(guī)矩和家訓(xùn)，殺人放火的事決不能做。

    他也曾經(jīng)一而再、再而三地和總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提起過，什么東西你可以沉溺其中、可以醉生夢死，什么東西碰了，就沒有挽回的余地。

    張黎明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坦白講，他對自己認(rèn)知很到位，他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他這輩子也就蹭點家里的，跟著風(fēng)向做做投資還可能虧本，幸好不出什么意外的話，家里有讓他坐吃山空的本錢。這導(dǎo)致他雖然看著狂，那也就是看碟下菜，為了長久的在銷魂窟混吃等死下去，在重要的地方他很珍惜羽毛。

    圈子里亂是亂，但是跟在鄭梁身邊，那些跟人命扯上的亂，也亂不到他張黎明這里來。

    沒想到跟他們關(guān)系算作親近的楊宇濤，會犯不該犯的錯誤。

    就在這時，夏札將手中的那團(tuán)安靜下來的黑霧緩緩舉起，置于面前，闔上眼感受了片刻，忽然輕聲說道：“他求救了?！?/br>
    他的音量不高，聲音清澈平靜地甚至稱得上溫吞，卻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在場的人頓時全都安靜了下來，一時間，死寂的屋內(nèi)落針可聞，只剩下夏札緩緩敘述的聲音。

    “他求救，因為極度的疼痛?！?/br>
    “他用盡全力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那時不怪你們，他還有救，錯誤可以彌補?！?/br>
    “實在是太疼了。”

    “他堅信你們看到了自己的求救信號。”

    “他希望你們快一點做出反應(yīng)。”

    “……”

    “四十六秒后，他的求救戛然而止?！?/br>
    “因為你們狂笑著、歡呼著——”

    “一下。”

    “兩下?！?/br>
    “三下。”

    “四下?！?/br>
    “……”

    “十七下。”

    夏札睜開了雙眼，眸中空遠(yuǎn)。

    “你們把他碾得太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