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渾然不覺，自己已經被楊總監(jiān)同化了百分之三十，學會了他在偏題與不偏題之間說薛定諤的廢話的本領。

    郭小蓋非常不捧場地打了一個呵欠。

    郭青瞪他一眼,郭小蓋趕緊把嘴巴合上。

    “其實你們的爸爸沒有去世，他還好好地活著。剛才那個叔叔，就是爸爸?！?/br>
    酸奶眨了眨眼睛，并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緒。

    郭青知道今天封承會出現在家里，八成是自己家這個智商太高的崽干的好事，無奈中又摻雜著幾分驕傲。

    小小年紀就能把封承誘拐回家，牛啊。

    郭小蓋對今天的那個男人很有意見，聞言發(fā)出一聲十分不服的“嘁”。

    “他才不是我爸爸?！?/br>
    “我對你們撒謊呢，是因為我和爸爸在你們出生之前就分開了，各自生活。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覺得彼此不合適，就在不一起了……就像電視劇里的男女主角，分手，你們懂吧？”郭青思考該如何說，讓他們容易理解，又不會敏感多想。

    “我當時覺得反正跟他不會再見面了，那我們三個在一起，簡單快樂地生活就好了嘛，你們不知道他反而更好。所以才對你們撒謊，說他去世了。你們可以原諒mama嗎？”

    郭青說完苦哈哈地看著倆崽。

    酸奶雙手同樣放在餐桌上，點點頭。

    郭小蓋則是撇著嘴巴一臉臭屁。

    郭青接著又說：“那現在既然你們已經見過爸爸了，我以后就不騙你們了。如果你們想要認他，叫他爸爸，或者還想要和他見面，一起玩，可以自己決定?！?/br>
    “我不要叫他爸爸?！惫∩w嗤之以鼻。

    郭青很奇怪：“你怎么這么討厭他？你雖然長得不像他，但是他跟你一樣臭屁誒?！?/br>
    只是大小版本的區(qū)別，郭青毫不懷疑，封承小時候肯定就是郭小蓋這個臭樣子。

    郭小蓋一點都不喜歡跟那個男人一樣，一聽這話更氣呼呼，仿佛人格收到了侮辱：“我才不和他一樣！”

    “好的，你和他不一樣。”郭青熟練而敷衍地摸摸他的頭。

    坦白結束，終于卸下一塊石頭，她呼了口氣：“我說完了，那我們散會吧?？烊ハ丛柙杷X覺！”

    封承回到公寓，嚴原正在門口等著，旁邊放著兩個半人多高的大盒子。

    “封總！”他喜氣洋洋地呲著一口白牙迎上來，被封面面無表情地視而不見。

    “我很累，別煩我?！狈獬写蜷_家門，渾身散發(fā)著一個字都不想多說的低氣壓。

    嚴原委屈兮兮地問：“不是你讓我來給你送東西的嗎。這禮物你不要了？”他彎腰去搬盒子，“不要那我就送我侄……”

    關到一半的門重新打開，封承從他手中把盒子拿走，“自己買去。”

    “網上沒有這么大的，有的都是盜版，我又沒你這么有錢，專門從美國訂做?！眹涝€是有點不想放棄，“我侄女很喜歡草莓熊的。”

    封承冷冷地乜了他一眼：“我女兒也喜歡。”

    “你哪有女兒。”嚴原一臉“別想騙我，我可不會上當”。

    封承沒搭理，轉身把盒子放到客廳。

    但他這樣平靜，嚴原反而無法平靜了。

    他在原地逐漸僵硬，瞳孔擴張，猶疑的聲音中充滿現實世界的懷疑：“你有女兒了？！”

    尾音都震驚地劈了叉。

    封承嫌他吵，過來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很巧，他也是今天剛剛得知這件事情。

    封承坐到沙發(fā)，身體往后靠。

    對面是兩個并排的巨大禮盒，一個粉白色系著蝴蝶結，一個深藍底，印著漫威的標志。

    那時他不知懷著怎樣的心理愛屋及烏，想要討好郭青的小孩，煞費苦心地特意從美國訂他們喜歡的公仔。

    似乎不費點周折，不足以表達自己的誠意。

    他想起棉花糖似的女孩。

    想起對他充滿防備的男孩。

    腦子里像什么在沖撞，讓他即便坐在空無一人的家中，四周寂靜無聲，依然覺得煩亂。

    郭青的小孩是他的。

    這件事如此簡單，卻又如此讓他不能平靜。

    每天晚上把兩只崽送回房間睡覺之后的時間，才是郭青的私人時間。

    郭青盤腿坐在床上，跟姜沅打視頻電話，通知了她這一最新進度。

    姜沅最近拍戲很忙，這會兒剛下戲，妝還沒卸，正拍到黑化時期，她的妝容眉毛上挑、眼線粗黑，在鏡頭里給她翻大白眼的時候，郭青眼疾手快截了個表情包。

    “我才幾個月沒回去，你這就暴露了。真是沒用?！?/br>
    郭青幽幽嘆息：“哎，都怪我，不該把故事編得那么感人肺腑，搞得酸奶一直都特別喜歡爸爸。這小機靈鬼，肯定不知道什么時候背著我知道見過封承了，今天趁著我不在家，把他誘拐回來了?！?/br>
    姜沅“噗嗤”一聲：“啊，我干女兒真是太厲害了。嗚嗚，可愛死了?！?/br>
    “你也太雙標了吧，剛才還說我沒用呢，這根本都不怪我好吧。”郭青很不平衡。

    “呵，”姜沅冷冷道，“你不是說封承早就知道了嗎。他上次沒發(fā)現，今天才知道，是因為他太蠢，不怪我干女兒太聰明?！?/br>
    郭青：“……”

    媽的，仔細想一想還挺有道理。

    “我今天問他要撫養(yǎng)費了，他不給。”郭青告狀，“太摳了！”

    姜沅沉默了一下，問：“你不會真問他要八億吧？”

    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憑借著她對郭青的了解，她絕對干得出來這種事。

    “不是你讓我要八億的？”郭青理直氣壯。

    姜沅：“……”

    姜沅穿著廣袖古裝扶了扶額：“寶貝兒，你聽不出來我那是開玩笑嗎？這個世界上有會給八億撫養(yǎng)費的男人嗎？”

    郭青張嘴剛要回答，姜沅就自說自話地回答：“——有，那是我凌老師?！?/br>
    郭青：“……”

    沒見過凡得這么見縫插針的。

    “封承？別想了?！苯漭p輕一擺手，從眼角眉梢流露出輕蔑，只是不知道是對她，還是對封承。“就你這智商，不給封承翻過來訛一筆就不錯了?！?/br>
    郭青有點不服氣：“你這話說的，跟我有錢給他訛似的?！?/br>
    “要撫養(yǎng)費這事，我看，你還是靠酸奶吧?！苯湫Φ糜行╆庪U，“我非?？春盟?，封承都能被她誘拐回家，八億說不準也能行?！?/br>
    我靠。

    郭青先是一個心動，立刻又給自己的心一個耳光：動個屁的動，怎么能靠女兒謀財。

    恰在此時，酸奶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

    “mama，我可以進來嗎？”

    郭青回頭，看到她穿著睡裙抱著草莓熊站在門口，馬上道：“進來吧，來mama床上，晚上很冷的?！?/br>
    姜沅馬上一臉姨母笑，在視頻里跟酸奶打了招呼。

    “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卸妝了。我跟你說，別慫啊，給我硬氣起來，自信點！你雖然一無是處，但還有我這么優(yōu)秀的姐妹呀。有我給你撐腰，萬事別慌?！?/br>
    郭青感動地想問候她，鑒于酸奶在身邊，強行忍住，微笑地和酸奶一起揮手對她說再見。

    掛斷視頻，郭青讓酸奶躺好，幫她蓋好被子。

    酸奶今天很粘她，鉆到她懷里來，郭青摟住她軟軟的小身體，覺得自己都變軟了。

    嗐，女兒果然是小棉襖。

    “mama，我今天犯錯誤了。”酸奶忽然在她懷里抬起頭。

    雖然心知肚明，郭青還是裝作不知道地問：“我們酸奶犯什么錯誤了？”

    “mama不在家的時候，我沒有乖乖聽話，自己一個人出去了?！?/br>
    酸奶望著她，房間很暗，依稀能辨認出她眼中的小心。

    郭青摸摸她的小臉，“你去哪里了？”

    “去找爸爸?！彼崮袒卮?。

    郭青問出自己的疑惑：“你怎么知道他在哪里？”

    “在平板電腦上看到的。一個很大的晚會，我看到爸爸了?！?/br>
    《visez》周年慶典，郭青自然知道。不過她沒想到，酸奶的膽子那么大，會跑到那種地方去找封承。

    “你怎么這么厲害，嗯？什么時候知道他就是爸爸的？”郭青懲罰似的捏捏她的鼻子，“老實交代！”

    感覺得到她沒有生氣，酸奶的小心才放松下來，被她捏得咯咯笑了會，說：“在電視上看到的。”

    沒想到千防萬防，花重金買了那么多本雜志到現在都沒處理完，最后栽在電視上。

    郭青忍不住嫌棄地想，封承怎么那么愛出風頭？

    “下次不可以自己亂跑了知道嗎？雖然你很聰明，mama也知道你很聰明，但是外面有很多危險的，你現在可能還不了解，有些危險，是就算再聰明的人，也會受到傷害的?！惫鄷灾郧閯又岳??！耙院笙胱鍪裁淳透嬖Vmama，只要是合理的，mama就不會阻攔你?！?/br>
    酸奶的認錯態(tài)度非常誠懇，郭青說一句，她就乖乖點一下頭。

    小孩子的心理太敏感，郭青自己神經粗，總擔心會不小心傷害到她的感情，囑咐了幾句就不再揪著不放了。

    她盡管粗心、直男，對孩子卻有足夠的寬容，和足夠的愛。

    “你今天終于見到爸爸了，開心嗎？”郭青想和她談心。

    但一直對爸爸充滿愛、今天還特地把人誘拐到家里的酸奶，卻對這個問題沉默了。

    郭青低頭瞅瞅她的小臉，沒看出什么，又問：“你喜歡爸爸嗎？”

    酸奶還是不說話。

    “怎么不說話，是怕mama吃醋嗎？”郭青故意笑著逗她，見她還是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