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血落天虛紅梅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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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原本四季如春,然在玄夢昔碎斷天柱之后,竟是一日凍過一日,曲云峰從來花開不敗的桃林和李林全然花敗枝枯,天虛殿園子里頭的白梨花樹也都全然凋零,變得光禿禿的。 反倒是當(dāng)初雪兒從青虬山中移栽來的一株長勢不好從不花開的冷梅變得越發(fā)精神,前些日子還結(jié)了還多帶著紅尖的花骨朵兒,想來不多久梅花便要開了。 這一園子的花草,即便這天氣不發(fā)生此等異變,也怕是活不了多久的。從前這園子本就是雪兒在照應(yīng)著,如今雪兒不在了,這天虛殿里只余玄夢昔一人,她以往就沒有閑心打理花草林木,而今更是無心去理會這些花開花敗了。 空蕩蕩的天虛殿,到了夜里變得格外清冷。玄夢昔穿著單薄的衣衫赤腳在園中望著那株冷梅,這是而今天虛殿中除了玄夢昔自己以外,唯一有生機(jī)與顏色的活物了。 夜風(fēng)刺骨,天空中開始飄起了細(xì)碎的雪花。在夜明珠清冷的光華之下,晶瑩的雪花在風(fēng)中打著轉(zhuǎn)轉(zhuǎn),緩緩飛舞著旋轉(zhuǎn)落下。玄夢昔攤開手心,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之中,忽地身體輕輕一顫。她竟然感覺到了手心傳來的冰冷,要知道她已是許久沒有感覺過冷了。只是有些可惜,雪花已落,然紅梅未開,原本極是相襯的二物竟是又要這般錯過了。 玄夢昔忽然想起了她生平所見的第一場雪,乃是在靈蝶谷中。那場初雪比今夜的雪要大上許多,片片形似鵝毛,一個下午便將靈蝶谷的天地銀裝素裹。然神界這有史以來的第一場雪整整下了一夜,可地上卻沒有留下半片雪花,而是只余滿地冰冷的潮濕。 腳下的潮濕通過赤足傳遞至玄夢昔的身體各處,令玄夢昔不禁又是一個寒顫。玄夢昔望著那滿樹冷梅花苞,自言自語道:“怕是等不了你們開花了,不如你們今日便都一起出來相見如何?總是這般錯過,這次再這般錯過的話,怕是今生都再無機(jī)會相見了?!?/br> 玄夢昔言畢,伸手一片淡紫色的光華從掌心祭出,接著便見天虛殿園中四散著點點隨風(fēng)漂浮的紫色光塵,遠(yuǎn)遠(yuǎn)望去似紗如霧,將天虛殿的后園整個籠罩起來。 霎時間,那滿樹含苞待放的冷梅竟是如同忽地蘇醒一般,緩緩地開始綻放起來,艷紅冷瀲的冷梅妝滿了蜿蜒伸展的枝頭,清幽的芳香在園中彌散開來,令人神清氣爽。 在梅香四溢的瞬間,玄夢昔仰面向天,輕輕閉目形似冥想。就在她雙眸緩睜的剎那,天空細(xì)碎的雪花忽地變得密集起來。漫天的鵝毛大雪如同扯碎了的白云那般瓢潑而落,洋洋灑灑的在園中飛舞。 天地變得白茫茫的一片,這是天虛殿中的第三場雪,有了紅梅的映襯,讓這雪景猶是顯得動人。只是這絕美的景致卻再無人來陪伴玄夢昔欣賞了。 冷風(fēng)如刺骨的利刃,刮得面上有些生疼,玄夢昔的指尖也被凍得通紅,微微地有些刺痛起來。她原本是感覺不到痛的,今日這寒冷的感覺卻是來的特別強(qiáng)烈。 天虛殿的殿門緩開,玄夢昔回頭望去,只見殿門口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沉穩(wěn)的藏藍(lán)色衣袍,手中握著一柄靈力凝聚而成的藍(lán)色光劍。其實不用回頭望這一眼,玄夢昔也曉得來著何人。如今也只有他一人還膽敢踏足這孤寒高冷的天虛殿,自然來的不會再是其他的什么人了。 自天柱碎斷之后,欽伏宸每日都會來這天虛殿。然他來此再也不是要同玄夢昔敘舊,或是期望她能再變回從前的樣子,更沒有想法要與她再度破鏡重圓。欽伏宸一直以為玄夢昔即便面上再是冷漠,但卻絕對不會真的對冕兒不管不顧。然眼睜睜地看著冕兒與羲玥一并羽化飛灰,玄夢昔卻始終無動于衷。這讓欽伏宸的心中對玄夢昔失望至極。 那日在天柱峰上冕兒出事之后,欽伏宸便不再同玄夢昔多言。玄夢昔以復(fù)活冕兒為條件對欽伏宸招降,然欽伏宸面對玄夢昔如同一個陌生人般毫無感情的施舍,讓他更是心灰意冷。他覺得,她再也不是他曾經(jīng)深愛過的那個玄夢昔了。 如今欽伏宸每日來此只為一事,便是殺她。 欽伏宸知道他殺不死玄夢昔,可他依舊堅持每日都來。他對玄夢昔說,她荼毒了多少生靈,他便要刺她多少劍,不管她會不會痛,只是讓她曉得她造下了多少的孽,讓她記得這片她主宰的天地之中有人并不肯臣服。 雖然知道來的是欽伏宸,但是玄夢昔卻依舊回頭朝天虛殿敞開的大門望了過去。每日清晨,欽伏宸都會如同今日這般如約而來。那柄藍(lán)色的光劍鋒利而且冰冷,凝聚著欽伏宸的所有修為。 只是以玄夢昔而今的修為,欽伏宸其實根本近不了她的身。玄夢昔完全有能力在揮袖間將欽伏宸輕易地拋下天虛殿的懸浮山,可她卻并沒有那么做。 或許是因為獨自在這天虛殿中太過寂寞,或許是因為這高高在上的位置讓她有些不勝嚴(yán)寒。故而面對欽伏宸每日來此對她刺上的冰冷一劍,玄夢昔并不躲閃。而是任由欽伏宸任意為之,因為欽伏宸根本傷不了她,而她也就權(quán)當(dāng)欽伏宸這是來給她解悶了。反正如今的她不曉得痛,欽伏宸的劍在她的身上連傷口都不會留下。 今日玄夢昔回望著欽伏宸,忽地笑道:“來得真巧,我還在感嘆今日這好景再無人賞,不想你這便來了?!?/br> 欽伏宸望向玄夢昔的身后,已是一片銀裝素裹。白茫茫的天地間,那冷梅似血般殷紅,顯得格外的扎眼,似極了當(dāng)初靈蝶谷中玄夢昔灑落在皚皚白雪中的鮮血。觸景生情的欽伏宸不由心中一動,握著那柄藍(lán)色光劍的右手開始有些微微發(fā)抖。 只是當(dāng)他的目光再落到眼前的玄夢昔身上,欽伏宸知道那些回憶早已成為了過去,是遙不可及的幻影。眼前的玄夢昔那深紫色的雙眸中皆是冰冷與陌生,她望著欽伏宸,接著笑道:“我忘了,你不是來看雪的,你是來殺我的?!?/br> 玄夢昔一邊說著一邊緩緩走近欽伏宸,立在他的面前繼續(xù)說道:“來吧,動手吧。我說過,只要你能殺死我,我絕不還手?!?/br> 不知為何,欽伏宸總覺得玄夢昔今日瞧上去與以往有些不同。大約是今日大雪紛飛極是寒冷的緣故,玄夢昔原本入如雪的肌膚顯得更是蒼白,她給人的感覺也更是冰冷。 欽伏宸有些愣神,平日那劍應(yīng)是早已穿透玄夢昔的胸膛,然今日這劍在手中,卻似有些疑慮。欽伏宸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許是被玄夢昔布下的這場雪景迷了心智,亂了情思。今日他這一劍遲遲地不見出手,玄夢昔淡然地將自己的心口抵上欽伏宸的劍鋒,笑道:“怎么,欽伏宸,天下生靈的債你都要完了么?呵呵,看來我也沒造下多大的孽啊,這么快便將這些血債給還完了!呵呵呵……” 玄夢昔的笑聲有些癲狂,讓欽伏宸渾身一顫,他定了定心神,如往日一般毫不猶豫地將那長劍稍稍用力往前一伸,瞬間那長劍便沒入了玄夢昔的胸膛之中。鮮紅的血從長劍的邊緣之處流下,將玄夢昔的衣衫染成紫紅之色。 劍拔,血落。 拋灑的鮮血落在那不斷累積的厚厚白雪之上,似在雪地之中所繪出的那株冷梅花樹的倒影。 玄夢昔淡然地笑道:“你這般殺不死我,反倒每日毀我一件衣衫?!?/br> 欽伏宸冷面皺眉,卻轉(zhuǎn)身不語,將那藍(lán)色的光劍收入體內(nèi),接著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天虛殿。他知道他傷不了玄夢昔,在他的劍收起的瞬間,玄夢昔的傷口會自動地愈合。 只是每日他依舊要來此刺她一劍,因為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來見她的理由。她或許早已不是他的小昔,然他卻仍是牽掛,仍是每日想看上她一眼。她如何所為并不重要,因為天下蒼生與深愛之人,他的心中總會選擇后者。 被積雪覆蓋的園中小徑之上留著一串凄冷的足跡,玄夢昔望著欽伏宸遠(yuǎn)去的背影,忽然緊緊地皺眉,接著捂住了血流不止的傷口。久違的痛感瞬間遍及了全身,玄夢昔忽如一座垮塌的山峰,轟然地倒在了雪地之中。鵝毛大雪不停地落在玄夢昔的身上,胸口的血將身下那片雪地染得赤紅。 正朝外行去的欽伏宸忽然心中無端一陣心悸與不安,聽到那聲響動,他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見倒在雪地中的玄夢昔,欽伏宸的心中一陣抽痛。飛身奔回原處將血流不止的玄夢昔抱起,慌亂且不解地問道:“怎么會這樣?傷口怎么會沒有愈合?玄夢昔,你不是有洪荒靈力護(hù)體嗎?怎么會這樣!!” 玄夢昔在欽伏宸的懷中望著他,那深紫色的雙眸之中泛起絲絲漣漪。然玄夢昔的表情卻是平靜且安然,她緊促的眉峰緩緩展開,笑道:“欽伏宸,你終于殺了我了?!痹谛粑糸_口的瞬間,血順著她的嘴角不斷地涌出,落滿了欽伏宸的衣襟。 欽伏宸對于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無法接受,緊緊抱著玄夢昔問道:“為什么?!玄夢昔你的洪荒靈力呢?玄夢昔!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