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塵封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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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雪慕彥與羲曜暉困于乾坤鼎中二萬八千年,二位神祇耗費百萬年修為,終日與心魔自斗,抵御幻境侵蝕。雖能自保,卻無暇庇護旁人,更無力破開幻境。二萬八千年間,眼看著一眾帝子、神將、神兵逐個失去心智瘋狂相斗,羽化飛灰,心中好不難過。忽有一日,幻境震動,湛藍的幻空中忽然現(xiàn)出一絲裂縫。慕彥與曜暉默契地飛向空中,合力沖擊裂縫,不想幻境竟然不似從前那般固若金湯,二人合力沖擊了幾次,幻境居然就破了!這著實也令二人意外。還來不及細想,一陣旋風將二人卷上天際,旋風中似見一紅衣女子的身影,但隨著旋風轉(zhuǎn)速愈來愈強,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 醒來之時,二人已在赤炎昕明宮。雪慕彥破乾坤鼎之時,受幻境碎片所襲,受傷不輕,昏睡一月有余。醒來之后,驚聞這兩萬八千年外界的變故,心系靈嘯一脈的安危,遂即與赤炎一眾告別,帶傷趕回了凌霄宮。赤炎神君羲曜暉雖也受了些輕傷,昏睡了幾日,醒來之后似乎已無甚大礙。畢竟曜暉較慕彥年長,修為亦高于慕彥。只是在乾坤鼎中耗費了太多的修為,加之醒后聽聞家中的驚變,悲憤交加,忍不住氣血上涌,口中竟嘔出一口鮮血。 出征之前,昕明宮夜宴,家人齊聚,好不熱鬧。曜晴撫琴,羲陽舞劍,遂即曜晗又獻舞。映月開了壇去年冬日親釀的凍醪,為曜暉踐行。曜曠舉杯與曜暉對飲,羲玥跑上前敬酒,道:“女兒備了兩壇好酒,待父君得勝歸來與帝君暢飲!” 曜曠道:“玥兒你可是藏了什么好酒?趕緊拿出來給二叔嘗嘗!”曜暉笑著看向曜曠道:“玥兒丫頭能有什么好酒?” 羲玥跺腳道:“父君!玥兒的酒可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呢!” 曜暉笑道:“那你且說說是什么好酒?” 羲玥嘟嘟嘴,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現(xiàn)在保密!”說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曜暉獨自立于夜風中,回想這一幕幕,彷如昨日。而今,昕陽宮物事人非。映月和曜晴已去,羲玥重傷昏睡兩萬多年一直未醒,曜曠修為散盡元神破裂靠護元珠方能續(xù)命,而曜晗……想到曜晗,曜暉嘆了口氣。想不到自己這個看似冷傲的小妹,居然也逃不過一個情字。 曜暉的黑色長袍隱在夜色中,被夜風刮得朔朔直響,手中一枚潔白的玉闕,在黑暗中散發(fā)出瑩白的光,與夜空中銀白的孤月交相輝映。曜暉口中喃喃道:“映月,你怎忍留我一人?!闭f罷,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曜暉明白,這乾坤鼎幻境留下的不止是臂上的小傷,而是兩萬八千年積聚在身上的毒,深入骨髓,無藥可解。曜暉不忍讓羲陽知道實情。原本寡言的羲陽,歷此變故,性子變得越發(fā)的冷冽。當看到父親歸來之時,羲陽暗淡的眼中才泛起光來,看到希望。曜暉明白自己是羲陽的支柱,如支柱倒下,讓這個少年如何獨自承受?曜暉如今能做的,就是瞞著羲陽,盡量多活一些時日,在余下的歲月里,用盡一切辦法,治好羲玥,讓羲玥能夠蘇醒過來。 “鳧蘇草,或許可以一試。”醫(yī)神華甫道,“鳧蘇草佐以木檀,可以將羲玥郡主體內(nèi)混亂的三魂七魄引回原位,魂魄歸位,元神自然復(fù)蘇。” 曜暉心中一動,問向華甫:“何處能尋得鳧蘇草?” 華甫道:“此物長杻陽山在中,由上古神獸鹿蜀看管。那鹿蜀神獸似馬非馬,白頭紅尾虎紋,兇悍異常,神力非凡。而且這杻陽山瘴氣環(huán)繞,奇木遍布,景致三步一變換,極易迷路。要取鳧蘇草,恐非易事!” “華甫,既然鳧蘇草能救meimei,為何不早告知我?!父君,我這就去將這鳧蘇草取來!”羲陽抱拳道。 華甫看了一眼羲陽,繼續(xù)與曜暉說道:“這些年我一直瞞著世子,只因去杻陽山取這鳧蘇草實乃太過兇險,沒有百萬年以上的修為,就是去送死。赤炎只剩世子一根獨苗,有不的閃失,還望神君見諒。” 曜暉抬手道:“醫(yī)神你做的很對!這鳧蘇草我自會親去取來。”說罷,拍拍羲陽的肩,說道:“陽兒,你在此好生照顧玥兒,等為父歸來。” 羲陽急道:“讓我一同前往助父君一臂之力!玥兒是為了救我才受這么重的傷,躺在這里沉睡不醒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如今既知這鳧蘇草既能救玥兒,那我便不能不去!望父君成全!” 曜暉嘆道:“也罷!既然如此,你便隨我一同前往吧。只是杻陽山極易迷路,你且先往招搖山去取些迷谷枝來,以備不時之需?!?/br> 羲陽領(lǐng)命道:“是,父君!” 羲陽不曾想,這是父君設(shè)下的一個局。自己在招搖山一困就是將近半年,原來這招搖山雖不兇險,卻比之杻陽山更易迷路,故而才有迷谷樹應(yīng)勢而生。半年之后,羲陽終于尋得那形如勾樹通體漆黑卻光耀四方的迷谷樹,折了那枝椏,收入懷中,周圍的景致明朗異常,腦子里也是一派清靈,很快便從招搖山中走了出來。 回到昕明宮時,父君已將鳧蘇草取了回來。華甫醫(yī)神將羲玥三魂七魄復(fù)位,道是已無大礙,不出一月羲玥元神便能復(fù)蘇。 然父君歸來之后,便閉關(guān)不見。羲陽料想,父君定是取鳧蘇草受了傷。追問華甫父君傷勢如何,醫(yī)神卻不肯透露半絲消息。 半月后,天龍三帝子欽伏宸來到昕明宮,求見父君,打探失蹤乾坤鼎的下落,父君與帝君一同接見了伏宸帝子,并與之密談了半日。羲陽在殿外徘徊了半日,卻不曾得見父君與帝君。后伏宸帝子離開,繼續(xù)追蹤乾坤鼎。 再過了半月,羲玥果如醫(yī)神所言,醒了過來。 羲玥不曾想,這一覺,竟然睡了三萬余年。 時移勢遷,物是人非。 母親映月和大姑曜晴已仙逝,小姑曜晗失蹤,生死不明。羲玥不禁想到自己的夢,夢中父君與帝君…… 羲玥流著淚,緊緊抓住羲陽的手,急切道:“哥哥,父君與二叔可安好?” 羲陽握著羲玥,安撫道:“帝君與父君都閉關(guān),我也許久沒見過他們二位了?!濒双h聽罷,才稍稍放松了下來。 半月之后,羲玥身子已大好,遂往日輝殿探望父君,卻吃了閉門羹。羲玥生疑,父君平素最寵愛自己,如今歷經(jīng)生死,三萬多年不曾相見,父君怎會對自己避而不見? 羲玥將心中的疑惑道與羲陽,羲陽表示也一直心存懷疑。然父君將整個日輝殿設(shè)下結(jié)界,二人根本無法入內(nèi)探查究竟,遂將醫(yī)神華甫綁了過來,逼問真相。不想華甫竟然寧死不肯吐露半句。 羲玥跪向華甫,道:“華叔叔,你跟隨父君多年,對我赤炎赤膽忠心,玥兒敬你重你,尊你為叔父。你自小看玥兒長大,應(yīng)知玥兒與父君父女情深,父君斷不會無緣無故不見玥兒。玥兒聽哥哥說,父君為救玥兒奪鳧蘇草負了傷,父君傷勢是不是很重?父君在殿外設(shè)下結(jié)界,玥兒修為低微,破不了入不去。我赤炎經(jīng)此浩劫,玥兒已經(jīng)沒了母后和姑姑,如今玥兒真的非常掛念父君,華叔叔,玥兒求求你……華叔叔……”羲玥一邊說著,一邊哭得失了聲。 華甫被羲玥打動,不由得亦流下兩行淚來。扶起羲玥道:“郡主請起!”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嘆道:“這事紙包不住火,終究是瞞不下去的。”說罷,翻手結(jié)出一顆含影珠,交與羲玥,道:“此物神君本囑咐我一年之后方能交給世子與郡主,如今……罷了,就讓神君責怪我吧?!闭f罷,轉(zhuǎn)身離去。 羲陽與羲玥愣愣的看著那含影珠,隱隱感覺不妙。 羲陽接過羲玥手中珠子,上前幾步,催動含影珠,一陣光芒從珠中射出,珠子緩緩上升,在半空中定住,曜暉的身影從珠中投射到面前。 “父君!”羲玥雖知是影像,仍舊情不自禁的撲上去,卻撲了個空,一個踉蹌跌到羲陽的懷里。 曜暉望向遠方,緩緩道:“陽兒,玥兒,你們二人能看到這段影像,證明為父已是羽化一年有余了。自從乾坤鼎幻境破陣出來,我已是身中劇毒,時日無多。一直瞞著陽兒,是擔憂我兒孑然于世,無法承受。如今你們兄妹二人可以相互扶持,為父也就放心了,也算給你們仙去的母親一個交代。望你們相親相愛,重振我赤炎一脈。不必難過,為父要去見你們母親了,很圓滿?!标讜熝粤T,含影珠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曜暉的身影越來越淡,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羲陽羲玥緊緊相擁,慟哭不止…… 這段往事,是羲玥心中不可觸碰的痛。每每午夜夢回,羲玥都會從夢中哭醒。她從不與羲陽提及自己的噩夢,因為她明白,這也是羲陽心底的傷。 如今,歲月漸漸將傷痛塵封。不是不痛,只是,已經(jīng)習慣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