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燕西，你與你那位秀珠meimei……”

    路過還在營業(yè)的煙草商鋪，里面的收音機正在播放著《金粉世家》的有聲小說。曹生駐足在煙草商鋪門口，聽了兩句。

    “先生，是買煙對伐？”老板看見有人來了，趕忙從躺椅上站起來。他指了指玻璃櫥窗里的煙說：“我這里進口的，國產(chǎn)的，應(yīng)有盡有。喏，現(xiàn)在最最流行抽的是這款美國香煙。先生要買一包嘗嘗伐？”他從櫥窗里將他鼎力推薦的美國香煙拿出來放到曹生面前。

    曹生不抽煙，他也沒錢買煙?？吹较銦?，他就想到了煙不離手的楊奇?！皠倓偰懵牭氖悄囊粋€電臺放的？這么晚了還講小說呢？”大概是怕尷尬，所以他胡亂扯了一個問題。

    “誒……亞美電臺的?！崩习逵悬c搞不清楚這個年輕人，穿的倒是人五人六，不過渾身濕噠噠的倒也挺狼狽的。他打量了一下曹生，不知道他是有錢還是沒錢?！啊督鸱凼兰摇费?，他們每天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半播有聲小說，老百姓都蠻喜歡聽的?！笨磿ㄥX的，聽書不要錢不說，還能聽個聲情并茂，當(dāng)然是聽書有意思?！澳愕降踪I煙伐？不買就走，不要擋在我店門口影響我財運?！彼磳Ψ狡呋炅巧僖话氲臉幼邮遣粫I煙的，便不耐煩地想要趕人走。

    亞美電臺，曹生知道那里是姚璐璐上班的地方。他哪里也去不了，就去一趟亞美電臺等著她倒也算是個出路。無所謂煙草店老板鄙夷的眼神，他轉(zhuǎn)身離開。亞美電臺在哪兒，他順著記憶回想起前天在河南路看到姚璐璐，便就想著去一趟河南路看看吧。

    河南路在英租界，曹生現(xiàn)在在法租界。從法租界到英租界光是黃包車?yán)惨辽儆玫舭嗣X，要是等他用兩條腿走到河南路，恐怕要走上一個半小時。心里空蕩蕩的，他就猶如行尸走rou在街上晃蕩，腳下疲憊遠(yuǎn)遠(yuǎn)比不過他心里的疲乏。

    晚上10:16，河南路的洗浴中心生意依舊是紅火。它是要開通宵的，晚上是泡澡、搓背生意最好的時候。老板請了好幾個技師，按摩手法可以說是整條河南路的一絕！他端著一碗大腸面當(dāng)夜宵，站在門口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吸溜，看著鈔票不停地進口袋，他是眉開眼笑，心情比胃口還要舒暢。

    “噢喲，這位先生怎么一頭一身的雨水啦，快點進來洗把澡，搓搓背，去去寒氣?！卞X賺的越多，老板的嘴巴越是甜。他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的，不管是有錢的沒錢的他都招呼。不在意曹生淋雨淋的狼狽，他拉著他就往男浴室那邊帶，一邊帶一邊介紹服務(wù)價位?！拔迕X光沖澡，一塊錢附帶一個搓背捏肩服務(wù)。要是想要捏腳，扦腳就再加一塊錢。我和你說，我這里的扦腳師傅都是揚州來的。乖乖龍地洞，韭菜炒大蔥??！”

    摸到這個洗浴中心是曹生一路問來的，他并不想要洗澡。當(dāng)一股熱量迎面襲來，他連忙叫老板打住，“我不洗澡，我就是來問問亞美電臺是不是在這里。”他看了一圈四周，都是光著膀子的大老爺們兒進進出出，他懷疑自己是被人騙了。

    一聽不是來做生意的，老板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他吃了一口大腸，白了對方一眼，“去去去，亞美電臺九點鐘就下班了。你也不看看時間，現(xiàn)在這個時候來干嘛啦。”洗浴中心擁擠，他看這個年輕人一臉木訥的樣子，他將人拽出去，“你出去等，等到早上8點就有人來上班了。我要做生意的，你不做我生意就不要進來?！?/br>
    曹生看了一眼這洗浴中心的老板，再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洗浴中心里面。暗想，原來姚璐璐就在這種地方上班，熱鬧是熱鬧，但是多是跑江湖的人。他心里多少都有點不放心，不知道她一個小姑娘怎么有這樣的膽子。遵守老板的生意原則，他不花錢就不進去，站在洗浴中心門口就等他個一夜又何妨。

    凌晨2：00，洗浴中心的生意淡了，進來洗澡的顧客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了。老板打了個哈欠，他出門探頭看到曹生站著靠在門口的墻上閉目，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問：“誒，你真的等一夜??？你家里人呢？年紀(jì)輕輕不要是離家出走的哦?！?/br>
    大概是真的累了，曹生的肩膀因為淋雨，傷口隱隱發(fā)脹。被這洗浴中心的老板一巴掌拍上去，他忍不住悶哼一聲。他睜眼看向?qū)Ψ?，說：“我等一個人。”

    “年輕人，你這樣做是因為感情的事情??？”老板大概是沒有事情做，他守著夜里的生意無聊就有意思地打探兩句八卦?！拔液湍阏f，你這樣渾身淋雨等一夜是很深情，很讓人感動，但是對自己身體不好的呀。再說了，你這樣付出未必會有你想要的結(jié)果，最怕人家小姑娘根本就不理你，你白白浪費掉這么一個晚上。”

    曹生覺得他聒噪，他閉眼不想聽對方胡說八道。

    老板看他臉色不好看，以為他是太傷心了，心中郁結(jié)不開。作為男人，尤其是經(jīng)歷過歲月的男人，他又一次拍上他的肩膀，并且語重心長地安慰說：“小伙子，感情的事情呢順其自然最好了，強求的話最多也就是感動自己，感化周圍看戲的人?！闭f到這兒，他一聲嘆息，心中惆悵啊。他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難得想要一訴衷腸，“我和你說，我年輕的時候在河南路絕對的一帥，追我的小姑娘真的是從英租界排隊排到法租界。不過，……”

    “老板，你有凳子嗎？”曹生本來還能站會兒，但是洗浴中心老板給他肩膀來的那幾下讓他腳下發(fā)虛，后背冷汗都要出來了。他現(xiàn)在不想聽故事，他就是想坐下來靠墻挨過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