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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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深秋到初冬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 回過神,距離離開金陵已過了兩個多月。 南方的樹木依舊翠綠,只是寒風刺骨,肅殺的冬風和著空氣里揮散不掉的血氣讓人脊骨發(fā)涼,戰(zhàn)事稍歇,回過神來,周遭的戰(zhàn)友們已死傷大半,而遠處硝煙彌漫,軍隊的喊聲、炮彈的爆炸聲,以及人快要死時聲嘶力竭的求救聲。 張靜清也受了傷,他坐在大石上,看著張之維面色沉重地從山林間走出來。 “之維,你此次入世看來學了不少。”張靜清咳了咳,震動了身上尚未好全的傷口,“哎,眼里終于有了對手。” “我眼里沒有對手,”張之維給他一壺水,然后坐在他身邊,望著遠處的硝煙,淡聲道,“只是有了要保護的人?!?/br> 張靜清笑了笑,罵了他一聲:“臭小子,下一次山,變得那么rou麻!” 張之維跟著笑,他道:“這不跟您學的,心懷天下嗎?” “我啊,一向是謹遵師命的?!?/br> 臭小子,敢嘲諷我? 張靜清給了他一掌,把他直接拍地里去了,張之維跟蘿卜似的,被他一掌給種了下去,不過,張之維嘴大又嘴賤,他師父的一掌又一掌,他自小挨到大,早就習慣了。 他抹了把臉,甩了甩頭,甩掉一頭土,南歸的燕子路過戰(zhàn)場,運氣好沒被戰(zhàn)火波及,這些壽命不長的小家伙,認不清天下是太平還是動亂,見張之維從土里爬起來,飛下來,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像是在嘲笑他。 “哦?你什么時候招小動物喜歡了?”張靜清奇道。 “喜歡?師父啊,您老別寒磣我了,這些燕子在罵人還差不多?!?/br> 張靜清更奇了:“你以前連人的眼色都不看,現(xiàn)在都會看鳥的臉色了?” “因為我夫人是個御獸師,跟她呆久了,自然就看的懂了?!?/br> 張靜清瞪大眼睛。 “你什么時候成的親?” 張之維也驚了:“您不知道?” “我以為懷義說了。” 張靜清哼了一聲,罵道:“懷義哪有你那么管不住嘴?!?/br> 難道不是以張懷義那八百多個心眼子,權衡之下,選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 哎,師父您老對我偶爾也帶帶濾鏡吧。 張靜清難得看到張之維臉上表情變化那么多,想了想,勉強夸道:“行了,至少也說明你這次沒有到處顯擺?!?/br> “顯擺啥啊,”張之維嘆了口氣,“我把人一個人丟金陵了,心里愧疚得很呢?!?/br> 他望著遠方,那應是金陵的位置,喃喃:“這場戰(zhàn)爭什么時候結束啊。” 是啊,什么時候結束啊。 前線節(jié)節(jié)敗退,一直在失敗,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 而,參與戰(zhàn)爭的人數(shù)也在以數(shù)以百計的迅速消亡,就連張靜清也受了重傷。 張靜清笑他:“我讓你下山入世,你給我下山還俗,你膽子夠大啊?!?/br> 張之維抬了抬眼皮,沒什么力氣地解釋道:“師父,入世范圍那么大,我也沒蹦跶出界啊。” 也許是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大戰(zhàn),與死神擦肩而過,張靜清沒那么氣好生的,反倒生出了八卦的心思,問道:“你下山騙的是哪家姑娘???” “御獸師,好像蒙古和東北那邊有家傳?!?/br> 不對啊張之維此行一路向東,沒有越過長江。 更別說黃河以北的地域了。 “是個天生異人,沒有家傳?!?/br> “哦,原來是這樣,看來家里面以前是普通人,所以……”張靜清拍了拍張之維的肩,一臉嚴肅地說,“你果然騙人姑娘了吧?!?/br> “……師父,我好歹也是您的親傳弟子,能不能對我的人品有點信心?” 張懷義還能上手劈一頓,可這是張靜清,且不說他劈不劈得過,他也不能劈啊。 張靜清看他那個倒霉樣子,笑道:“你小子也有今天?!?/br> “等這場戰(zhàn)役過后,你就去金陵把人小姑娘接過來吧?!?/br> “……您不打了?” 張靜清看著他,眼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他說:“之維,我受傷了,好不了了。” 張之維臉色忽然變了。 他已經(jīng)長得很高了,比所有人都高,也比曾經(jīng)在他眼里如山一樣的張靜清高,張靜清不能再像他小時候那樣拍拍他的腦袋,勉強站起來,忍著皮rou之苦,始終直不起腰,他拍了拍張之維的肩,告訴他:“你知道嗎?你的好多師弟,我的孩子們都死了。” 他眼前空無一物,卻又被裝的很滿,里面全是龍虎山弟子們的尸骨,他們大多數(shù)連個埋骨的地方都沒有,只草草扔在戰(zhàn)火里,被那些現(xiàn)代化的武器反復辱尸。 這于張靜清來說是錐心之痛。 這場戰(zhàn)爭自開始以來,他就一直在體味這種無法忍受的痛苦。 “之維,一代人幾乎都要被殺光了?!?/br> “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你或許能超越你所有的前輩哪天真的能摸到仙門,”張靜清很少跟張之維說類似夸獎的話,他怕目下無塵的張之維因此自滿更看不上別人,總有一天會出事,可是聽著戰(zhàn)火,他仿佛又看見了他那些弟子們的死狀,他不能讓張之維經(jīng)歷這些,“所以,這場戰(zhàn)爭我不準你再參與了?!?/br> “之維,你和我一起回山,別再下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