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慢得了十元錢還有豬rou、大米的獎勵的事情已經(jīng)傳遍整個生產(chǎn)隊，爺爺蘇老成跟奶奶王麥穗自然也得了消息，特意請了假，提前下工，帶著孩子就過來等著吃飯來了。

    蘇慢冷冷地打量著這群人。

    當時原主頭破血流躺在地上，蘇老成跟王麥穗趕來，翻了翻她的眼皮，王麥穗拍著大腿，遺憾地說：“完了，完了，這么大的丫頭，長得這么俊，咋著也能跟婆家收一百塊錢彩禮，可惜了?！?/br>
    完全是在心痛唾手可得的彩禮，完全沒有孫女要死的悲傷。他們孫子孫女多，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

    而且，當時的情況是，得知蘇寒山欠了那么多債務，蘇老成、王麥穗趕緊跟他們分家，把他們二房從磚瓦房趕到這間茅草房里，連糧食都沒給多分。他們都要躲二房遠遠的，生怕債主上門。

    他們也不想想，他們住的磚瓦房還是蘇寒山當兵多年往家里寄的錢修建的，他們的做法完全是沒有良心。

    王麥穗笑得見牙不見眼，在菜板附近轉(zhuǎn)悠：“這豬rou咋還留出來一塊，都燉了吧，一大家子人呢，你弄這點不夠吃。大米呢，全都蒸成米飯?！彼熘渥?，“我來做飯吧，你去摘點黃瓜、茄子，削倆土豆?！?/br>
    蘇慢頭上還纏著紗布，連問都不問一下受傷情況，凈盯著吃的。

    蘇慢臉上的冷意已經(jīng)斂去，笑盈盈的，聲音清甜：“奶，我來做吧，我會做飯，你們就等著吃就行。我做紅燒rou，紅亮亮，油汪汪的，rou香酥爛，入口即化，好吃的很呢?！?/br>
    先告訴你多好吃，饞著你，然后讓你一口吃不著。

    王麥穗饞得夠嗆，口水加速分泌：“誒，那你慢慢做，五斤rou全都做了?！彼环判?，又叮囑一句，說完抱著三叔家的小子去曬太陽了。

    蘇慢乖巧回答：“好?！币慌ゎ^，看見糖包回來了，趕緊招呼她，麻利地寫了張字條，交給她：“趕緊去找大隊長?！?/br>
    慢吞吞地切著rou，蘇慢不時看向院子里。因為有頓好飯在等著他們，院子里的人一派歡樂，孩子繞著圈瘋跑。

    王麥穗懷抱著小男孩，那孩子穿著開襠褲，她就隨手去抓孩子雞雞，一抓抓得老長：“奶給你揪揪，揪長點，以后好找媳婦?！蹦呛⒆犹煺鏌o邪，覺得這是一個好玩的游戲，還在咯咯笑。

    蘇慢感覺自己要瘋，這種陋習，真的很難忍。

    糖包邁著小腿，跑得飛快，大隊部、大隊長家里都找了沒找到蘇建黨，沒想到在路上碰到他。糖包趕緊把人攔住，把紙條遞過去。不出五分鐘，糖包帶著蘇建黨趕來。

    看到蘇建黨進了院子，蘇慢就放下菜刀，迎了出來。

    王麥穗先開口：“建黨來啦，正好我們家在燉rou，你在這吃吧。”

    蘇建黨神色有點尷尬，敷衍了兩句。說起來還是本家，他得管王麥穗叫大伯娘。

    看來這一大家子都要在這蹭飯，臉皮真夠厚的，不過他雖然是大隊長，也是本家兄弟，不太好管這件事。哪知蘇慢說得并不是這個。

    蘇慢臉上帶笑，清清嗓子開口：“今天大家都在，我想說件事。當時分家的時候，我記得清楚，就分給我們一袋半玉米面，一袋紅薯，別的什么糧食都沒有?！?/br>
    這基本上是一年的口糧，除了麥收過后生產(chǎn)隊一人再分幾斤面粉，基本上靠秋天的玉米、紅薯，也不知道蘇向東他們幾個是怎么熬過來的。

    說是分家，他們二房差不多就是被趕出來的。

    王麥穗跟蘇老成完全想不到平時老實溫吞沒啥存在感的蘇慢會提這事，頓時安靜下來，本來一臉喜氣，現(xiàn)在臉色也變得黯淡。

    王麥穗臉皺巴巴的，皺紋顯得更深，語氣急促尖利：“咋了，你們家都是孩子，徐招娣也走了，能吃多少，給你們這么多已經(jīng)不少。再說當時你們家三孩子都上學，一個公分都沒掙過，為啥要多分糧?！?/br>
    蘇慢不緊不慢地說：“生產(chǎn)隊分糧一部分是基本口糧，一部分是工分糧，就是我家?guī)讉€孩子不上工也分糧，你跟給我們的糧食明顯不夠數(shù)?！?/br>
    她轉(zhuǎn)向蘇建黨：“我家就剩一點玉米面，一點紅薯，明顯熬不到秋收，那我們兄妹幾個咋辦，不能餓死吧。早上公社婦聯(lián)主任還跟我說，我有什么難處都跟她說，可我不愿意說，我怕丟咱們生產(chǎn)隊的臉。”

    王麥穗頻頻向蘇慢遞眼刀子，蘇慢就當沒看見。

    蘇建黨眉頭皺得緊，問蘇老成：“大伯，當時就分給他們這點糧食？一袋紅薯，一袋玉米面？”

    蘇老成正在抽旱煙，嗆人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他慢吞吞地說：“是。”

    蘇建黨好言好語勸說著王麥穗：“大伯娘，老二家這四個也是你孫女孫子，你總不能看他們挨餓，糧食就多分給他們點?！?/br>
    王麥穗氣得直哼哼，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指天指地發(fā)誓：“我不是不分給他們糧，實在是我家糧就這么多，我家糧要是多能不分給他們嗎，現(xiàn)在誰家不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br>
    蘇慢決定撕破臉，但語氣還是很平靜：“不給糧食的話我就告到公社?！?/br>
    蘇建黨和稀泥，冷聲說：“大伯、大伯娘，糧食多少不說，該分給四個孩子的一點都不能少?！?/br>
    僵持不下時，蘇慢的大伯蘇遠山走進院子，在院外他已經(jīng)了解所有情況，對蘇慢說：“你別著急，糧食多分給你們一些?！彼种钢鴿M院子的人說，“都回去，別人家吃點好的，都一窩蜂的來?！?/br>
    王麥穗哪里肯，躺在地上撒起潑來，連哭帶嚎誰都靠近不了她。蘇遠山也不理她，自己從老宅扛來一袋子玉米面，交給蘇慢：“行了，你們的糧食補齊?！?/br>
    蘇慢把玉米面放在墻角戳好，想不到蘇遠山這樣正直又果斷，真心實意地感激他：“謝謝大伯?！?/br>
    “自家人，別客氣?！?/br>
    不知怎么，蘇慢總覺得蘇遠山的視線有些躲閃，完全不敢跟她對視。

    最后，滿院子人被蘇遠山連拉帶拽的弄走，終于清靜下來，蘇慢看到蘇向東跟蘇向南正站在門口，齊刷刷看著她。

    蘇向東覺得不可思議，感覺蘇慢跟以前不一樣，以前的她軟弱不愛出頭，替周時芳擋那一棒子已經(jīng)是她做過的最有勇氣的事。

    他拉著蘇向南：“走，去揀點柴禾?！?/br>
    兩兄弟帶著糖包上山，蘇慢按照原計劃做紅燒rou。

    豬rou全部切塊，過涼水焯過。鍋里放白糖炒糖色，放rou塊煸炒，加入調(diào)料，放熱水沒過rou塊燉煮。

    霸道的香氣從鍋里躥出來，揭開鍋，紅褐色的湯汁咕嘟咕嘟冒泡。

    兄妹三個背著柴從山上下來，蘇向南吸了吸鼻子：“真香，這是誰家飄出來的香味，饞死我了?！钡教幫ィ壹覒魬舴宽敹济爸稛?。

    蘇向東比較矜持，穩(wěn)住腳步往回走。

    蘇向南朝南邊指著：“是不是婦女主任家，她家吃rou多?！碧K向南控制不住自己的腳，被香味勾著往南邊走。

    糖包知道是自家傳出來的香氣，想叫住蘇向南，又說不出話來，撒起小腿就往家跑。

    蘇向南已經(jīng)跑出了十幾米，覺得香味越來越淡，有點疑惑地吸了幾下鼻子：“好像不是婦女主任家?！?/br>
    蘇向東喊住蘇向南：“好像是咱家的香味兒?！?/br>
    蘇向南一個急剎車，往回返，邊跑邊說：“咋可能是咱家？”

    回到家，蘇向南驚喜地叫出聲來：“哇，姐，咱家有rou吃?！?/br>
    蘇慢正在大火收汁，把紅燒rou盛到瓷盆里，對他們?nèi)齻€說：“快去洗手吃飯。”

    趁他們?nèi)齻€洗手的功夫，蘇慢拿了兩只小碗，一只挑了四塊rou，準備拿給昨天給她紅糖雞蛋吃的嫂子。另外一只碗夾了五塊，大伯家五個人，準備給大伯端過去。

    三個孩子都進了灶房，蘇向東盛著米飯，蘇慢似乎是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們覺得大伯怎么樣？”

    蘇向南正對著紅燒rou流口水：“當然好啦，要不能給我們一袋玉米面嗎？”

    蘇慢不置可否，說：“蘇向東，你說?！?/br>
    蘇向東想了想說：“比三叔好?！?/br>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蘇慢決定自己去大伯那兒看看。先是去了嫂子家，然后才端著五塊紅燒rou往老宅走。

    老宅房子很大，三間大瓦房，還有東西廂房，這在大柳樹生產(chǎn)隊是排得上號的好宅子。院子里還放了不少木料、磚、瓦，準備蓋新房子給大伯家的大堂兄結(jié)婚用。

    為避免生事，蘇慢悄沒聲地進了東廂房。

    “大伯，我給你端來幾塊紅燒rou?！碧K慢說。

    “你看看你這孩子，給我們端rou干啥？”蘇遠山說。

    蘇慢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觀察蘇遠山，他的態(tài)度客氣又疏離，甚至帶著幾分忌憚，這蘇慢就不懂了。

    不動聲色說了幾句客套話，蘇慢帶著空碗往回走，早就圍在門口的一大堆孩子呼啦啦沖進去，虎視眈眈看著那五塊紅燒rou。

    大伯娘不滿地撇嘴：“真是找病，端這么幾塊，這么多孩子哪夠分，不得打起來嗎？”

    蘇遠山壓低聲音：“行了，少說兩句?！?/br>
    蘇慢還沒走遠，聽著院子里傳來的孩子鬼哭狼嚎的聲音，彎起唇角笑了。

    第5章 可以買賣

    三個孩子圍坐在桌邊正在等著蘇慢。紅燒rou香濃四溢，肥rou香濃酥爛，rou皮顏色紅亮，肥rou晶瑩透亮，瘦rou顏色鮮艷，散發(fā)著誘人的氣息。蘇向南、糖包早就饞得撓心撓肺的模樣，蘇慢覺得好笑，她快速洗手，坐到桌邊，拿過自己的飯碗，招呼他們幾個：“快吃吧。”

    邊吃，邊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蘇向東：“大伯家弄了不少磚瓦、木頭、沙子，看那樣子準備建五間房子，大伯、大伯娘和堂兄都在生產(chǎn)隊上工，還有兩個在上學的，能有那么多錢蓋房子嗎？”

    蘇向東一怔，明顯沒想過這個問題，確實是，生產(chǎn)隊的分紅一般來說只夠維持生計，一般人家攢好幾年也就能蓋三間房，蓋五間大瓦房的少。

    他想了又想，說：“不知道他錢哪里來的?！?/br>
    蘇慢也只是心中疑惑，知道從蘇向東這里也得不到答案，這個疑惑只能暫時壓在心底。

    她又說：“我現(xiàn)在有公社給的表彰十塊錢，可以支付你們上學的學費?！彼葐柼K向南，“你準備上學去不？”

    蘇向南嘻嘻笑，本來他還挺愿意上學的，只是自從退學之后他覺得不上學挺好，漫天遍野跑，散漫慣了，再讓他去上學有點不樂意。

    他拍拍胸脯：“姐，我已經(jīng)是男子漢了，我不上學，掙工分，給咱家分糧分錢。”

    蘇慢輕笑一聲：“就你每天掙那三個公分，還是大隊長照顧你才給你記三個。你才十歲，不上學你知道啥后果不，一輩子你就當個農(nóng)民，面朝黃土背朝天，汗水掉地上摔八瓣，一年到頭還吃不飽。想吃紅燒rou，門都沒有。”

    蘇向南被女主安排看大門之后發(fā)憤圖強，成了一名優(yōu)秀導演，導演的農(nóng)民題材電影好評無數(shù)，不過等他成名之后，那段二流子歷史被發(fā)掘出來，蘇向南過不了心里那道坎，自殺身亡。

    蘇慢前面說的話對蘇向南并沒產(chǎn)生什么影響，最后那句倒是觸動了他，滿滿一嘴紅燒rou都不香了，他耷拉著腦袋，小聲說：“要不，我去上學？”

    蘇慢滿意地點頭，問蘇向東：“那你呢？”

    蘇向東吃飯不像蘇向南那樣狼吞胡言，細嚼慢咽，動作很斯文，他說：“我不上學?！?/br>
    蘇慢看著他，提高聲音：“我知道你想干啥，你想等麥收之后到處收小麥，磨成面粉，賣到黑市賺錢，對不？”

    蘇向東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迎著蘇慢的目光，仔細地打量蘇慢。他的這個計劃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自然蘇慢不可能知道。

    他帶著秘密被窺探的氣惱，冷著聲音問：“你咋知道？”

    蘇慢微笑著：“我夢見的，我還夢見你被紅袖章追，跑到大街上，被經(jīng)過的卡車撞斷了腿?！?/br>
    蘇向東神情一凜，下意識就看向自己的腿，沉默不語。

    蘇慢不想逼他：“誰都可以去黑市，就你不能去。你好好考慮，我建議你還是去上學。”

    糖包很乖巧地指指自己，意思是自己要去上學。

    揉揉糖包的頭發(fā)，蘇慢贊道：“糖包最乖，等你七歲就去學校。”

    蘇向東低頭扒拉著飯，好一會兒才說：“那你呢，你上工嗎？我們?nèi)齻€要都去上學學費從哪里來？家里還那么多欠款呢。”

    蘇慢氣定神閑地說：“總會有辦法。”蘇慢的計劃自然是等高考恢復考大學，這對她來說是最輕松省力的路，她可是考進top10名校的人，不怕再來一次高考，而且據(jù)說七七年恢復高考的第一年，試題相當簡單，她肯定可以考上大學。到時候蘇向東大了，可以帶蘇向南，糖包她可以帶著去上大學。

    吃完午飯，蘇向東和蘇向南洗碗，看時間差不多，蘇向東去上工，蘇慢牽著糖包送蘇向南去學校，蘇向南是去年從三年級退學的，還上三年級。大柳樹生產(chǎn)隊的小學只到二年級，三到六年級都得到公社小學上，不過路程并不遠。

    把糖包交給他原來所在班級的班主任，又給他交了學費，去公社供銷社給他買了本子、筆、橡皮等文具，蘇慢就帶著糖包往回走。

    一路上，蘇慢用意念調(diào)出淘寶界面，查看訂單情況，又有一個訂單，購買五斤紅薯，原來這個客戶跟昨天那個客戶是同一人，回頭客。

    她牽著糖包，加快腳步，回到家，馬上發(fā)貨，然后迅速收到貨款。這次扣除了兩元的物流費用，她一共受到十三元。蘇慢準備攢錢買大包裝的面粉或者大米。要是能換成能拿到這個世界來賣的東西也行，這樣她就能套現(xiàn)。不過她還沒想出來什么商品合適?？傄I賣適合這個世界的商品，超前時代的她可不敢拿來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