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品著茶，兄弟二人誰也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因為二人都是安靜的性子，還是因為彼此心中還有什么事，什么心結(jié)沒有打開。

    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

    直到茶盞里裊裊的清煙徹底消散，暗夜動了動已經(jīng)變得干澀的嘴唇。

    “她……還好嗎？”

    聽到弟弟小心翼翼的聲音，對面的幽夜身子忽然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

    一抹淡淡的悲涼出現(xiàn)在幽夜滄桑的面孔上，隨后轉(zhuǎn)瞬即逝。

    幽夜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空，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走了，走了快兩年了?！?/br>
    “走了……走了……我……我……”暗夜嘴唇忽的顫抖起來，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強自忍住心中的悲痛，暗夜的思緒飛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當(dāng)時，他們還都是半大的孩子，總有一個穿著寬大破舊的男孩衣服，扎著一個沖天小辮，嘴里含著手指，瞪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們身后。

    那是他們兄弟的meimei……親meimei。他們兄妹三人從小無父無母，相依為命。

    小的時候，meimei總是穿著大她太多的衣服和鞋子，磕磕絆絆的跟在自己跟大哥身后，不停的叫著：“大哥，二哥……你們等等我呀！”

    后來，自己跟大哥被藥王谷高人看中，收入谷中當(dāng)?shù)茏?，meimei由于種種原因，沒能跟他們一起前去。

    離去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把meimei送到領(lǐng)居家寄養(yǎng)，說好最多幾年之后就回來，可誰知，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再后來，自己和大哥終于在師門中出人頭地，當(dāng)他們再次回到家里，再次走進曾經(jīng)的的鄰居家的小院，一切的一切，卻已經(jīng)物是人非。

    殘垣斷壁，灰塵滿室。

    鄰居家破財?shù)男≡涸缇鸵呀?jīng)人去樓空，看起來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人居住了。

    兄弟二人看著眼前的一切呆愣很久，隨后驚慌失措的在這個小鎮(zhèn)尋找曾經(jīng)的一切。

    ……

    ……

    最終，歷經(jīng)千辛萬苦之后，兩人總算找到了曾經(jīng)的meimei……

    不過，眼前的狀況卻讓他們兄弟二人流下淚來。

    此時的meimei已經(jīng)被曾經(jīng)的鄰居賣給了一戶人家做小妾，并且還有了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女兒。

    看到剛剛?cè)畮讱q的meimei卻蒼老的像個年逾半百的老婦人！

    兄弟二人頓時淚奔。

    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苦楚，才會讓本來風(fēng)華絕代的meimei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悲憤之下的暗夜拔刀就要屠了整個整戶人家！

    還好被幽夜及時攔住。

    幽夜心中的悲憤可以說一點不比弟弟少，甚至猶有過之！

    早知如此，當(dāng)時自己就不應(yīng)該跟弟弟一起去拜師學(xué)藝，而是應(yīng)該留下來照顧meimei！

    但當(dāng)時年幼的他們哪里懂得這些！再加上過于相信別人和自己，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是這一切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

    看著眼前淚眼模糊，低聲抽泣的meimei，幽夜心如刀絞，多想這一切從未發(fā)生！

    多想再回到從前，回到那個日子雖然清苦，卻很快樂的年紀(jì)！

    但是現(xiàn)實告訴他，一切已成定局！

    一切，都不可挽回！

    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

    ……

    好不容易勸住弟弟之后，兩兄弟使勁渾身解數(shù)，拿出無數(shù)藥王谷的奇丹，終于徹底醫(yī)治好了meimei身體的暗疾。

    緊接著，他們就要帶著meimei以及自己meimei的女兒，也是他們兄弟二人的侄女，偷偷的離開這里。

    但是讓他們感到驚愕和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的meimei拒絕跟他們一起離開。

    meimei說：她曾經(jīng)受過的苦，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再經(jīng)歷一遍，她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從小就沒有爹爹，所以，她決定不走。

    幽夜聞言沉默，倒是暗夜怒不可遏，“刷”的起身，就要強行把meimei帶走。

    meimei哭泣著縮著身子，一雙淚汪汪的雙眼不停的看著大哥幽夜。

    幽夜嘆息一聲，上前止住了弟弟。

    “大哥！你想讓meimei繼續(xù)這樣受苦嗎！”暗夜雙目血紅，如惡狼一般狠狠盯著幽夜。

    “暗夜，這是meimei自己的選擇?！庇囊馆p輕的一句話卻包含著不容置疑。

    “選擇，選擇，自己的選擇！”

    暗夜臉上瞬間慘白，失魂落魄的松開meimei的手，緊接著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詭異的潮紅。

    他驀的轉(zhuǎn)頭，雙眼浮現(xiàn)出瘋狂之色，對著幽夜嘶聲裂肺的怒吼：“幽夜！當(dāng)初要不是你攔著，我早就帶meimei上山了！你當(dāng)初口口聲聲說選擇！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選擇的結(jié)果！你看啊！你看??！”

    幽夜聞言渾身劇烈的顫抖，劇烈跳動的心臟仿佛被尖銳的針狠狠地刺了一下，讓他的心臟驟然一縮。

    他永遠忘不了，昨天夜里，meimei跪在自己身前，放聲大哭的情景。

    輕輕的閉上雙眼，大口喘息幾聲過后，幽夜緩緩的睜開雙目。

    他的雙眼再次變得古井無波，淡淡的看著眼前的弟弟。

    “暗夜，這是meimei自己的選擇！你若想替她做選擇，那么，就打敗我！”

    ……

    ……

    一場兄弟之間的大戰(zhàn)就此爆發(fā)！

    最后，渾身浴血的暗夜看著遠處臉色蒼白卻依舊挺拔的大哥和站在大哥身后瑟縮的meimei，仰天大笑起來。

    從那一刻起，暗夜走了，這一走，就是五十年……

    ……

    ……

    暗夜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雖然強自忍住心中的悲痛，但是眼中的淚水確是止不住滴落下來。

    “meimei去世以后，我便把她的骨灰撒在了我們腳下的湖水中?！庇囊雇⑽⑹幯暮驵哉Z。

    微波蕩漾間，他仿佛又看到了meimei那張?zhí)煺婵蓯鄣男v。

    “你放心，從你走后，她的日子過得很平靜，很溫馨。臨去前，她唯一的遺憾便是沒能見你最后一面。但是她卻知道，每隔幾年，便會有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去偷偷的看她。所以，雖有遺憾，但是她卻很安詳，很滿足。”

    幽夜說完目光不在看著微微蕩漾的湖面，而是轉(zhuǎn)頭看向頭上偶爾有烏云飄過的天空。

    “很，安詳……很，滿足！”

    暗夜勉力睜開模糊的雙眼看向依舊波光粼粼的湖面。

    “大哥，你，可曾后悔過？”

    “悔?！?/br>
    “但是若是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那么做！”

    暗夜問完怔住。

    直到湖面再次變得平靜下來，暗夜幽幽開口：“大哥，或許，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