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長生樂第二折下
“諸卿稍安?!背绲碌顑鹊钪?,皇后韋氏聽著幾位官員各執(zhí)一詞的爭辯,終是冷冷開口打斷了他們,“舊案未決又添了新案,諸卿是覺得,此間種種都可用這樣的空談爭辯解決嗎?” 秦江城與裴紹各自不屑地瞥了一眼對方,垂下眼移開了視線等待皇后開口。陸秋庭自他們幾人朝會后被留下開始,便在一旁垂手而立沉默不語,靜靜地觀察著各方的態(tài)度。 皇后一一掃視過他們:“本宮讓你們連夜去調查沉船之事,如今可有眉目?陸卿,便先說一說廷尉寺的進展吧?!?/br> 似乎已料到皇后會先行詢問自己,陸秋庭不緊不慢地答道:“回稟中宮殿下,已查明沉船之事發(fā)生于今日子時一刻左右,損失的多為民間商人的貨物米糧,事故起因似乎是意外,但……下官懷疑另有玄機?!?/br> 皇后神色不動:“何以見得?” “下官連夜調查過,失事的商船皆是八九成新,按說并不應當出現如此大的問題?!标懬锿ヮD了頓,又道,“且據管理渡口的官員所言,當晚商船沉沒前他們曾遠遠地見到那幾艘船的吃水線頗為異常,本想指示他們靠岸停泊進行檢查,卻不料出現了這樣的問題?!?/br> 一旁的裴紹忽而發(fā)問:“那么陸寺卿有沒有想過,或許正是因為商船過載才導致了這樣的問題?” 皇后不語,只是略微點了點頭,以示同樣的疑問。 陸秋庭淡聲答道:“下官調查過打撈上來的船只殘骸,并無過載勞損的跡象,想必是在瞬間遭遇變故而解體?!?/br> “如今千秋節(jié)將近,各司均不敢怠慢行事,裴統(tǒng)領的懷疑未免也太過無理了些?!鼻亟窃谝慌杂挠牡匮a充了一句,又道,“何況今日子時的事情,不過數個時辰便傳得滿城風雨,裴統(tǒng)領這樣想一想,還覺得會是意外嗎?” “秦卿又有何見解?不妨直言。”皇后不待他再說什么,便啟唇發(fā)問道, “下官不敢妄談見解?!鼻亟怯谑钦?,“只是據下官所查,今日天明之時,洛都百姓便無人不知沉船之事,而貧民下河撈糧的行為,又恰恰足以破壞昨晚案發(fā)的現場?!?/br> 皇后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說下去?!?/br> “雖然尚且不知幕后是何人在傳播此事,但他的目的卻很是明確,便是在千秋節(jié)之前生亂?!鼻亟堑溃叭绱艘粊?,洛都之中的亂子,便也確實又多了一樁?!?/br> 思量片刻后,裴紹難得地與秦江城有了同樣的見解:“下官認為秦中丞說得不無道理。甚至于,下官懷疑此事與先前的流民案……是否有一定的聯(lián)系。” “裴卿的擔憂的確在理。”皇后微微頷首,“你二人倒是難得地想到了一處,也好,若是廷尉寺那邊有什么需要,你們需得全力協(xié)助才是?!?/br> “是?!?/br> “下官遵命。” 兩人雖平日里少不了明爭暗斗,但此時事關千秋節(jié)大典,既然連皇后也暫且放下了攫取世家權力之事,他們自然也不會太過不識時務,便都連忙應下聲來。 皇后似乎對兩人的反應頗為滿意,又轉而看向了陸秋庭:“陸卿以為如何?” 陸秋庭一揖:“廷尉寺辦案向來講究證據,既然兩位大人并無異議,下官自然也會竭力調查?!?/br> 皇后淡淡地看著他,又道:“前幾日的河東郡官銀失竊案,本宮已著度支部接手調查,陸卿大可不必有后顧之憂,放手調查此案便是?!?/br> “多謝中宮殿下恩典。” “有勞諸卿,千秋節(jié)大典將近,陛下宵衣旰食,本宮與諸卿自然也當為之分憂?!被屎笳f著客套的場面話,語氣不溫不淡。 其實任誰都知道,興平帝這所謂的“宵衣旰食”,只怕是在宵衣旰食地求仙問道。 陸秋庭抬眼瞥過了另外兩人的神色,見他們似是各有心事,眉頭緊鎖,也不由得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如果流民案與沉船案確實是同一伙人所為,一切確實會變得更為復雜。 更不用說陛下已求仙訪道不問蒼生數年,如此下去,這洛都的朝堂改姓為韋不過是遲早之事。 他正思索之間,卻不料皇后忽而又一次地發(fā)問道:“只是不知諸卿是否有下一步調查的眉目?” 陸秋庭見二人皆未開口,便上前一步首先說道:“尚未有定論,不過廷尉寺這邊的計劃是,先將今日沉船案的人證物證記入卷宗再做詳細調查。” 秦江城雖名義上接手了秦家為洛陽宮探知微末之事,到底因身兼御史中丞之職,甚少參與此類事務,故而此時也不多言。 裴紹緊接著簡短地說道:“廉貞使今日又與廷尉寺協(xié)同處理了幾具相似的流民尸體,想來也可以作為此案的突破口。” 皇后聽罷,微微勾起嘴角,語調溫淡:“本宮心中倒有一個不甚相同的想法——世人行事不過是為了一個利字,但若此事的始作俑者明擺著自己便是最大受益者的事實給別人看,也未免太過愚蠢了些。” “下官明白了。”三人立即便明白了皇后的言下之意,齊齊稽首行禮,應聲說道。 皇后又道:“廷尉寺與繡衣使需得盡快破案了,至于原本交給左民部的打撈之事——秦卿,此事仍舊還是交給你去辦?!?/br> 秦江城知道皇后言下有責怪河道封鎖不利之意,此事傳入大朝會上之時,皇后雖然沒有多說什么,卻有意將后續(xù)的打撈工作交給左民部督辦,如今不知為何竟又收回了成命。 她信不過左民部? 盡管這樣懷疑著,他仍是立即將此事應了下來:“洛河渡口一段的河道已及時做了封鎖,今晨流民的亂象所幸也沒有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壞。臣會盡快去辦?!?/br> 而此時的另外兩人,都在琢磨著皇后方才的話。 若是始作俑者將自己所得的利益?zhèn)窝b了起來,那么他們最有可能扮作的,便是—— 受害者。